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破脸
作者:龙七潜      更新:2022-02-27 13:41      字数:6739
  根本不用等到第二天上午,天刚蒙蒙亮,方氏一醒,就开始闹了。

  不可能不闹,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作为当家主母竟全不知情,还把整个过程睡了过去,怎么可能坐得住?

  为什么突然走水了?哪里不烧非要挨着她这的东跨院烧?主持大局的是阮苓苓?组织灭火的是裴明榛?小两口表现出色,迅速稳定住局面让家中内外称道连连?

  方氏没办法不阴谋论,是不是有人嫌她坐在这个位置碍事了,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逼她放手?

  可再一想,整个过程她都没有醒来。

  她向来觉浅,几乎每晚都会醒两次,昨夜又是走水又是救火,连锣都敲上了,为什么没醒?

  怎么想都只有下药被算计一种可能。

  可她向来提防松涛轩的人,不管裴明榛还是阮苓苓,都没有在她身边安插人的可能,更不可能给她成功下药,所以……

  方氏忍住心中怒火,没立即让人传裴明榛和阮苓苓,而是叫了陇青梅过来。

  这种事经不住查,一查肯定会有结果,方氏现在没这个时间,怀疑陇青梅,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可以怀疑的人。

  结果陇青梅根本就没想瞒。

  她进裴家的任务已经完成,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嫁进来是她自己的决定,接受父亲条件也是她自己的意愿,而今要走,更是我行我素,怕的什么?

  把从松涛轩拿来的几页纸装好,她兴奋的觉都没怎么睡,就等着天亮,杠完最后一波好回家呢,方氏身边的大丫鬟过来传话,她几乎有点迫不及待,衣服早就换好了,妆也化得了,根本都不用怎么整理,就去了正院。

  今天的陇青梅心事尽去,再无牵累,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特殊的精气神,再加上合宜得体的打扮,平日不怎么见到的华贵衣装和首饰,可谓高贵典雅,见之不俗。

  方氏看到这样比平日任何时候都娇美优雅的儿媳妇,气不打一处来,劈头就问:“昨晚怎么回事?我的吃食可是你动了手脚,走水一事又同你有没有关系?”

  陇青梅看着方氏,唇角扬起,笑了下。

  这个笑没太多尊重,也不见特别轻浮,只是目中无人,随性恣意而已。

  连礼都没行,陇青梅走到桌边慢悠悠坐下,呷了口茶:“一大早的,婆母怎的这么大火气?给你的饭菜里放东西,就是想让你睡得好,少些肝火,在东跨院点把火,是担心你婆母你年纪大了怕冷,给你暖暖身子。”

  一席话说的慢条斯理,温温柔柔,喝茶动作也是优雅轻缓,透着大家闺秀的美,方氏怔了怔,根本没反应过来。

  陇青梅笑容更大:“一点小事罢了,婆母这是怎么了?”

  方氏气得眼前一黑:“你还有脸问怎么了!”

  她竟全部认下了!就这么认下了!都是她干的!

  方氏抖着手,茶杯翻了都没看到,指着陇青梅鼻子:“这是贵女出身的儿媳干出来的事么!在家里放火,不敬婆母,便是普通百姓也没有你这样不知礼的!谁家儿媳妇像你这样!”

  陇青梅松了手,“啪”的一声,茶盏盖落在茶盏上,发出清脆声响,房间骤然安静。

  “婆母娶我进门,本就没指望我当个寻常儿媳,不是么?”这话带着嘲讽,和茶杯盖声音一样刺耳。

  方氏一滞。

  有些话大家心知肚明,根本不必说的太透,她为儿子娶陇青梅进门,目的很明确,想要岳家声势,助儿子前程,陇青梅本身能不能干,贤不贤惠并不重要,只要能帮扶儿子就好,她对这个儿媳并没有太多要求,反而各种纵容,不肯圆房都能容……

  陇青梅固然不像别人家的儿媳,她其实也并不像别人家的婆母。

  她倒是想摆婆婆的款,可也知道,不行,陇青梅有脾气,不会给面子。

  她只是想着,男人娶了妻都得收心,何况女人?不管陇青梅有什么前番过往,嫁了人就得认命,生是她儿子的人,死是她儿子的鬼,一时拐不过弯来没关系,早早晚晚得低头。

  可她万万没想过,陇青梅竟然还敢这么干!

  “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氏再也绷不住表情,脸色十分难看。

  陇青梅继续微笑,一派从容:“没什么,只是这人犯了错,总要接受惩罚吧?”

  方氏心内咯噔一声,陇青梅这么干脆利落的认了,只求惩罚?不可能!

  她定然有别的索求……

  方氏隐隐觉得牙疼,开始担忧一个方向。

  果然,陇青梅的下一句就来了:“做下这样的事,我也没脸在裴家继续过活了,婆母,就允我合离吧。”

  方氏眼前一黑,登时拍了桌子:“你休想!”

  她不仅手在抖,声音在抖,整个心都在抖。

  好不容易为儿子娶到一个高门媳妇,为此……为此还付出了很大代价,至今儿子都不肯跟她和好,她根本没办法回头,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怎么可能答应!

  她绝不允许合离,绝不允许再出错!

  陇青梅又笑了:“不让我合离,是想你儿子无后么?”

  方氏:“你——”

  就在这时,二老爷裴文信进来了:“无后?什么无后?”

  夜里这场走水确然令他很震惊,但事情既然已经了了,内外太平,他关心的就少了,他愤怒的是自己中了迷药,无法容忍,必须要清查,但此刻听到‘无后’二字,注意力立刻转移。

  因为这两个字更没法接受!

  他惯常在外忙碌,对内宅之事不甚知晓,不知道婆媳关系,更不知儿子房里那点事,可说这话的是陇青梅,岂不是在说他儿子——

  陇青梅没理会方氏的眼色,浅浅一笑:“公公还不知道呢吧,咱们家这位二少爷啊,矜贵的很,从来不沾我的床呢。”

  裴文信当即震惊,视线瞪向方氏:“这是怎么回事!”

  方氏一脸难堪,没想到这种没脸的事陇青梅真敢在人面前这么说,一时讷讷。

  相处多年的夫妻,谁不知道谁?她一顿,一虚,裴文信立刻明白,方氏知道这件事!

  这么大的事,她知道了,却瞒着不跟他说!

  方氏不愿陇青梅合离,更不想得罪夫君:“谁家过日子没个磕碰?这两口子的事……我想着,总能圆缓解决,日子还长着呢不是。”

  她没说是陇青梅不愿意圆房,不关儿子的事,毕竟这种事……传出去她怕外人说儿子不行,自家的脸面总要顾一顾。

  陇青梅本来是想激怒方氏,没想到对方把这话直接咽了,她轻笑一声,声音扬高:“裴明伦心里有人呢,我也不是能容人的主,这辈子非他不可,性子也有点急,一个冲动就把家里房子给点了——不过公公莫急,做错了事,我认,没脸在裴家呆着,自请下堂合离,烧坏了东西,我赔,裴家可立即清点损失,我陇家都赔,裴家气不过,要将我扭送官府也使得,我陇青梅也断没一句话说!”

  裴文信感觉一身的血往头上冲,太阳穴突突的疼。

  所以儿媳妇这是认了,所有事都是她干的?

  因为日子过得不顺心,不想再继续过下去了,一生气还把房子给点了,说愿意上官府……这是不想过下去了啊!

  送陇家嫡女去官府,陇青梅敢说,裴家却不能这么做!

  这事怎么办?

  裴文信当了大半辈子官,从没这么丢人过,他要面子,不想儿媳妇这么闹,又担心儿子无后,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是病了,还是哪里不对?最糟糕的是,所有信息一下子充进来,他没办法思考拿主意,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

  陇青梅还在一边淡淡催促:“嫁妆我都可以不要,只求合离。”

  裴文信气的不轻,心说我裴家是贪人嫁妆见钱眼开的吗!

  火气上来,连带着陇青梅一块恨上了:“你做错了事,还想合离?我——”

  一句有气势的休妻还没出口,陇青梅就替他说了:“休妻也可以,还请写封休书给我,我好还家。”

  脸上还挂着笑,很开心似的。

  这个当口,裴明榛和阮苓苓过来了。

  二人出现在门口的一瞬间,厅内立刻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裴文信紧紧绷着脸,却绷不住满身尴尬,方氏也很难保持往日的端庄,想要拉住裴文信的手停在半空,忘了动作,唯有陇青梅,挥手打了个招呼,笑得明朗又大方:“大哥大嫂来啦。”

  见房中气氛不一般,裴明榛和阮苓苓对了个眼色,似乎很不理解:“这是怎么了?”

  他二人也不是单独来的,后面还跟着二少爷裴明伦,裴明伦走进厅堂,见到表情各异的三个人,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氛,神情显而易见的变化,似乎猜到了什么。

  方氏更闹心了。尤其看到阮苓苓。

  这个女人的出现,提醒她不得不重视一个问题:府里中馈。

  昨夜那么大的事,她这个当家主母没在,内外宅子调动全是阮苓苓和裴明榛干的,男主外女主内,但凡家里的事,只要办得好,大家夸的都是妻子,而今阮苓苓有了大功,这以后……她怕是被动了。

  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面前这件事。

  方氏为儿子心都操碎了,好不容易娶到一个高门儿媳,让儿子仕途有望,眼看着起势了,怎会舍得陇青梅走?暂时抱不上孙子也没关系,她知道自己儿子没问题,男人晚两年要孩子有什么,又不是女人年纪大了就不能生,到了眼前的机会当然要把握住!

  她用力掐了把手心,挤出一个不胜自然的微笑,挽住裴文信的胳膊:“老爷,

  这事说起来,还是小两口闹别扭,年轻气盛,冲动了点,得罚,却也不好闹的太过,他们还小不懂事,咱们做长辈的哪能不看顾一二?真要闹大了,休书都搬出来,亲家那边怎么交代?咱们裴家脸上就好看了?”

  方氏凑近裴文信,低声又添了两句小话:“听闻宫里头……圣上有意恩抚定南王,否则不会把世子留京这么久……定南王妃可是姓陇。”

  她要从别的地方下手,裴文信大约不会听,可涉及官身仕途,裴文信没办法不在意,眉梢皱起,显然在思索。

  方氏这话说的很轻,阮苓苓没听到所有,但捕捉几个字已足够丰富联想,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裴明榛。

  这是有人蒙方氏呢,还是方氏信息有些滞后?皇上把赵英扣在京里,怎么是有意恩抚?

  裴明榛捏了捏她的手,没说话,只眸底一片意味深长。

  阮苓苓立即明白,这是戏。

  上位者的局,越是谨慎就越精密,毕竟牵一发会动全身,就算心有预测的大浩劫,也尽量追求不费一兵一卒圆满解决……裴明榛和朝廷,阁老和圣上,一定心里都有数。

  经历过昨天晚上的事,阮苓苓和裴明榛对厅内气氛方向有所猜测,陇青梅的表现并不意外,裴明伦却什么都不知道,‘休妻’二字直直把他震在了当场。

  休妻……

  把陇青梅赶出这个家……

  他就能彻底摆脱这个女人了!

  当爹的裴文信还没考虑出个结果,裴明伦已经不过脑子的发声:“她都不嫌丑,我怕什么,休就休!”

  “慎言!”方氏立刻按住儿子,颜色凌厉各种暗示,声音尽量温柔,“这日子都是过出来的,总是负气冲动可不行,老话说的好,至亲至疏夫妻,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两个人在一块怎会不生半点矛盾?大家扶持着,体谅着,时时自省,顾惜对方,以后的路才能走踏实了,长辈们不都这么过来的?”

  温声讲着道理,也让儿子好好看一眼前头,她这当娘的半辈子是怎么走过来的。

  裴明伦还真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方氏生了他们兄妹,就算占着嫡字,也一直比不过余姨娘的房头,在他长大的全部历程里,过的都很艰难。他娘不难受么?不恶心么?可她一直扛到了今天,和父亲和解,老来扶持,感情日渐深厚……

  就这样有点迷茫的时候,他头一转,视线不期然的撞上了陇青梅。

  陇青梅笑容很大,却不见一点温柔,满满都是恶意和嘲讽,各种瞧不上他。

  裴明伦火气立刻又上来了,想反驳母亲的话,又不愿忤逆母亲让她难受,干脆别开头,不看不理,什么都没说。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从小到大当眼珠似的养着,方氏怎能不明白这动作里的拒绝之意?当下就着了急:“你这孩子——”

  裴明伦不想面对母亲,下意识躲,因房中事闹的父亲不痛快,他不敢朝裴文信的方向躲,也不知怎么拐的,就近,躲到了裴明榛身后。

  当然,也躲到了阮苓苓身后。

  方氏瞪着阮苓苓,脸都青了。

  到这份上,阮苓苓不好不说句话:“强扭的瓜不甜,总是心存怨怼互相折磨,哪里有奔头?心里舒坦了,才会想好好过,日子越来越红火,二弟的性子二婶最了解,不是不知事不懂礼的人,二婶莫要着急,有话好好说就是。”

  陇青梅看不惯阮苓苓,立刻拆台:“谁有空跟你们好好说,我今儿个就把话撂这了,不敢休妻,我便合离!”

  裴明榛冷嗤一声,朝裴文信拱了拱手:“如此下去,裴家笑话怕是会更多。”

  裴文信也明白,陇青梅明显是铁了心,此事怕很难挽回,再阻挡,多的人都得丢!他瞪着躲在裴明榛背后的儿子运气,怎么这么没出息!到底行不行!

  这就有质疑男人能力的问题了。

  裴明伦脸立刻就红了:“离就离有什么大不了!我少了她,娶谁都行,立时就能儿女双全开枝散叶,我——我反正就是不要她!”

  陇青梅抚掌,笑容更加深切:“好啊,那我就在此,遥祝你夫妻恩爱,子孙满堂了!”

  方氏气了个仰倒。

  “不行!”她走到陇青梅身边,低声又快速的说道,“你以为你的事别人不知道?以为你嫁过人不圆房,别的男人就不嫌弃?希望我跟那淮郎说点什么么?”

  陇青梅眼神立刻暗了下来:“你威胁我?”

  方氏紧紧盯着她:“我只希望你再好好想想。”

  陇青梅冷冷一笑,站了起来:“随、便、你!”

  她相信淮郎,更相信自己的眼光,昨夜裴明榛用淮郎吓她,她连夜叫人去看了,已经知道淮郎没事,裴明榛只是在诈她,这当口,她对这件事最紧张最敏感,谁碰都会炸。

  方氏是吧,我记住你了!

  连个告别礼告别话都没有,陇青梅相当目中无人的扬长而去,出门就喊自己的下人:“收拾东西,跟我回陇家,哪个敢阻拦,打杀了便是!”

  方氏一张脸轻了又黑,极没面子。

  面对丈夫一脸‘你做了什么惹的人家这么大火’不是愉悦的表情,再加屋里屋外各种各样的视线和声音,她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真晕还是假晕不知道,总之事实已经无可更改,陇青梅收拾东西走了,态度一点都不缓和,算是直接撕破了脸,归家后定会有陇家长裴过来商讨相关事宜。

  裴家拦不住陇青梅,也不敢硬来,难道真的动手打架?人家可是女人……

  裴家上下乱了好一会儿,裴文信气得不轻,叫人按住裴明伦动了一顿家法,又是打板子又是请大夫,各种事根本就捂不住。

  家里内外,仍然是阮苓苓和裴明榛看着料理收拾。

  嗯,仍然料理的很好,十分出色。

  听到儿子被打,大夫都请进府了,方氏也心疼,看着茶盏的眼神有些木,她真的……做错了吗?

  她知道陇青梅很有性格,和一般小姑娘不一样,也知道陇青梅心里有个人,可她不觉得是什么大问题,谁年轻时不是这么过来的?

  年少慕艾,月夜情思,哪个少女心里不曾装过一个人?可日子久了,这些情意终归会淡去。年少不知事,总以为有情饮水饱,什么都能不在乎,什么都能反抗什么都能扛,可那些看起来天大的困难,不过是小事,更多的部分,是有父母长辈在替你负重前行。等你从舒适的家中走出来,会发现一切都是那么那么难,吃穿住行衣食享受,光是努力活下去,握住手里拥有的东西就要拼尽全力,哪还有心思想那么多风花雪月?

  岁月终究会磨平你,也磨平了那个他。

  就算再有见面,不管那个人,还是那种情感,都不会再似以往单纯。

  所有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包括她,她见过的,听过的,不管心性如何,最终无一不同,连天家女人都是,陇青梅明显是钻牛角尖了,陇家人为什么就不管!

  当真不想要这个女儿了么?

  方氏想不通,怎么都想不明白。

  若她消息再灵通一点,知道陇青梅有别的目的和任务……大约就不会纠结了。

  阮苓苓顺利的把家里的事捋顺,晚饭时和裴明榛感叹:“二婶这次表现略有些让我失望,明明是个聪明人啊。”

  能苟过手段那么厉害的余姨娘,还能想各种方法来对付她这个表姑娘,怎么看都是心机深沉,走一步看多步的,这次怎么马失前蹄摔得这么狠?

  而且摔都摔了,还不愿服输想要挽回,姿态也不好看。

  裴明榛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尝尝这个。”

  阮苓苓乖乖的吃了:“嗯,好吃,脆脆的。”

  裴明榛这才放下筷子,喝了口汤:“只在内宅,看这一小方天地,眼界总归是小了些。”

  不是不渴望羡慕外边的空间,可惜胆子被内宅养小了,视线下意识拘束在眼前脚尖,不肯再往外看一眼,以为身边即世界,再聪明,也有限度。

  阮苓苓懂了,跟着叹了口气:“她太把二叔当回事了。”

  端谁的碗,吃谁的饭,就要看谁的脸色,跪着的日子过久了,就有了奴性,慢慢觉得这是应该。诚然,大部分是这个糟糕的男权社会的原因,可甘于现实,不想打破,也是遗憾。

  阮苓苓不喜欢方氏,但她觉得,照方氏性格,只要肯大胆一点,别把男人看得那么重,拼一拼跳出这个小圈子,一定能过得更好。

  方氏有家世也不缺脑子,她有这个底气和能力。

  靠山山会倒,何不把自己变成山,让别人来靠?自己握有自己生活的决定权,岂不从容自在?

  裴明榛放下汤碗:“阮阮……”

  不管声音还是眼神,都透着说不出的小委屈小嫉妒,这模样阮苓苓一看就懂。

  不是想说‘我也想阮阮把我当回事’,就是‘阮阮都不把我当回事’。

  阮苓苓清咳一声,放下筷子:“我也是把你当回事的。”

  裴明榛不说话。

  阮苓苓眼神严肃:“很当回事。”

  裴明榛:“那我要什么,夫人都会给么?”

  阮苓苓有些警惕,想说那得看你要什么,又觉得裴明榛眼神太恳切,动作也很规矩,并没有往日的撩拨之意,再加刚刚放了大话,心里就有些豪情:“那当然!你只管说,只要我做得到!”

  “我要的不多,”裴明榛缓缓靠近,声音压低,“只要继续昨天那场硬仗……好不好?”

  阮苓苓:……

  她就知道,这男人根本不能信!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