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讧可还行
作者:龙七潜      更新:2022-02-27 13:42      字数:6574
  赵英和范武打起来了。

  战况激烈,甚至有点不死不休的意思。

  阮苓苓看的直接傻眼,又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就该是这样……

  她一直被关在宅子里,不知道范武怎么想的,一直没带着她动,或者说还不到动的时候,她安静的都有些无聊,听到动静,她提着裙子爬上了二楼,打开临街窗子,看戏看的那叫一个爽。

  因为距离和窗子设计,她能看到远处,别人却很难算计她,箭也不可能射的进来,她斟酌片刻,就没有下楼,甚至让人拿了茶水干果点心,坐在桌边了。

  自从被抓,阮苓苓就一直很配合,除了懒点馋点爱指挥人没什么缺点,并没有强烈逃跑的欲|望,甚至主动给丈夫写了威胁信,范武都放弃了对她严家看管,下面人当然也跟着松懈,只要人在宅子里,随便她怎么跑,只要不作妖就好。

  现在喝着茶水,吃着瓜子,也不要别的东西,应该是饱了吃不下……

  下面人恨不得多轻松一会儿,谁也没多过去问,否则万一这女人继续作要这要那怎么办?只让一个青衣女婢过去看着。

  阮苓苓就开始不着痕迹的观察四外环境,慢慢的,觉得这宅子位置很微妙。

  这里对面是一条街,后头是一大片空地,看起来好像是御马监的地盘,范武没有展开最后的行动,或者,这里本就是他选定的地方——进可攻退可守事败还能借马迅速逃跑,多合适?

  她也要多长一个心眼才行。

  有一搭没一搭的磕着瓜子,她思维开始发散,有没有万无一失的逃跑办法?如果有,什么时机,怎样的情况下动最合适?哪个方向最安全?

  还有,二人干架这一幕,跟裴明榛有没有关系?

  他……什么时候来?从哪个方向?

  街上赵英范武阵仗拉开的非常大,架打的如火如荼,谁也没注意到,有人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在多方观察,看到临窗而坐的阮苓苓时,立时转身,速度极快又顺利的挤出队伍,一路飞奔——

  人群之外,他滚马下鞍,半跪在裴明榛面前:“禀大人,妥了,一切发展与大人预料的一模一样!”

  穿着铠甲,背上插旗,俨然就是方才在赵英和范武面前两头传话的传令兵!

  裴明榛面容严肃:“夫人呢?”

  “夫人高坐临街小楼二层靠窗的位置,神色安好!”

  裴明榛:“方向。”

  “东面!”

  裴明榛看向东边的方向,阖眸深深呼了口气,之后点人:“……你们同我前去。”

  他前行的非常谨慎仔细,甚至带着所有人做了改装,不理街上干架的赵英和范武,悄悄的,直直冲着东面小楼前行。

  四周环境,可以利用的隐患和细节,阮苓苓都能看出来,裴明榛这个熟记京城舆图的人怎会看不出?他看到的更多。马匹,楼下小路,各处拐角,哪里能用?怎么用最合适?只几眼,他就已经了然于心。

  他的小姑娘,还有他的孩子……

  这一次,他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

  赵英范武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落入别人的大网,杀的喊声震天,眼睛都红了,另一边陇家收到的消息全不一样,哪有什么顺利,根本哪哪都不顺!

  处处节点受挫,城门一堆人被捕,城内多处被太子的人反扑,这个时间赵英应该在内城往南,范武应该在内城往东,二人应该分别在处理不同的事,搞定不同的京城主官,为什么两个人都没有出现?

  说好的计划都当耳旁风么!还是两个都死了!

  死是不可能死的,真死了不可能没半点消息,最多就是不积极,怠工。

  可怠工也没这么个怠法,指望着什么都不干,事就自己平了?还是指望着陇家力量,替他们搞定这一切?陇家再根扎的深,也不是兵家,哪里有那么多人手!

  别说家主父亲了,陇青梅都相当愤怒。

  今日她接了任务,要让自己发光发热,不可或缺,脑子一刻都不敢停下,也不敢小家子气,想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一时消息滞后也是可能的,也许赵英和范武靠的住,在做事,只是一时没来得及往回传……

  她安慰着自己,在屋子里转着圈,差点把鞋底都磨破,实在等不了了,才叫人出去打听。

  结果信传回来,她差点晕倒。

  这人说什么?赵英和范武不但没有干自己的事,还打起来了?

  内讧可还行?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么!时辰将到,定南王马上要带兵攻进来,这边却连前期准备任务都没达成,这禁军怎么收拾,紫禁城怎么围?

  不行!不能让他们再继续任性下去了!准备这么久,别人就算了,她们陇家不能功亏一篑!

  问过父亲意思,陇青梅让下人牵马过来,就要过去拦架。

  她的情郎李淮过来拦她:“外头形势凶险,刀剑无眼,都是男人的事,你……”

  陇青梅骤然抬头,目光锋利:“怎么,连你也瞧不起我?”

  李淮目光一滞:“我只是……担心你。”

  陇青梅缓缓伸手,轻抚他脸颊,眸底有切切深情:“淮郎,你可知道做一件事有多难,我同你走到一起有多难?我得有用,还得证明自己有用,才能为自己挣下好日子。”

  李淮握住她的手:“现在日子不好么?跟我在一起,安安静静的过每一天,不好么?”

  陇青梅冷笑:“这话你问过你娘么?她可觉得我同你这样很好?她若真心欢喜,我自然也没什么不行。”

  李淮脸色陡然变白。

  陇青梅没再说,说的再多,男人也不懂。

  这世道对女人来说太难,但凡她见过的女人,不管幸福不幸福,都透着一股悲凉的味道,各有各的愁苦,所有自己想要的,都要靠男人给,靠长辈给,想要握住一点东西,要一点点自主权,都必须要付出千倍百倍的努力。

  真情这东西太折磨人,她不是现在才知道,可偏偏这种远离现实的虚幻,让人那么那么渴望。

  李淮有才情,长得也好看,处处对她的胃口,哪怕到了今日,看清了一些东西,她仍然很喜欢这个男人,或者说她的心气不允许她放弃,自己选择的路,就要一条道走到黑,要外面所有人睁大眼睛看清楚,她陇青梅过得很幸福,很快乐!而所有幸福快乐,都是她一手争取来的!是她陇青梅有本事!

  她甚至不想让面前这男人出息,就像现在这样就好,有花花心思也不敢使,只能靠着她活。只要她有出息,只要她够厉害,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就是她说了算!

  能力是自己的,权势钱财是自己挣的,仰人鼻息的不是她,是别人!哪里不服,憋着!婆婆也别想仗着辈份压人!

  她陇青梅,就是要这么抬着头傲气的活,一辈子都不会做低眉顺眼的小媳妇!

  李淮还要再劝:“青梅,我会好好同我娘……”

  “不必,”陇青梅毫不在意的转身,“我和她的事,你少掺和。”

  和那些个稀泥没用,寡母带儿有别人不知道的辛苦,也有别人不明白的霸道,陇青梅还真就不怕,杠就杠,看是你扛得住,还是我更有本事!

  点了一队人,陇青梅翻身上马:“跟我走!”

  阳光下她腰身勒的很细,长发随风飘舞,透着一股和别的女人不一样的狠劲。

  李淮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

  陇青梅的出现,别人谁也没注意,阮苓苓最先看到了,手里瓜子掉了一地,眼睛瞬间发亮兴奋,来的好啊这位!

  裴明榛四周一直留着眼睛注意现场,很快也知道了陇青梅的到来,和阮苓苓一样,他也觉得这人来的时机不错,大有可为……动动手指,他叫人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很快,人群里不知谁在高喊:“陇姑娘来了!”

  一声高过一声,所有人都听见了,现场士兵齐刷刷后退,自动分开了一条路,让陇青梅走到最前面。

  只赵英和范武继续在干架,打的难解难分无暇它顾。

  陇青梅看到现场,只觉得脑仁疼:“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打架,正事不干,知不知道时辰就快到了!”

  二人已经打出了气性,根本不可能分开,一边打还一边无所谓的说话:“内城往南不是已经平了?陈大人已被顺利拿下。”

  赵英说完,范武跟上:“城东也没事了啊,姓马的小官一家子都被摁住,还能造出什么花来?”

  陇青梅看二人说的理直气壮,一时还以为自己的消息接错了,问:“消息可确实?”

  “不就是之前照计划安排的人手?朝廷的兵就是怂,咱们啥都没干呢,就统统跪下了……”

  范武说的漫不经心,陇青梅听着听着,哪还不明白?

  这俩货怕是被人给蒙骗了!

  “跪下个屁!”一时着急,她连脏话都顺嘴说了,“我派人打听过了,全部都不对!城南城东都没有拿下,陈大人马大人还在指挥欺负咱们的人,你们不干事竟然在这里内讧?分赃也等打完架了再分好么!”

  赵英脸色立刻就变了:“城南没拿下?”

  陇青梅:“对,没拿下!城东也没有!”

  范武也皱了眉:“可是刚刚的传令兵说——”

   

  ; 眼睛四下找,那传令兵早已找不着了。

  现在想想,传令兵并不是熟脸,不过此次举事,帐下的兵多,人来人往的,他也不是每一个都面熟,不认识很正常,现在陇青梅说这个消息不对劲……

  他们岂不是被算计了?

  有人换了传令兵!

  范武都能想到的事,赵英怎会想不到?立刻猛力推开范武:“都什么时候了还瞎他娘打!”

  他想退出战圈,不玩了,正事要紧。

  可偏就这么倒霉,之前怎么动手,他都没伤到范武,偏偏这最后一下推开的动作,手腕一偏,剑锋堪堪划过范武脖颈,一道血线出现。

  范武摸了摸脖子,阴笑:“弄伤老子就想走,没门!”

  他早就打出了凶性,现在根本不肯罢手,缠住赵英继续。

  赵英自小有好师父教,功夫不差,范武早年当兵也是上过战场,结结实实的杀过人的,招式看起来粗犷,实则很有杀伤力,一凶起来,等闲人拦不住。

  陇青梅急的不行,各种劝架。

  阮苓苓捧着茶远远看着,恨自己离太远,话音传不出去,这种时候就该说点话刺激啊!叫这两个人互相残杀,一块‘战死’才光荣呢!

  可惜了,空有满腹机灵,现在没办法抖。

  结果就有个小丫鬟,之前一直扮演空气,现在突然开口说话:“夫人可是有话想说?婢子可以替您传出去。”

  阮苓苓有些意外:“嗯?”

  丫鬟穿着青色裙子,眉眼有股姝色,细看还有些招人,就是这次被派过来伺候她的人,之前从不多话,现在怎么……

  “夫人恕罪,”丫鬟跪在地上,“婢子名青霜,一向安分守己,知道自己没本事,也不敢胡乱出头做乱七八糟的梦,只是……婢子同那姓陇的女人有仇,她得意,婢子就难过,她倒霉,婢子就开心。”

  阮苓苓:“有仇?”

  青霜:“她身边那个叫李淮的男人,之前是婢子的未婚夫。”

  只说了这点关系,并未详说内里,可只这一句,青霜就红了眼,手指攥的发白,想也知道这件事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阮苓苓不是圣母,没想随时随地介入别人的恩怨,帮别人报仇,知道这些,于她完全无关痛痒。她仍然慢悠悠喝着茶:“你怎么知道,我想说的话,会帮你气到陇青梅?”

  青霜看着楼下某人的方向,眸底滑过一抹厉色:“婢子不知,可婢子明白,您被掳来至此,不管心里怎么想,总归是对下头打架的两位不满意,能挑拨他们,让现场更乱,您肯定愿意,而下面乱了,姓陇的肯定不会开心。”

  阮苓苓盯着青霜观察了片刻,萍水相逢,没必要交心,她看不出这个人的真假,但不管如何,跟她没仇就是了。

  她今日困在此处,局势再糟糕也没有了,让青霜帮忙传个话而已,人干的好,她有机会出去,人虚与委蛇,她就还在这呆着,不会更差。

  想了想,阮苓苓微笑:“行啊,那你过来,就这么说——”

  青霜大约在这里非常混得开,也有点小聪明,不知许了什么好处,下楼一趟,这话就由不知名也看不清脸的士兵大声喊出来了:“不愿意跟我们头儿动手,瞧不上谁呢!”

  事实证明,男人的声音比女人更合适,粗糙,带着隐隐的积愤,范武一听气性就更大了。

  尤其赵英也的确没跟他真打,就是各种跳,各种躲,想摆脱他,不想跟他打!

  就是,瞧不起谁呢!

  “不准走!”范武红着眼睛,“你们定南王府以前就瞧不上我,现在竟然还敢!”

  赵英都气笑了:“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瞧得上你?少在这里自说自话!”

  范武五指张开又握上,将手中长刀握的更紧,声音暗哑目眦欲裂:“很好,你就死在这里吧!”

  陇青梅见势头不对,不得不拦:“我说过现在不是时候!范武,你放开世子!”

  范武不可能放,他看都没看陇青梅一眼:“那你说,现在不是时候什么时候是时候?你答应过我,跟着你家干,我便可手刃定南王府所有人!”

  赵英也怒了:“就凭你,杀我定南王府?”

  不悦目光同样扫向陇青梅:“所以今日所有不顺,源于你陇家的不诚不忠?想要摘桃,还看有没有这本事!说!到底是谁站在你背后,你伯父还是你父亲!”

  陇青梅喉咙一片腥味,这范武,只会坏事!

  “世子殿下您听我说,陇家一向对定南王忠心,这些是万万没有的,范武所言应该只是误会,我也不知道,”她斜眉看向范武,眸底疯狂暗示,“你快点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武这时血性上来,还管什么大局,杀人就对了:“哪有什么误会,定南王为瞒报战功,置老子一家人生死于不顾,老子能从地狱里爬出来,站在这里等着,不为别的就是要报仇!老子告诉你赵英,你今天是别想走了,大事谋成,你爹先给你收尸,再到老子刀下受死;大事未成,老子也先杀了你,再杀你爹,省的他死在狗太子手上老子倒没了机会!”

  说着话提刀便杀。

  赵英离的很近,根本没办法躲,架起长剑,二人又打成一团。

  楼上阮苓苓都傻了眼,这瓜好大,她差点都吃撑了!

  谁能想到呢,随随便便一撺掇,本来是个激将法,不成想激出这么大料,必须不能放过啊!

  她又招手叫青霜过来,附耳说了几句话,青霜就提着裙子下了楼,不一会儿,下面又出现兵士高亢粗厉的声音:“陇家这是有鬼!算计谁呢!陇家老头该杀!”

  赵英本来就生气,听到这话更是眯了眼,陇家有鬼,他早已明了,谁成想这么可恨,故意埋下钉子,保证连杀人都不脏了自己的手,心太阴,太黑!

  眼下这点已经叫破,底下士兵都看到了,他要再不干点什么,会自己失了血性,也失了威信。

  这种侮辱都必须要忍,定南王府哪还有面子威仪?

  “你生在陇家也是倒霉,这么大的事,这么多动作,爷们们谁都不敢出头,推你个妇道人家站出来,陇家家风……呵。一起子优柔寡断的卑鄙小人,能成事才怪!陇姑娘,你也别怪本世子不客气,谁叫你姓陇呢?来人,给我杀!”

  赵英一声令下,士兵们才不管什么大局,总之上官说什么就是什么,立刻有小队组列阵杀了过来,陇青梅周边压力陡增。

  她也是真的生气了。

  老娘到底是为了谁!一个两个都这样子,个个都不靠谱,这些男人脑子里塞的都是屎么!

  “谁敢过来!”

  她攥着马僵绳,高声喊道:“细作名单可还在我手里呢!有它何愁大事不成!我再问一遍,范武,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话,跟不跟我走!”

  赵英靠不住,她可以自己来,陇家可以自己干!

  范武差点笑出了声。

  什么细作名单,这女人还真以为那东西有用呢,那玩意儿就是姓裴的故意假造出来哄她的!

  陇青梅全然不知范武经历了什么有什么猜想,也完全没想到名单是假这一茬,还在高声劝,试图音色清晰头脑理智:“你真觉得能在这里杀得了赵英?他手下那么多兵,怎会容你得手?你若武力完全能压制他,何至于打这么久没个结果?你听话,跟我走,我答应过让你报仇,就一定会做到!不跟我走——你就和你家人一样,死在你仇人手里吧!”

  这话倒真的被范武听到了心里。

  他现在缠着赵英打,是最开始时机挑的对,赵英被缠住,刀剑无眼,别人不敢拦,生怕伤了赵英,可他若真有杀招过去,定南王府的亲卫拼着赵英受伤,也会拦住他。

  而且这么久都没得手,的确,赵英武力不俗,不是特别好运,他怕是难以杀他。

  阮苓苓看出了范武的犹豫,心说不能这么过去,她都没找到逃跑的时机呢!

  她迅速整理重点:范武和定南王府有仇,帮着陇家造反,不是为了什么前程,从龙之功,他就是想报仇!

  眼珠转了转,她叫青霜过来,继续往外传话。

  这次人群中的男音有些清亮,带着让人灵台清明的韵味:“姓陇的!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你若真愿意帮我们头儿,早干什么去了?你家离那么近,定南王府的人不是说杀就杀?明明可以做到,偏偏一直吊着我们头儿,这根本不是帮忙,这是利用!头儿你别听她的,跟她走了也没机会报仇,没准还要被她利用,为她战死!”

  范武听到双目立刻清明,对,这女人原先就骗了他,现在还想再骗!

  机会哪里有那么多,眼下碰到都是千载难逢,现在他看起来的确赢面不大,但刀剑无眼,没准他就能杀了赵英呢!

  他根本没退,握紧长刀,再次杀向赵英!

  陇青梅气的额角青筋直跳:“是谁,是谁在说话!”

  她指着范武:“你是傻子么!别人在挑拨离间的,你看不出来?”

  范武:“是啊,我就是个傻子,你陇家不是一直把我当傻子耍么!”

  现场这么激烈的时候,裴明榛一行小队简直安静无波,就像融在大海里的一滴水,一点点,一步步,靠阮苓苓越来越近。

  近到……

  阮苓苓终于看到了。

  “啊……”

  她手上的瓜子,这一次真的掉在了地上。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