医生说没伤及筋骨，快速止血包扎，疼得时棉冷汗直冒。

  “不能用力，不能沾水，发炎感染，”为让病人谨记在心，老阿姨故意吓唬道：“小姑娘家家的回头留疤了，你男朋友会嫌弃的。”

  时棉忙解释：“他不……”

  “不嫌弃！”贺城笃定的口吻，就差竖起三根手指发誓。

  医生：“小伙子求生欲很强哦——”

  时棉：“……”

  秦乐取药回来，扶她走出门诊，和贺城一起正配合民警问话。两人知无不言，倒也没被为难。白强轻薄她的事，没提。对方没讨到太大便宜，她也没有实质性证据，说出来不仅于事无补，还得让他们跟着担心。

  民警最后交代：“目前已开始全城通缉白强，一有消息我们会立即与你们联系。”

  贺城和他们握手，“多谢。”

  “在案犯被抓之前，务必保护好人身安全。如没有特殊情况，请暂时不要离开本地，随叫随到。如果你们有任何消息，也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一定。”

  秦乐扶着时棉往医院外面走，贺城跟在一旁，“丽江古城不安全了，你们接下里怎么打算？”

  “没你不跟着，到哪都安全！”一想到时棉可能留疤，秦乐就气不打一处来。

  贺城讪然，秦乐话没说错。

  “你也去检查一下吧。”时棉看着他满身鞋印，于心不忍。

  “不用，没破皮。”他这才后知后觉拍拍身上的土。

  “别伤到五脏……”

  “你管他作啥？”秦乐气呼呼地推着时棉往外走，“你咋还不长记性？！”

  “他也不是故意，你也听到了，他是为着别人。”时棉小声劝。

  “我知道，要不然出这么大的事我早就追究他责任了！”秦乐冷着脸，路边拦辆出租，“我先把你送到酒店，再回去拿行李。”

  “丽江古城那儿兴许还有白强眼线，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们过去。”贺城不近不远跟在后面，闷头等半天才插话，“到了我就离开，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

  “他说的在理，万一白强不管不顾反扑，后果不堪设想。”

  时棉被秦乐拉到一旁，“不是有警察在那吗？”

  “警察保护我们是外界赋予的职责，可他……”

  时棉若有所思地回望身后。男人没跟过来，站在原地等着。丽江晌午近40度，阳光下男人一身黑衣大汗直冒，随意胡噜一把额头汗珠，逆着光，低头眯眼看手机。

  不知收到什么消息，绷紧的神色更加沉重。另一只手下意识伸进裤兜掏烟，似乎想起什么，朝她这边看过来，烟又被放回去。

  两人四目相对，她跌进了他如海般深沉无垠的眼里，明明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却又不觉窒息。

  他又是出于何种原因不顾一切地保护着她呢？

  萍水相逢，她不敢确定。

  最终，秦乐听从时棉的劝说，三人一道前往有朋客栈。

  到客栈时已临近中午，便衣警察在不远处乘凉喝茶，老板娘红肿着眼正收拾行李，小娃娃不知道发生什么，见妈妈哭了，就乖乖等在一边，不敢闹腾。乖巧地令人怜惜，时棉摸了摸他的头。

  秦乐没给老板娘什么好脸色，直奔柜台的两只行李箱。

  老板娘讪讪然走向时棉，拿出一踏人民币，“让你受罪了，这是我一点心意，你别嫌弃。”

  “不用了，您留给孩子吧。”时棉语气淡淡，仍心有余悸，提不起精神。

  “你真是好姑娘，难怪你男人把你当成宝贝。”

  老板娘感慨万千，看了眼站在不远处吸烟的贺城，压低声音：“姑娘，听我一句劝，我也是过来人，看得出他是个好男人，别被金钱诱惑，好好跟他过日子，不会错的。”

  “您误会了，我跟他不熟。”

  时棉表情平静，可心却紧了下，莫名沧桑：别人都是出卖自己的心，她是被自己的心出卖了……

  “你们……不是……”

  老板娘异常惊讶，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许久，下意识想找证据反驳。

  她是过来人，不会看错，一个男人上一刻可以为这女人着急，生气，暴怒如魔鬼；下一刻又可以为她守在门口，老老实实等着，乖得像个孩子……所有情绪都围着她转，如果不是喜欢到心坎里又是为什么？

  没底气再与老板娘对视，时棉垂眸，深吸一口气：“不是。”

  “什么都不是就对你这么好，我咋就没你这福气？”老板娘又想起初恋，苦笑：“是我活该！”

  “行了，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秦乐拉着行李箱走近，“你好自为之吧，别一棵歪脖树上吊死，为这种渣男不值当！”

  时棉会心一笑，秦乐一向刀子嘴豆腐心。

  “谢谢，谢谢你，你们都是好心肠。”老板娘连连道谢。

  贺城见状赶忙熄烟，大步过来搬行李箱到出租车上。秦乐扶时棉上车，关门就要走，懒怠和他多一句的关联。但贺城瞅准机会，塞进来一串电话号码，意味深长叮嘱：“路上多转两辆车。”

  俩人明白他的用意，依言倒了几辆车，最终停在玉龙雪山山下的一间客栈门口。

  临近雪山风景区，这里空气清新，环境优美，温度怡人。

  时棉无心欣赏，回想起贺城刚刚的一举一动，再想想老板娘的话，心中五味杂陈。还有他身上的伤，估计他不会舍得去医院。她先前就应该让他在医院检查之后再离开。

  其实，贺城一路小心跟着，直到看着俩人安全进了酒店，又留意周边半晌，才赶去与林东汇合。

  秦乐让时棉休息，自己胡乱收拾两把，下楼延长两晚房间。赶上元旦假期，房间爆满，只好又换家酒店预定。

  趁她不在，时棉小心翼翼打湿毛巾，对着嘴吧，脖颈，擦了又擦，直到擦红一片，才堪堪作罢。

  秦乐回来，商量接下来的安排：“咱们现在这附近走走转转，过两天去医院复查，如果医生不同意你继续旅游，等案件一结束咱们就打道回府。”

  她们现在是涉案人员，没有当地警察同意，暂时离不开丽江。

  午饭时棉没吃几口，秦乐也料到了，帮她热盒牛奶，“喝杯热牛奶，好好睡一觉。”

  “……嗯。”

  躺在床上，时棉一闭眼就是白强恶心嘴脸，她“哇”得一声，肚子里仅存的一点东西全吐了。

  秦乐奔过来：“你没事吧？”

  “没事，躺会就好。”

  她躺回床上，翻来覆去，不敢闭眼，脑海里回忆起贺城冲进酒吧一把抱住她的情景，被人围攻时攥紧她手臂的坚定，还有他的青龙刺青，似乎……没那么吓人了……

  成年人的世界不能简单地划分好人与坏人。

  他或许是闪在黑夜里的星光，又像行走于白昼里的夜行人，就像东野圭吾先生《白夜行》男主人公一样，躲在暗处，永远在维持着属于自己的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