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城不急不缓的一段官话，说得小夫妻俩一愣一愣，连带着另外几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反正在事情查清之前，你们一个也不许走。一旦走了，就承认自己是小偷，必须赔偿我们的财产损失。”又硬着脖子一顿狠话，小夫妻强装着面子离去。

  围观众人也很快散去。

  唯独两个紫发前卫的小太妹，一直站在7单元过道处，迟迟未动，十七八岁年纪。两人一边肆无忌惮打量着贺城，一边耳语：

  “你说那男的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穿得土了吧唧的，但刚刚特么地帅爆了！”

  “是啊，好man呐……”

  时棉两人也颇为震惊，任谁也想不到整日里在工地搬砖的人能像律师一般说出如此字正腔圆的法律说辞。即便是时棉前男友吴戈，法律系的高材生，也不过如此。

  他真的只是个农民工吗？

  时棉看得出神，男人看过来时，被抓个正着……她心虚怔了下，想做点假动作躲开，发现来不及了……

  他目光意味深长，看似面无表情，但那双沉沉黑眸好似一口古井，深不可测又能洞穿人心，搅得她的心隐隐发怵。

  “抱歉，她是急中出错。”

  秦乐也知错就改：“这事确实是我不对，也谢谢你们帮我找回证件。”

  林东“戚”了声，拎起小黄毛衣领子往外走。

  贺城又盯着时棉看了几秒，终是没说什么，大步跟过去。

  “他干嘛老看你，”秦乐狐疑：“他听到你刚刚帮他们说好话了？”

  “也许吧。”

  望着一群人离去的方向，时棉若有所思。

  火车到站，冷风倒灌，吹皱了满车凌乱，有些原本近在咫尺的反倒被掩埋，似乎更扑朔迷离。

  贺城他们那边审黄毛，时棉二人这边也没闲着。

  她俩先是给12306和当地警方挂电话，遍寻无果后，秦乐气急，干脆给舅舅葛冬挂电话，对着手机一顿噼里啪啦，神色稍缓：“我舅舅说他这边有熟人，可以帮着找下。”

  时棉从沉思中回过神，“你还记不记得刚那小偷戴得是什么项链？”

  “那我怎么知道？”秦乐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

  “不是，我意思是……”时棉咬着手指甲，凝神回忆，“那好像是情侣项链，或许是突破口。”

  与此同时，乘务室里贺城也在盯着黄毛的项链，很“亲切”地搂住他脖子问候：“多大了，有对象了吧。”

  黄毛扭过脸，闭口不答。

  贺城也不恼，“知道进警察局会留案底的吧？”

  黄毛翻个白眼。

  “有了案底，人家姑娘还愿意跟你不？她爸妈还能同意你俩在一块不？”

  黄毛一怔，警惕地看贺城一眼，很快躲开。

  贺城勾唇一笑，兀自往下说：“本想挣点钱，让人家姑娘过上好日子的吧？结果弄巧成拙。”

  他一直用的肯定语气，一句接着一句扎进黄毛心里，悲戚和无助渐渐从稚嫩的脸庞上流露出来，肩膀也塌下去。

  “你只要跟警方合作，可以宽大处理。”

  一听到警方二字，黄毛脸上霎时蔓延出成片的恐惧，很快吞没原本的悲戚柔软。他冷哼一声，甩开肩上的胳膊，“随便你怎么说咯——”

  贺城皱眉，看来这小偷团伙背后的势力不简单呐！

  “小弟弟，别再错下去了。”

  眼看一切回到原点之际，时棉微笑着推门而入，她轻柔语气似缕清波涤荡进灰暗的警务室：

  “女孩子喜欢你，不在乎你大富大贵，更希望你能一直陪在她身边。如果你真为此入狱，谁来替你照顾她呢?又或者，她会不会找别人来陪她呢？”

  “不会的！”黄毛怒声斥责。

  时棉静静看着他，没有否定，可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否定。

  贺城则静静看着时棉，黑眸意味深深。

  小姑娘之前披着头发，整个人看上去比较温婉，难过时会显得无精打采，而这会她束着高马尾，灵动小脸上绽放出自信从容的笑意，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纤细曼妙的身姿落落大方而立，由内而外散发的魅力令人为之侧目。

  呦呵，小兔子长胆子了。

  贺城心笑了下，脸上线条变得柔和，尤其是想到她刚那句“女孩子喜欢你，不在乎你大富大贵”，似有块石子不经意投入平静无波的心湖。

  短暂沉默后，黄毛颓然坐在地上：“只要不被关进去，我愿意配合你们。”

  众人皆是松了口气，时棉与贺城相视一笑，小有默契。

  他无声询问：伤着没?

  见他不再生气，时棉心里轻快许多，抿嘴笑着摇摇头，十分乖巧。

  因为这，他目光又在她脸上多停留几秒，唇红齿白，皮肤晶莹剔透，越看越像个精致的洋娃娃。泛着青胡茬的脸笑意加深，肆意打量着，隐约间露出几丝不着调的坏笑……

  时棉似触电般别开眼，睫毛慌乱，耳尖微热。

  林东三人偷笑：来来来……干了这碗狗粮！

  趁热打铁，众人商议一番，让黄毛谎称贺城他们四人也是道上的，说要一起干票肥的，需要增援。

  不到半个钟头，对方就赶来五六个人，一看是被下套，拔腿就要跑。贺城等人拦着不让，可万万没想到，对方还有十几个人在隔壁车厢，一听到这边的人吹口哨，立马冲了过来！而贺城他们这边加上乘警也就八个，双方力量悬殊，情势陡转，连乘警都不敢轻易动手！

  双方虎视眈眈，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其他乘客不明就里，纷纷伸长脖子看过来。

  对方带头的胖子见贺城几人高高壮壮，一脸痞相，担心是群不好惹的，决定退一步。他指着小黄毛：“这样，你把那个小子交给我们，今儿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小黄毛吓得就往警务室里缩。

  那人示意两个兄弟跟进去抓人，贺城也朝身后递个眼色，林东忙上去拦住。

  躲在警务室里，时棉悬着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拧眉看向乘务员：“离下一站还有多久？”

  “三十二分钟。”

  “根本来不及。”

  秦乐恨恨地踹了脚椅子。要是七八分钟，拖一拖就能等来站警，到时候他们一个甭想跑。半个多小时，可让人如何是好。

  时棉也是心急如焚，看向站在最前面那道高壮挺拔的身躯，只觉五味杂陈，这事本和他没关系。

  乘务室外，带头胖子见软的不行，直接来横的，他指着贺城威胁：“你TMD别没事找事啊？！”

  贺城舔下腮帮子，嗤了声：“我这人小名就叫‘事多’。”

  “还真是，我能证明。”

  林东三个纷纷附和：

  “我也证明。”

  “他这人就爱管闲事，尤其是狗腿子的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