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
作者:龙七潜      更新:2022-02-27 13:42      字数:9693
  范武今天的事一件都没干成,又气又怒,反而像打开了任督二脉,突然间悟了。

  他指着裴明榛就骂:“姓裴的!你个卑鄙小人,你给陇青梅假名单,设计自己和太子失势,套我们的行动计划,公主府也是你建议皇上围起来的是不是?就想这种时候暗搓搓拉帮手出来!”

  “假的假的,一切全部都是假的,都是你这不脸的的筹谋!”

  “那份名单里有你拿不准的人吧?你是不是踩着我们的事,全部调查并清除了?城里各处都没有闹起来,是不是你插了手?太子在哪里,是不是也被放出来了!”

  还有一句范武没问,因为他觉得说这话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他想问,是不是其实今天一切已经结束了,他们不可能赢?

  裴明榛高高坐在马上,并没有回答。

  可这种时候的沉默姿态,并不是认怂,反而显得越发骄矜,透着股子‘败者不配和我说话’的傲然。

  范武顿时有些虚。

  这场面最不想面对的还不是他,是赵英。范武只是底下的无名小卒,赵英却是定南王世子啊!大事不成,他们一家子全得遭殃!

  眼前一黑,额角青筋突突的蹦,赵英好悬当场晕过去,如果是这样……如果事实真是这样,他们岂不是掉进了别人的坑里?他在这里倒霉,他父王怎会不跟着受累?

  不,他不信!裴明榛不可能做到这么多……他们所有计划都行之暗中,裴明榛不可能事事知悉,处处料在先机,不可能算计的这么透!

  可他不敢问,总觉得一问就落了下乘。

  而且事情发展到现在,问不问的,于大局结果似乎已经没有关系。至关重要的是,他得从这里离开,不能再磨下去了!

  他给心腹手下做了个手势——

  把方氏带上来。

  “裴明榛你看这是谁!”

  人带来,赵英亲自过去,将剑架在方氏脖子上:“叫你的人都住手,不然我杀了她!”

  方氏本人不明就里,头上罩着的黑套子摘开,血腥味瞬间充斥鼻间,视野里一片一片的红,哪哪都是死人尸体……她差点直接翻个白眼晕过去,身体瞬间就开始颤抖。

  刀光剑影,尸山血海,狼狈的别人,狼狈的自己,这是从内宅里从来没遇到过的场面。

  所有的人都很脏,衣上,脸上,铠甲上,不是血水就是灰尘,唯有远处骑在马上的裴明榛和阮苓苓最干净,仿佛他们才是异类。

  这样的场景方氏没经历过,但不过脑子就能明白,她现在是被压为人质了,赵英拿她来威胁裴明榛。听着赵英带着怒气的低吼,看着裴明榛面无表情的脸,颈间剑锋寸寸欺近怎么都躲不过,方氏心都凉了。

  这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救她?

  早年她曾对裴明榛下手,这些年走过来心思也一直在,只因余姨娘那个贱人在侧虎视眈眈,她不好动作,便改了想法,利用裴明榛来牵制余姨娘,左右宅子里想让裴明榛死的不只她一个,余姨娘按不住动手了,她还能白捡个好处……一晃过了这么多年,裴明榛除了少年时受了些苦,一直未伤筋动骨,看起来一家和乐,可他心里真的什么都不明白么?

  不,他知道,他都知道,待到一天总会算总账。

  阮苓苓无父无母无亲族,无任何势力可仗,来到裴家不敢出格不敢生事,乖乖巧巧一看就是个听话的,她便想撺掇阮苓苓和裴明榛一起,毕竟有了这样的妻子,未来无势可借,前程又有多光明呢?谁知裴明榛就是那么厉害,还真看上了阮苓苓,阮苓苓也并不是她以为的没主意好拿捏,事情不如预期,她便接了邵锦淑过府……来来去去,她做过多少事,暗里下过多少绊子,阮苓苓无知无觉,什么都不在意么?

  不,她一定在意,她不在意,裴明榛都会在意。

  方氏觉得今天死定了。

  裴明榛和阮苓苓同她有仇,恨不得她死,怎会相救?

  可能笃定自己快要死了,不想在最后时刻留在世间的只有狼狈,方氏心跳竟然渐渐平稳,面色慢慢变的从容,冷笑一声,带着嘲讽:“指望他们两个救我,世子可是太天真了。”

  “是么?”赵英声音拉长,看着远处面无表情的裴明榛,眼梢一挑,剑尖往里半分,一道血线伴着淡淡血腥味传了出来。

  刺刺的有点疼,方氏反倒不怕了,微微昂着首,大有你继续的意思。

  赵英没等来动静,眼睛眯起:“看来裴家很有意思啊,可不像外头说的那么和谐美好。”

  方氏还冷漠反击了:“世子也和外头形象大相径庭呢。”

  家里一团糟,她认,一局棋走到现在几乎全是输面,她也认,可她的儿女姓裴,她眼下还是二房主母,再怎么狼狈,也不能叫别人看了笑话!

  “裴明榛啊裴明榛,你可真是让人失望,你二婶性命堪忧,不求饶不后退,为护你都骂人了,你竟不愿意救她?”赵英啧啧两声,眼光刀子一样射向阮苓苓,“怎么,怀里抱着的心肝宝贝重要,长辈不重要?”

  裴明榛表情仍然没有什么变化:“大事最为关键的时刻,你不帮你父铲平道路,只在这边胡闹,孰轻孰重,世子心里看来也很会掂量。”

  这话刺的赵英额角青筋一跳,但他忍住了,并很快大笑出声:“说的这么无情,其实不还是不敢动?没关系,为了让你好好考虑,我还请来了另外两位客人,来人,带上来!”

  裴文信和裴明伦被推了上来。

  方氏神色剧变。

  “一个丈夫一个儿子,来来,你们都好好劝劝裴明榛,只要他按我说的做,方氏全须全尾还给你们,否则——”赵英假模假式叹了口气,“你们一个成了鳏夫一个没了娘,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裴明伦看到方氏颈间血线,眼睛就红了:“娘——”

  他试图扑到方氏身前,被人拦住了。

  赵英:“你救不了她,不如求求你大哥?”

  裴明伦很慌,前所未有的害怕涌上心头,根本没有办法思考,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下意识跟着别人的话,真的求裴明榛了。

  “大哥!我求求你救救我娘,她脖子都流血了,这么下去肯定会死的!”他冲裴明榛跪了下来,“我长这么大没求过你什么,只要你救我娘,以后……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只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裴明榛皱眉,仍然没有说话,只眸底滑过一丝寒意。

  裴明伦怕的不行,开始砰砰砰磕头:“大哥你救救我娘!我知道你可以的!求你了!”

  方氏看着儿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以为她们的母子情分早已淡去,儿子对她充满了怨恨和责怪,早就不是一条心,可没想到到了这一刻,儿子仍然愿意为她……她早知道,她的儿子是个孝顺的,根子是好的,是她一直以来急于求成,总是怪他没出息,是她一直在强求……

  裴文信和裴明伦就不一样了,站在一边一个劲叹气,一脸苦大仇深,不说话,别人问话他就捂脸,看起来伤心的不行,其实是等着别人替他做决定,总之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最伤心最无辜的那个人。

  他一直如此,从未变过。

  方氏太明白,丈夫是放弃她了。

  裴明榛……算了,她对这个人从不奢望什么,别人凭什么要救她,在她做过那么多事以后?

  她只是心疼她的儿子,切切看着裴明伦:“我儿莫哭,人在世间都是要走的,没什么好怕,早晚都有这一遭,只是娘走了,以后没人再护你,你更要站得笔直,心智坚定,未来好好过日子,娘不求别的,只求你过的好……”

  裴明伦嘴唇都咬出了血,眼睛通红:“娘!”看着方氏颈间沾着血丝的刀锋,他实在受不了,继续求裴明榛,“大哥,我求你了——”

  他声音悲戚,连带着气氛都变得悲凉。

  阮苓苓感觉有点微妙。她偷偷看了裴明榛一眼,这男人嘴唇紧抿,眉锋凛冽,眸底有暗色起伏,显眼动着什么心思,但这场面他不好说话,似乎怎么说都是错。

  她心里转了转,干脆自己站出来:“二弟这话说的可不对,”她一边说话,一边示意裴明榛身边的人,把裴明伦扶起来,“你哥就是你哥,比你大几岁,本就该站得高站的稳护得住弟弟们,弟弟有点事求一求怎么了,不丢人,何至于此?”

  她声音温柔,带着长嫂的关怀,说这话时还在人看不到的角度,快速朝裴明伦眨了眨眼,安抚又威胁,一脸‘天有兄嫂撑着呢不许捣蛋’。

  裴明伦有点迷糊,但莫名的,感觉有点暖,第一次有了‘阮苓苓是长嫂’这样的认知,哥哥嫂嫂好像不会放弃他娘?

  这样就够了……

  裴明伦跟着别人的搀扶站起来,袖子擦了擦眼角,不敢再瞎胡闹,生怕坏了兄嫂的事。

  阮苓苓没让赵英说话,赶在他前头开了口:“不是我说,世子这招有点卑鄙啊,明的打不赢,就用妇孺来威胁,还是个男人呢,就不觉得羞耻么?你这样,就算以后大事得成,谁敢继续跟你干?”

  赵英直接视线越过她,看裴明榛:“裴明榛你是死了吗找个女人来出头?你家太子的基业不要了?”

  裴明榛还没说话,阮苓苓又怼了回去:“所以你爹死了吗你就敢这么干?不怕回去被你爹打屁股?哦也是,你爹可能也回不去了,打不了你的屁股。”

  赵英出离愤怒:“姓裴的!你家是女人说了算么!”

  万千视线下,裴明榛竟然还真的点了点头:“满足妻子的一切要求,本就是男人应该做的事,怎么世子竟然做不到么?”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特别的暧昧,对峙士兵神色绷不住,气氛眼看不严肃了起来。

  赵英脸色一黑:“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不就是女人,都娶回家了还抬这么高!”

  裴明榛煞有其事点头:“就因为娶回家,从此相伴一生,福祸一体,患难与共,才更要好好尊重对待。”

  他的话音拉的很长,似乎在表明心意,又似乎在引导着什么。

  阮苓苓心里想的多,视线关注四方,很快就发现,士兵们神色有变化。

  也是,高官权贵家中妻妾成群,习惯了被女人围绕的感觉,无视轻慢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在场大多是年轻士兵,多未成亲,对此抱有幻想,态度也很不同。

  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干活,娶个媳妇很不容易,别人愿意嫁过来那绝对是福气,自然要好好尊重对待,别的时候也罢,赵英这话并不会引起大家厌恶,但这种时候……

  裴明榛的话明显更拉好感!

  阮苓苓马上接着说:“夫君也太高看某人了,就他这样,怎么可能有妻子,哪个女人会愿意嫁?是好男人都死光了,还是生了重病不受虐不舒服,追求什么不好,追求哪天为了‘大事’,被他押在阵前放弃生命?”

  “他不怕遗臭万年,别人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呢。”

  阮苓苓一边说着话,一边眼色疯狂暗示裴明榛身后的向英:小长随,干活!

  向英不敢不听大少奶奶吩咐,可主子没表示之前,他也不敢动,只拿眼角小小的觑裴明榛,见裴明榛点了头,这才朝阮苓苓行了个礼,利落转身,悄悄退出了人群。

  阮苓苓看回赵英,继续说话:“好教世子知晓,你们男儿有血性,我们女人未尝没有胆气,死就死,没什么大不了,我便敢在此说一句,若我注定死在今日动乱,只要是为了守护百姓,死的再透,也是我阮苓苓的荣耀!”

  “只是我们女人的命也是命,不能这么憋屈的被斩杀在阵前,只因要全了你卑鄙无耻的威胁。有些事我们女人尚且不齿,不成想你这男人真敢干的出来,怕是没什么日后青史留名的野心,眼下也不必多绕弯子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只问一句,世子如此,到底想要什么?”

  赵英:“我要你男人——”

  “那不行,我男人只能是我的!”阮苓苓义正言辞。

  赵英好悬一口血吐出来:“老子还没说完呢!谁要你男人了,我是要他来当人质换了方氏,把太子的安排全部交待出来!”

  “还不是想要我男人?我告诉你不可能,你们这些大猪蹄子坏的很,嘴花花什么都好听,过了翻脸就不认人,别人我不管,我男人不能受罪,不能随便往别人那里去,他要是敢——”

  说到这里,阮苓苓回头,一脸危险的警告身后丈夫:“我告诉你裴明榛,你今天少跟我扯什么大义,气节,我是女人不懂,也不管,你就给我乖乖的在这不许动,敢往赵英那边挪一分——我就休了你,听明白了没有!”

  小姑娘看起来凶巴巴,实则是在用姐的方法保护他,她可以是悍妇,他不能是忘恩负义之辈。

  裴明榛心知远远没到那个时候,可听到这样的话,看到这样的小姑娘,心里仍然很温暖。

  “嗯,都听夫人的。”

  赵英感觉很魔幻,裴明榛这样伏低做小任女人踩在头上,都不像个男人了,下面竟然没一个人嘘他瞧不起他,反而一脸敬重?

  所有人都疯了么?

  也是今天的事变化莫测,一时上一时下,心脏早已不堪重负,赵英气急,也顾不上什么套路策略,直直冲阮苓苓吼:“那我要你——”

  阮苓苓立刻板起脸:“呸!你小心说话啊,我夫君可是在这里,当心他杀了你哦。”

  这一会儿的工夫,长随向英消失在视野,又重新出现,她看到了,他离方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着就到了!

  她立刻转换口气,摸着自己肚子:“让我换人质也不是不行啦,只是我肚子里已经有裴家的骨肉,二婶说过,比起我,她疼爱这个更甚,怕是舍不得我涉险,只能自己委屈了。”

  赵英一看是机会,声音立刻扬高:“话说的再好听,还不是想要别人替你牺牲?怎么看起来,我倒像给你提供了一个公报私仇的机会,听说你同你二婶很是不睦——”

  阮苓苓:“这你就是不懂了,宅门深院的事,女人闹闹小脾气,你真想知道?”

  赵英冷笑:“我倒是想听,你敢说么?”

  气氛至此,重新紧绷,所有人视线齐齐集在阮苓苓身上。

  阮苓苓表情突然大变:“咦定南王怎么来了!”

  众人视线齐齐在她身上,她这样一喊,所有人不由自主跟着她转头,视线齐齐往远处看去。

  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定南王?

  话说,这位裴夫人,真的认识定南王么?

  与此同时,长随向英开始行动,猛的跳到方氏面前,手中早就备好的短剑刷刷两下,砍了挟制住她的人,大手一捞,抓起她就跑!

  他力气奇大,速度也很快,一瞬间的工夫,兔起鹘落,已到了裴明榛的队伍。

  至于裴文信和裴明伦,早在他动作的当时,被裴明榛前锋军同时抄进,入了自家队伍。

  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

  赵英气疯了:“贱人!你又来这一套!”

  阮苓苓笑容明媚:“我也觉得很神奇,一模一样的招数连中两次,全无提防,你身为定南王世子,是怎么做到的?”

  赵英:“给老子上——我要杀了她,我要弄死这女人!”

  他倒是想,裴明榛不会允许。

  人质问题解决,再没有可犹豫的东西,所有人齐齐动作,激战重启。

  本来打了一会儿,小郡王小郡主令北辰三人稍稍有那么一点点累,赵英玩人质一招,他们正好顺便歇歇,现在休息够了,当然打的更卖力,更爽快。

  这一次,必不叫对方好过!

  陇青梅已经后悔了,她就不应该来这!但想走已来不及,圈子太大,她根本冲不出去。

  范武就更憋屈了,仇没报了,自己还可能会折在这里!

  赵英……赵英没别的想法,就是后悔,只有杀出升天,才能抹平这份屈辱!

  裴文信很有些慌张,虽然躲在人后,还是害怕对方冲上来,抓着把不知道谁的刀发抖,什么都顾不上。裴明伦看着骑在马上的夫妻就有些羡慕了,大哥大嫂的感情真好,不知道这种相守,他能不能梦想一下?

  方氏捂着脖子,整个人都是晕的。

  脖子上的伤不重,只一道血线,按住了连血都不会再流,她只是……很震惊,竟然得救了,还是因为阮苓苓?

  这对夫妻难道不讨厌她吗?

  “讨厌啊,怎么不讨厌,”不知道什么时候,阮苓苓二人已经来到了她面前,“所以以后在家里,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你作妖,我仍然会反抗,会想办法打你的脸,但今天,我们救的不是你,也不是裴家名声,而是京城子民,今日不管是谁受制被威胁,我们都会想办法救,这是我夫妻做人的道德底线,与其它无关,你也不必挂怀。”

  方氏怎么能不挂怀?

  她不是个好人,为了自己利益可以做很多事,手早就脏了,可这样……让她以后怎么面对阮苓苓?

  “太子大捷,定南王已束手就擒,尔等还不住手!”

  “太子大捷,定南王已束手就擒,尔等还不住手!”

  “太子大捷,定南王已束手就擒,尔等还不住手!”

  就在这时,太子出现了,带着从城外抓捕的定南王。

  这是阮苓苓第一次见到定南王,看起来是个很普通的老头,头发灰白,脸上皱纹丛生,许是反抗拒捕,他发散衣乱,看起来极为狼狈,哪里有点宗室贵人的威严?

  赵英一看到自己爹,眼睛就红了:“父王!”

  定南王阖眸叹气:“放弃吧儿子,他们全都是骗咱们的,大将军方烈根本没被发配边疆守城,带足了人马在城外静扎埋伏,就等着我们起事……”

  赵英手中长剑掉在了地上。

  完了,一切全完了。

  阮苓苓全懂了,眨了眨眼,看向裴明榛:“你们……竟然准备了这么多?”

  细作名单是假的,太子失势是假的,裴明榛打入天牢也是假的,连大将军方烈被攻讦,竟然也顺势而为,明面上‘调走发配’,实则带大兵暗潜……

  刚刚所谓的动乱,允许这么久,大概也只为了抓齐细作,收集所有证据,将定南王派系一网打尽。

  裴明榛轻轻环住阮苓苓,唇角可见的勾起:“所以——你男人棒不棒?”

  阮苓苓:……

  还真是棒棒哒的呢。

  “我好累,”既然已经没事了,不必再担心安全问题,阮苓苓放纵绷紧的精神,瞬间就有点困,靠着裴明榛打了个呵欠,“想睡觉。”

  裴明榛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睡吧,我在。”

  阮苓苓也真的彻底放松,在他怀里睡了过去,没看到战争最后停止,太子过来了,还调侃了裴明榛,小郡王三人更是,又是调侃又是笑话,裴明榛脸皮还是那么厚,一副‘我是妻奴我骄傲’的样子,半点不害臊。

  太子很细心,让人备了马车前,裴明榛把阮苓苓抱进马车,转道回裴家,接下来的事都没再管,太子本人带着小郡王几人,做了所有之后的扫尾工作。

  裴文信裴明伦方氏也一道回了家,只是这路上各人心情……不一而同。

  定南王谋逆大罪几乎立刻定下,证据确凿,圣上震怒,一天下了十数道圣旨,该杀的杀,该诛的诛,朝堂上也跟着进行了一次大清洗,气氛肃然,与往日不同。

  裴家……也很安静。

  阮苓苓一觉醒来,又是活力满满,肚子里揣颗小包子根本不影响其他,管家管的风生水起,有条不紊。

  方氏没有再作妖,这次得救是阮苓苓和裴明榛的功劳,当然她会遇到这场祸事,也是因为这两个人,她一时恼恨,一时又有些羞愧,心情就有些矛盾,暂时无法排解,只得按兵不动。可跟儿子的情分,没法不考量。

  经此一事,裴明伦似乎悟到了什么,不接受说亲,暂时也不想成亲,不知怎么的,往裴明榛书房钻了一下午,就说要出去走走,顺便读读书经经商,也不知道裴明榛怎么和裴文信说的,裴文信竟然答应了。

  三个男人想法一致,裴明伦动作坚决,容不得别人反对,方氏还能怎么办?为了岌岌可危的母子情,只能答应了。

  女儿已经出嫁,儿子又不在身边,她就算有余力筹谋,又为了谁?

  方氏这一回,是真的安静下来了。

  随着谋逆大罪的落幕,论罪的论罪,有功的自然也得表功,裴明榛这最大的功臣,因其履历能力都极其出色,朝廷破格提拔,他成了新的六部尚书,史上最年轻的尚书。

  裴家更加繁花鼎盛,门庭若市。

  一切公务理顺,终于没那么忙时,阮苓苓身子也越来越重,即将临盆。

  裴明榛看着她越来越大的肚子,睡觉翻身都很辛苦,目光越来越敬畏,也根本不敢往别处去,随时都在她身边守着,等闲不出家门,连公务都搬回了家。

  阮苓苓是真的很辛苦,水肿,尿频,走动不便,所有孕后期的毛病她都有,有时也很想暴躁发脾气,可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想想反正也快卸货了,再熬一熬就好。

  裴明榛就想各种办法吸引她的注意力。

  写小情话,编小故事,送小礼物,以前用过的招全部使了,没用过的也学习尝试着使用,倒让日子温馨了不少。

  “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阮苓苓看着书案上的熟悉的字:“这是……诗经?”

  她也算读过书的人了,这几句还是看过的。

  裴明榛拉住他的手:“夫人就没看出点别的?”

  阮苓苓又重新把字读了一遍,眼睛突然睁大嗯:“这首诗里面竟然有我们的名字!”

  榛是他,苓是她!

  她竟从没注意过!

  “就知道你没发现,”裴明榛亲吻她的手指,“以后要记得了,这是属于我们的诗。”

  阮苓苓是真的有点感动,这首诗存世久远,不可能是为她们写的,但她们的名字能嵌进一首诗,还是这么浪漫这么美的句子,怎么不是缘分?

  瞬间她就决定了,她要爱上这首诗!

  “你我名字从草木,似乎都有些苦难,但放在一起,就是美好画卷,我们的前方,将都是完美风景。”

  裴明榛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深邃眸底潮汐涌动,似有星光闪耀。

  小姑娘远道而来,入住裴家,从最初的绵软胆小,小心翼翼,什么都不敢做,什么事都不敢惹,到现在的坚强,自信,什么事都敢过问,什么事都能处理,她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好,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让他心动。

  她的光,照亮了松涛轩,照亮了他的心。

  阮苓苓看着裴明榛,只觉得这样的目光让她心折,真的,这男人一天比一天帅,让她看不够啊!

  可是——

  身下一阵不对,阮苓苓突然抓紧了裴明榛的手:“你,你去叫人,我可能要生了……”

  裴明榛脸色剧变,哪里还顾得上瞎撩,手越过阮苓苓膝弯把人抱起来,一边大步走向产房,一边大声喊:“来人!稳婆呢,稳婆在哪!夫人要生了——”

  大约人生第一次,他如此慌张,不知所措。

  阮苓苓额角渗汗,肚子很疼,可还是轻轻揉了揉这男人的头:“吓哭了?”

  裴明榛唇角紧抿,没说话,眼眶真的有点红。

  阮苓苓叹了口气。

  古代生孩子是鬼门关,但是她不怕,她身体一向不错,平日连经期都稳的不行,从不会痛,怀孕后也一直谨遵医嘱,注意吃喝,走动锻炼也没落下,丈夫把脉说哪哪都好,稳婆也说胎位很正,不出意外生产一定顺利。

  再者肚子里这颗小包子跟着她一路经过那么多波折风险,也从来没闹腾过,一直好好的,这一胎,她绝对没问题。

  心底生出无穷豪情,她轻轻抚摸裴明榛的脸:“你别怕,我还要跟你过一辈子呢,怎么舍得走,嗯?”

  每次都是他跟她说别怕,这是第一次,她跟他说,别怕。

  裴明榛心里发紧,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把小姑娘放到产房,他也没出去,稳婆过来催,还是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古代没有男人陪产一说,阮苓苓也不需要,怎么着力气还是得自己使,她笑了下,瞪裴明榛:“你就等着外头,不许进来,想看我丑丑的,不可能!”

  裴明榛:……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爱美。

  被赶到门外,他的心也始终是绷着的,剪刀,白布,煮开过的水……瞬间变成染了血的剪刀,血布,血水,他脑门突突的跳,几度想冲进产房,被向英玛瑙南莲齐齐拦住。

  这样的煎熬不知过去了多久,裴明榛一颗心不知被揉碎了多少遍,不知做过多少次决定,以后都不让小姑娘再生了,房间里终于传出一声婴啼。

  生了!

  很快,稳婆就抱着小小的襁褓出来,给主家道喜:“恭喜老爷,母子平安。”

  裴明榛双眼失神,根本没听到这话,只盯着稳婆:“夫人怎么样?我听她都没声音了……”

  稳婆一愣,报喜了不是马上要给喜钱么?

  这一愣神的工夫,裴明榛就已等不及,提着袍角越过她就冲进了产房。

  浓浓的血腥味还未散去,阮苓苓也未收拾妥当,躺在枕上,满头满脸的汗,这一胎生的确实很顺利,生完难受就去了大半,没晕过去,精神也还算可以。

  裴明榛看着她,脚步都轻了。

  阳光越过窗槅,洒在榻前,亲吻她的脸庞,她微微侧首,露出明媚温暖的笑容,和初见时一模一样。

  “阮阮。”

  他半跪在榻前,虔诚的亲吻她掌心。

  未来很长,有她的地方就有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完结章啦~感觉超快der,后面有几个番外,前两个是孩子的,之后是阮苓苓和裴明榛,婚后生活啥的,一如既往的甜,喜欢的大大们不要错过哦~一个文写完有很多收获和反思,作者会努力,争取下一本更好!(づ ̄3 ̄)づ╭~

  接档文《奉旨跋扈》,风格和本篇类似,一样的甜宠,男主角稍稍不一样,以下是新改的文案,大大们康康,有没有好一点?

  本朝天子有个秘密。几乎没人知道,白天的他和晚上的他不一样。

  这一年皇后被废,幽禁冷宫,新后选中老翰林孙女焦娇,圣旨宣出——

  白天的圣上:又是一枚无辜被卷入的棋子。朕会尽量宽容,只要她懂事。

  晚上的圣上:呵,意图爬朕龙床者,赐死!

  数日后。

  白天的圣上:可爱,想……朕怎么流鼻血了,来人!

  晚上的圣上:哼,胆敢勾引撩拨朕者,赐死!

  两个月后。

  白天的圣上:不行,朕不能让娇娇知道朕有马甲,她会害怕。

  晚上的圣上:不过是个女人,吓死了就换下一……女人,你敢跑一个试试?赐死你全家哦。

  半年后。

  白天的圣上:竟然还有人敢欺负娇娇,来人!朕要亲手盖一打空白圣旨——给朕的娇娇。

  晚上的圣上:不行,朕得想办法让朕的娇娇喜欢上朕。

  总之就是男主白天温柔撩人,入夜超凶在线杀人,疯狂在要崩不崩边缘反复横跳,我坑我自己,我杀我自己,我为自己圆场补锅……男主真实心声:朕很累。大大们觉得还行不?速速戳过去收藏文章,开坑早知道!qaq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