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都抵达朝圣之塔的距离并不算太远。

  起码，之于老人而言，并不需要耗费多长的时间，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带着几人表现出一副悠然自得，仿佛欣赏着沿路美景的姿态，并没有表现出甚是急迫的紧急感。

  俯瞰着整个东大陆。

  那略显土黄色的大体色调，大概正好能够映衬出关于这一分荒凉的景象。

  当然。

  在老人眼中。

  他依稀记得，在他尚且还在这个世界之前，虽然关于荒芜的退化便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可是，依然是绿色占据了大多数，没想到，这短暂而又漫长的千年之中，已经蜕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如此看来，终有一天，即便是没有现在即将发生的异变，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区别。”他如此感慨着，干瘪瘪的身体早已不复当年那副孔武有力的模样，就和这眼前的世界一样，真要说起来，大概他们都巧合地走向同一个终点。

  有些疑惑地看了老人一眼。

  杨杜学依然保持着有问题就问的优良传统。

  “您老在感慨什么？”

  “我在感慨这个世界的环境污染。”

  “想不到，您还是一个环保主义者？”杨杜学一时间表现出惊奇的神态。

  “不是。”老人瞥了杨杜学一眼，开口表示拒绝：“污染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无论是如何地控制节制，最后的结果都一样，所以，环保什么的，没有什么意义。”

  “说起来，这倒是和所谓的邪祟构成保持着一致，邪祟，大概也算是污染的一种，关于精神的污染。”

  “嗯。”

  杨杜学微微抬头，保持着应和的态度。

  关于邪祟。

  说实话，在他刚加入守夜人，逐渐明白了所谓的邪祟构成之后，他的内心就曾产生过这样一种疑惑，既然邪祟的诞生来自于超凡者和超凡力量，那么，只要对于超凡力量有所限制，自然便能减少邪祟的产生。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这样的想法何其天真。

  真要说起来，这大概便是一种恶性循环吧。

  这个世界离不开超凡力量。

  对于人类而言，超凡力量不足，便意味着终有一天，他们将面临着怪物的獠牙。

  对于教会而言，超凡力量不足，便意味着终有一天，他们便会被那些隐藏于暗地之中的老鼠们拉下神坛。

  在威胁和极度威胁之间。

  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不言而喻。

  当然。

  如果关于这样一种真相，真正的让全世界的所有人都知道之后，那最后的答案便会变得捉摸不定了，所以，这也算是保密的好处。

  如此想着。

  在他们的眼前，逐渐浮现了关于朝圣之塔的影子。

  如同一个连接着天与地的巨大光柱，一眼相望，便有一种不露而威的绝对尊严。

  伴随着那有些延长开来的倒影的轮廓，虽然渺小，但依然表现出关于如同与神明有关的那一种浩荡。

  那里。

  便是朝圣之塔了。

  对于杨杜学等人而言，朝圣之塔虽然神奇，但并不神秘。

  濒临徐都，他们总会有那么几天，能够遥遥相望，然后窥见这象征的九神于世的最大神迹，而对于知道历史的人们，这里同样象征着旧时代的遗迹。

  “想不到，过去了这么久，这里的变化并不算很大。”

  如此说着，老人的目光再一次流露出一分缅怀。

  “好了，既然到了目的地，那我们，有缘再见。”

  如此说着，四人的身体如同陨石一般向下坠落，空气划破耳畔的声音格外清晰。

  仿佛下一秒钟，他们就将和这个世界一同燃烧起来。

  “您老难道不和我们一起？”

  “我为什么要和你们一起？”

  老人笑了笑，对于杨杜学的问题表示饶有兴趣。

  “因为……”

  说着这两个字，杨杜学自己都沉默了下来。

  说来也是，他们本就没有什么更大的关联，无论是不是同属于同一个阵营，他们都拥有着不同的目的，不同的想法，还有不同的实力。

  “好了，你们接下来，还是安安稳稳地前去朝圣之塔那边准备避难吧。”

  “避难？”

  “自然，距离最后的劫难，大概用不了多久了。”

  闻言。

  众人皆是心头凛然。

  所谓大劫，象征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关于世界的毁灭。

  无论是胡安明，还是周王洗，李一弹，这个世界归根结底都是他们的母星，从诞生，到所有曾认识的人，即便没有什么留念，都依然会感到万分唏嘘。

  何况。

  世界末日。

  他们也是在劫难逃。

  他们的实力远远达不到超脱世界的层次。

  即便是杨杜学，此时此刻都有着几分微微的伤感。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再怎么说，他在这个世界也生活了将近两年多的时间，关于徐都，那沿着分部能够穿过的街道，转角的咖啡店，以及种种，都算得上是一种熟悉的印记。

  “既然大劫将至，那为什么，那几位神明都没有行动？”

  在沉默之中，杨杜学追问。

  “行动？他们为什么要有所行动？”

  在四人稳稳当当地降落于地面之后，收束着手中的能量，老人回过头来，目光微妙地看向杨杜学的侧脸，如同在看着一个天真的小孩子，一度能让他联想到很多年之前，那同样显得有些天真的那位会长。

  “神明拯救世界？”

  “为了这么明显堪称谎言的理由？”

  “所以在你看来，无论他们在如此颠覆着管理着这个世界，甚至，给生命画上符号，但是，依然保持着对于这个世界的责任？”

  “在面对这世界末日这种事情的时候，自然需要选择出手相助？”

  杨杜学看着老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在思维的快速反应之下，他就已然能够明白老人这一长串的话语所要表达的含义。

  没有谁规定所谓的神明必须要守护所谓的世界。

  说起来。

  即便是所谓的善恶，之所以存在着分辨，其产生的标准也不过是关于人类自我定义的标准。

  “所以，按照您老的意思，九神，他们并不会做什么？相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世界走向毁灭？”

  包括你。

  杨杜学在心中补充。

  关于老人的身份，早已不算是什么秘密。

  虽然老人没有直接承认，可是，很多东西，在无声之中便能表达。

  “我不知道。”

  笑了笑，老人看着杨杜学的眼睛，不置可否地回答。

  “好了，你们现在也到了目的地了，再会。”

  如此说着，在他向前走了几步之后，老人又猛地回过头来看了看杨杜学几眼，补充了一句。

  “说起来，如果可以，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大概是最好的选择。”

  说罢。

  老人如同一道流星一般直接消失。

  回到我自己的世界？

  留在原地的杨杜学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一下。

  要是能够回去，他还在这里做什么？

  ……

  ……

  伴随着眼前那不断骤散开来的远方天际的燃烧起来从那污浊的边消散。

  这里是徐都连接着朝圣之塔的最为核心的关键通道，伴随着远方尽头的浓烟，在一众装甲适配者的簇拥之中，那是由最新型装置所驱动着的全新战车，排成一列向着朝圣之塔的方向驶去。

  而在战车上面。

  那一道清晰可见的雕刻出来的具体纹章已然证明了关于车子之中的人的身份。

  大徐帝国的皇室。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徐氏可以算得上是这个世界之中仅此于教会的庞大势力，无论是从能源科技，还是超凡力量的层面上来说，都可谓是首屈一指。

  然而。

  即便如此。

  这一次，在那如同山海一般汇集而成的怪物潮流之中，他们尚未作出任何有效的行动，一切，便以在关于血腥和荒芜的战场之中走向了终结，血流成河，尸骨堆砌成堡垒的形状，在来自北方的寒风之中，顺便还能保持着一丝新鲜的感觉。

  以至于腐烂的速度尚且没有那么快。

  在他们离开之前。

  徐都的街头巷尾虽有尸体和流民，但是还没有那种寄宿于干燥之中变质出来的气味，也减少了细菌的滋生。

  不过，无可避免的，会导致很多食腐动物的出现，比如老鼠。

  这里的老鼠并不是旧时代的那种看上去还保持着弱小可怜无助的样子，它们的爪子足以直接撕裂皮肤，在尖牙咧嘴之中，蜂拥而上的老鼠足以直接将所有存在着的血肉啃食干净，连骨头都不会放过。

  伴随着车内那长长的叹息声。

  一路向东的车辆穿过徐都那如同废墟一般的地方之时，总是让车里的他们有着几分感慨。

  随后，短暂的喧哗声音从外面传来。

  “什么情况？”

  在有些疑惑的声音之中。

  这位当代大徐帝国名义上的皇帝透过监视屏，看着外面的景象，在密密麻麻的护卫的包裹之中，并没有看清什么其他的画面。

  “报告陛下，外面有人拦住了车队。”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来自护卫长的话语这才从耳麦里面传来。

  “有人拦截？”

  愣了愣，这位皇帝接着说道。

  “是难民吗？如果是的话，不要动手，让他们跟着我们，毕竟，现在这个环境里面，都不容易。”

  “报告陛下，不是。”

  “那……”

  尚未等他开口继续追问，护卫长的话语便已经打断了他的思绪。

  “其中一个人自称是教会的神使，他想要见您。”

  “神使？”

  闻言。

  这位皇帝陛下微微一愣。

  他自然知道“神使”这两个字象征着什么，正因为知道，这个时候，才更显惊奇。

  “能确定他的身份吗？”

  “对方向我提供了【先知】系统的资料，基本上属实。”

  “那便请那位神使进来吧。”

  “陛下，对方有四个人。”

  “四个人？”

  “另外三个人的身份也不简单。”

  “我知道了，请他们都进来。”

  “是。”

  结束了交谈。

  这位皇帝陛下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半晌之后，伴随着车内的自动弹开，他这才看清了这四位来自于教会的来客，倒也并未表现地多么热情。

  作为帝国的皇帝。

  关于神使，他自然也曾见过，即便是那位传说之中千年不老的会长，在他的登基之礼上，也有着交谈，所以自然谈不上有着多么卑躬屈膝。

  至于这四位来客。

  自然便是杨杜学这一行人。

  在和那位老人告别之后，四人正在讨论着关于接下来的事情准备，在感应到关于这位帝国皇帝的车队之后，他们便直接选择过来拜访一下这位传说之中的皇帝陛下。

  嗯。

  虽然从名号上来说，这所谓的皇帝二字，尊严万分。

  可是，事实上，大徐帝国在经过多年之前的变革之后，皇室的权力早已不复以往，发展至今，此时的他们在大多数情况下来说，更像是一群隐居于幕后的管理者，不过，尚且还谈不上吉祥物。

  毕竟。

  虽然有着改变，可是皇室的实力依然不容小窥。

  在好奇之中，四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这位皇帝陛下。

  苍白的面容仿佛营养不良一般，在他那瘦弱的身子之下，直接给他们一种病恹恹的第一感觉。

  一时间。

  四人都不由得感觉有些讶异。

  当然，都没有刻意地表现出来。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不会喜形于色，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表现。

  “皇帝陛下，您好。”

  “你们好。”

  笑了笑，这位瘦弱的皇帝伸出手来，示意他们坐下，在其一旁，侍候在一旁的侍者恭敬地给他们纷纷倒上一杯茶。

  “想不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教会的神使，着实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如此说着，这位陛下轻轻端起茶杯，小喝了一口。

  伴随着那目光的微微地跳动之下，胡安明敏锐地捕捉到那关于“意外”两字的加重。

  “不知陛下在意外什么？”

  “嗯？”

  微微抬起头来，这位陛下这才显得有些惊奇地看了看胡安明，顺便，对他的身份产生了一分怀疑。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闻言。

  胡安明着实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这是信息不对等所产生的必然困惑。

  另一方面。

  同时也是他们选择来拜访这位皇帝的陛下的最根本原因，那便是他，以及杨杜学三人，他们的系统，都全部处于了灰色的状态。

  幸好资料尚且还在。

  可是，想要通过系统来了解掌握情况，无异于痴人说梦。

  因此，他们这才来到这里，想看看是不是能够套取一些信息。

  “你真的是教会的神使？”

  “当然，系统的资料不会骗人。”

  笑了笑。

  这位皇帝陛下这才缓缓地说道。

  “难道你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位于徐都的四大分部，二十一位神使，全部都死了？”

  “全部死了？”

  一时间，四人都不禁感到有些惊诧。

  尤其是胡安明。

  他可是知道的，这其中有着好几个实力远超他的家伙。

  果真，世事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