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金人兵临城下,夏祈音用了太子的令牌才得以进幽州城。

  见过幽州知府得知城下领兵的人是金兀术，夏祈音才恍惚想起，如今的金兀术还只是跟在完颜宗望身后的小尾巴。可惜这条尾巴却长了一把子噬人的獠牙。

  金兵越过辽国属地,一路势如破竹，攻破了幽州城外的十多处村寨,陈兵城外。幽州府不敢撄其锋芒，退入城内紧闭城门，据城而守,向朝廷求援。

  夏祈音强忍反噬之苦，登上了城墙以千里目探看金兵阵仗。金兀术就在中营,相距甚远,可千里目下亦能见其彪悍。金兀术与完颜宗望乃是异母兄弟，容貌并不相似。虽是一样的大脸盘，但相较于脸白白胖胖的完颜宗望,金兀术更像是标准的武将。

  幽州臣民在等，等的是援兵；金兀术也在等，等的是完颜宗望的消息。

  双方对峙到傍晚,金兀术终于开始退兵。退兵时井然有序,走的速度就如进犯时一样迅速，这样突兀的来去让幽州守军有些摸不着头脑。

  “完颜宗弼回去了？”苏蓉蓉守在夏祈音身侧道。

  “嗯~”夏祈音漫应了一声，不晓得在想什么。

  苏蓉蓉有些意外：“他们竟然真的愿意退兵？”

  “试探罢了,在确认铁木真那边的情况前,完颜宗望不会大举南下。”完颜宗望骨子里都透着精明,这样的人可不会因为联姻就相信铁木真。

  若铁木真那边对辽国只是虚幻一招,一旦金人南下，与大宋开展，铁木真就能劫金国后路。毕竟相较于金国,辽国并不那么让人忌惮，大可放到后面再解决。为了长远打算，灭金比灭辽更符合蒙古的利益。

  金兀术兵临幽州城，是接完颜宗望，也是试探大宋的态度和确定铁木真是不是真的和辽国打起来了。一旦他们确认铁木真投入西线作战，金国没有了后顾之忧。大宋朝廷稍稍露怯，完颜宗望的骑兵就会肆无忌惮的南下。

  “我们应该怎么办？”苏蓉蓉担忧道。

  朝廷收回夏州不久，西南又刚经历一场大变，而朝廷变法刚入佳境。在这样的局面下，朝廷上下都倾向于和，谋求稳步发展。至少要将朝中积弊解决一一，才能腾出手来解决这边的事情。

  “来不及了！”夏祈音叹息道，“新手保护期结束，躲是没用的，眼下只有改变策略去应对新的局势！”

  随着记忆一点点复苏，夏祈音也慢慢摸到了一些法则力量，更加了解新世界的奥秘。天变已快十年，一个燕十三的飞升和夏祈音重整江湖时带来的杀业并不足以满足天道。十年是个极限节点，非灭国之战不可善了。

  这也是为什么夏祈音对完颜宗望动手，会被反噬。因为完颜宗望太太平平的回去，半年内宋金之间必有一场大战。可完颜宗望受伤，局面亦可能有所转变。

  宫九就是意识到法则的迫切，才会反常地主动为赵昉解决有桥集团。宫九乐忠于给赵昉添堵，但不表示他愿意旁人来给赵昉添堵。为了赵昉和夏祈音有更多精力面对接下来的事情，他才会一反常态主动出手。

  “蓉蓉，我需要你帮我送一封信。”夏祈音忽然道。

  “好！”苏蓉蓉不知道什么新手保护期，也不知道什么天道的法则，她只知道夏祈音是她的朋友，所以她愿意帮她。

  夏祈音一愣：“你都不问我要送什么信，送到哪里？”

  “我需要问吗？”苏蓉蓉反问道。

  夏祈音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你说的对，不用问。”

  两人下了城墙，找了最近的客栈要了一个暖锅吃。晚膳后叫了热水洗漱，好生休息了一夜。次日一早，夏祈音便将信交给了苏蓉蓉。

  苏蓉蓉接过信，上面有个距离幽州不远的地址，收件人是戚少商。苏蓉蓉将信揣进怀里，忽然伸手摸了摸夏祈音的鬓角。一夜之间，夏祈音的鬓角竟生出了成片的白发。这样的白发本不该出现在夏祈音的头上，苏蓉蓉不免有些担忧。

  “这也是反噬所致吗？”

  “无碍！”

  “我只希望你不是骗我才好！我将这封信送到可以缓解你的反噬吗？”

  “当然！所以这样重要的事情，只能交给蓉蓉。”

  “我一定会将信送到！”苏蓉蓉坚定道。

  汴京城

  金人兵临幽州之事传到京城，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如夏祈音所料，朝中上下都认为眼下应以和为要，天真地想要谋求和谈，在知晓金兵于一日后退兵后更是如释重负。以至于，少有人留意到那条金兀术陈兵幽州城下前连破十数村镇，屠杀百姓过千，掳走少女数百的消息。

  好在，朝廷也没有无视金兵的幽州一日游，商议过后，还是决议向幽州增兵，加强北境防卫。

  半月后，沧州突传噩耗，朝廷防卫最严密的三大血牢之一铁血大牢为人所破，铁血大牢关押的数百囚犯越狱。铁血大牢所关皆是武功高绝的重犯死囚，其中就包括西南案中被俘的天欲宫宫主项飞梦等人。

  据说铁血大牢在暴雪之夜被破，血牢之中守卫无一伤亡，却被人悉数点中睡穴。血牢中有的门需要从外面打开，有的门需要从里面打开，每一道门的钥匙都有不同的守卫保管。可这些门不管从哪一边开竟都是非暴力破门。

  刑部官员怀疑血牢中看守有内应，可总不能所有掌管钥匙的守卫都是劫囚之人的内应。因此次越狱规模前所未见，除了当值的守卫外，铁血大牢召回了所有休假的将官一同参与追捕。

  刑部与六扇门联手调查，勘察铁血大牢后，并无更多线索，便追随追捕的将官一路向北，协助追捕犯人，同时调查劫囚真相。

  逃狱的囚犯、追捕的血牢将官、查案的刑部和六扇门捕头，三拨人一路往北，竟是穿过幽州，直入金国。朝廷不由怀疑此次铁血大牢劫狱与金国有关，发国书至金国，请求协助追捕。

  金国不仅予以拒绝，还在回复的函件之中加以嘲讽。越狱囚犯入金国后，如滴水入河海，很快就失去了踪迹。因幽州之事，朝廷与金国局势紧张，追捕官兵不敢担那挑起战火的责任，只得退居幽州城。

  铁血大牢集体越狱，越狱犯人没能追回，当值的官兵本该治罪。然太子以此案案情未明为由，将涉案官兵调入幽州军，静待将功折罪的机会。

  另一边，辽国对蒙古节节败退，战事陷入焦灼。

  三个月后，完颜宗望见铁木真已投入与辽国的战争，自觉夺取燕云十六州时机成熟，向金帝请求出兵南下，允。

  然完颜宗望出战在即，突然一病不起，兵权暂交弟弟金兀术。金兀术领兵南下，迅速占领辽国多处属地，所到之地，十室九空。辽国战事不利，干脆让出三州，以避免陷入与蒙古和金国两面作战。

  燕云十六州本是辽国白得，百年来，各州迁入不少契丹人，但依旧以汉人聚居为主。辽国这一退，便是大宋直面金兵锋芒。金兀术所部再次逼近幽州，幸朝廷已增兵幽州，幽州军战备充分，又有火器在手，得以据城而守。

  金人骑兵彪悍，可现在的幽州军也不是完颜宗望和金兀术前世打过的一击即溃的宋军。幽州守军倚仗守城优势和火器之利，初战告捷。金兀术并未占到好处，反而在城下抛下了无数尸体。

  金兵相较于宋军的优势在于机动性，攻城不利，金兀术便决定绕过幽州，先对付幽州城外村镇，意图将幽州变成孤城。

  以小股骑兵袭扰村庄素是辽金骑兵的拿手好戏。宋军不可能分散驻军到各村，以往金人只要小队骑兵就能任意洗劫村镇，杀死男人，掳走女人，夺走财物。这一次，骑兵的任务却不是屠村，而是抓捕幽州城外的汉人和辽人，作为他们攻城时消耗宋军火器的炮灰。

  幽州城外的一处小镇，妇人和孩子藏在门后，却伸长了脖子向外张望。街上满是血迹，随处可见断臂残肢，被镇长点到的男丁正在外面收尸打扫战场。又有些年轻的男人在镇内寻找跑乱的金人战马，换取酬劳。

  镇上的茶楼中，一张八仙桌上坐了三个人。

  对门而坐的是夏祈音，似乎多穿一件都怕影响四肢的灵活。寒冬腊月里，她却只穿了一件薄袄。她的左侧，穿着皮草袄子的是连云寨大寨子戚少商，右侧则是铁血大牢中越狱首犯前天欲宫宫主项飞梦。

  虽内力深厚，但做为南方人，项飞梦委实不太习惯北边的气候，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夏祈音从怀中取出一份短笺，顺着桌面滑到了项飞梦面前：“令公子的病情已有起色，这是他给你的信。金兀术的人头换你一次探视儿子的机会，如何？”

  “好歹是一位王爷只换一次探亲的机会，夏会长若是做生意一定是奸商！”项飞梦将短笺珍而视之的揣入怀里，还是忍不住道，“你早就算到了今日，特意将我关押在铁血大牢？”

  “项先生，并不是人人都有将功赎罪的机会。只要你能够遵守我的法令，完成任务，莫说探视儿子，便是其他事情也并非不可想。”

  夏祈音并没有神通广大到预料到那么远，只她知道北方迟早都会起战事。她一向觉得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重要，就如留下东方不败一样，留下项飞梦这样一个高手可以让很多普通士兵有活下来的机会。

  夏祈音给项飞梦等人定下了三条铁律：其一，老弱妇孺不杀，金兵任取；其一，百姓财物勿取，贵族财物任取（打土豪分田地永远不过时）；其三，金国任职的汉人（汲取汉时中行说【注1】的教训）和金人武将为首要击杀目标。

  “明知你的算计，却让人无法拒绝。”项飞梦哂笑了一声，大步向外走去，仿佛多待一刻，他就会忍不住对夏祈音出手。

  “项飞梦挂念儿子尚可控制，但铁血大牢都是重犯，你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这些煞星放出笼，就不怕反噬？”戚少商担忧道。

  夏祈音让苏蓉蓉送给戚少商的信就是让他带着连云寨摸清幽州城外地形，准备今日之战。戚少商收到信后，倾寨而出，摸清地形，配合后至的锦衣卫将金兀术分散的骑兵逐个击破。

  “他们不敢！”

  除了项飞梦，其他人都被中下了阴阳生死符和三尸脑神丹，需要按时领取解药。三尸脑神丹是诸葛半里根据东方不败的方子重新调制，解药只有夏祈音和诸葛半里有，而阴阳生死符只有逍遥派和神仙会的人能解。

  三尸脑神丹就如七虫七花膏这种毒药一样，有无数种序列，不知道毒药的配列，便是医仙吕凤子和医神医赖药儿都没法解毒。而阴阳生死符，想要求得逍遥派天山童姥解符，还不如跪下求夏祈音呢！

  即便有人有办法解其中之一，另一种发作起来也会让人生不如死。

  除了控制的手段，夏祈音还给予了奖惩机制。反正为了活命都要听命行事，那不如积极一点，谋求夏祈音应允的奖励。若是得到神仙会的一两本武功秘籍，将功赎罪重获自由，没准还有翻身的机会。

  至于夏祈音会不会在事后翻脸——

  神仙会夏会长的信誉，即便是她的敌人都无法否认。且天下分久必合，战端已开，极可能便是一统天下之战，想要结束绝非朝夕。战事不停，夏祈音就一直要用他们。这些人本就是亡命之徒，机遇就在面前，岂会不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