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文上写道——

  告诉我，你用来胁迫李梓恒的册子在哪？

  这个问题让方雨霁越来越恐惧。

  “我不能告诉你……即便是死，我也不能告诉你！”方雨霁的眼里只有剩下骇然。

  “老板娘”身上有股无形的寒气，她一句话也没有说，突然从袖口抽出一柄短刀，刀光如电，直刺而出，削掉方雨霁颈边的发丝，她吓得差点晕了过去。

  方雨霁拼命呼吸，可吸进的空气却不能让她保持冷静。

  “老板娘”冷笑几声：“不知道把人心人肝切成碎块，会是什么样子？”

  方雨霁：“……”

  她满头冷汗涔涔而落，身体已如弓弦般绷紧，却咬紧嘴唇，一个字也不肯说出来。

  “老板娘”冷森森的一笑：“那我就在你的喉上刺出一个窟窿。”

  短刀破空刺出，方雨霁立刻闭上双眼，浑身抖个不停。

  可她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恐怖。

  方雨霁正自纳闷，慢慢睁开眼睛，短刀已抵住她的胸前，但没有刺进去。

  “老板娘”发现她宁可死也不会讲出这个秘密，而她并不想她死，便将手中短刀轻轻一扬，微微笑道：“换一支签文，可好？”

  “换、换……我换！”方雨霁的嗓子已经发哑，近乎绝望地望着她。

  “老板娘”冷笑一声，重新摇晃起竹签筒：“哪一支？”

  无数个竹签在筒中摇晃，看得方雨霁的眼睛都花了：“都、都可以，只要不是这个问题……”

  “老板娘”道：“那就这一支好了。”

  她看似随意地抽出一支签文，摆在方雨霁眼前，上头写道——

  告诉我，你知道我什么秘密？

  方雨霁瞧得目瞪口呆：“什、什么意思？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问题？”

  “老板娘”眼中掠过一丝惊诧之色：“你不喜欢这个问题吗？那就换回之前的问题，可好？”

  方雨霁心头顿时如灌凉冰：“不！就这个问题！我说！”

  她急急说道：“你名叫余姚，与我娘方玥曼一样，都是二十年前盛京环采阁的名妓……”

  环采阁？

  在“老板娘”这张人皮面具后头是巫零那双深邃微澜的眼。

  在方雨霁的讲述中，巫零仿佛回溯到二十年前那个沧桑沉重的夜晚——

  盛京，环采阁。

  夜深后，窗外时不时有闪电划过，照得天际亮如白昼。

  余姚在自己房中，与人低声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那人道：“肚子有点疼……”

  余姚一惊：“不会就在今夜吧？”

  那人摇头：“我、我不知道……”

  “你别怕，有我。”

  余姚刚刚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方玥曼道：“余姚妹妹，你睡了吗？”

  余姚思量下，谨慎地对着门口说道：“方姐姐，我已经睡了。”

  方玥曼又道：“你能不能把门打开，姐姐有话要说。”

  余姚忙道：“方姐姐，我病了，能明日吗？”

  方姐姐一笑：“好妹妹，你房中是不是还有别人？”

  余姚道：“房中就只有一个人。”

  “如果没有旁人，就请妹妹将门打开。”

  “……”

  过了一会，余姚披着外衣将门打开，她只留一丝缝隙。

  方玥曼探头望进去，房里只燃着一只火光极其微弱的蜡烛，床上微微拱起，像是余姚刚刚起床后留下的痕迹。

  余姚咳嗽了两声，略略欠身：“妹妹病了，不知姐姐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方玥曼将她上下一打量：“好妹妹，姐姐听说睿王近来有意为你赎身？”

  余姚脸上一红：“都是一些小道消息，我哪有姐姐福气好，受众人追捧。”

  方玥曼嘴角一撇：“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环采阁出现‘猫妖杀人’案后，生意越来越差，哪还有人愿意捧我的场？所以啊……还是妹妹命好，能一跃进入王府，即便只是小妾，未来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余姚含羞笑道：“姐姐又笑话我了。”

  方玥曼艳眸一挑，忽然露出轻蔑的神色：“我听闻睿王妃临盆在即，她此前不与你计较，不知待她诞下小王爷后，还会不会与你计较？”

  余姚眼神微有一滞：“姐姐是在嫉妒我吗？所以见不得我好？”

  方玥曼见她脸色难看，又重新笑道：“妹妹莫要生气。”

  余姚立刻道：“姐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妹妹我就要歇下了。”

  她准备驱客关门。

  方玥曼将门挡住：“你近大半年来一直对外称病不见客，就连昔日姐妹也推脱不见，是不是屋里藏了什么人？”

  余姚斩钉截铁道：“没有！”

  方玥曼逼近一步，低声道：“前些年你与我最是亲密，你应该知道，我利用‘梅花签文’知晓了无数达官富商的秘密，其中就有人告诉我，你近大半年来一直乔装打扮外出采买安胎所用补品！”

  余姚：“……”

  她忽然惊出一身冷汗。

  方玥曼盯着她平坦的小腹，冷哼一声：“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养了一个孕妇，然后打算借腹生子，要挟睿王！”

  余姚：“……”

  方玥曼的这个“主意”倒是忽然提醒了她。

  余姚的眼神幽幽一转，忽然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方玥曼双眸一眯：“咱们姐妹一场，自然要有福同享，你说是不是，我的好妹妹？”

  余姚脸色微微一沉：“如果有福不同享呢？”

  方玥曼的声音陡然森冷起来：“那鱼死网破！”

  余姚犹豫片刻，方才道：“我房中确实有一位孕妇，她今夜即将生产，姐姐神通广大，想必是可以为我请来稳婆。”

  方玥曼一怔：“你当真打算借腹生子？可我见那睿王也不是傻子，你大半年未露面，他怎么会相信你？”

  余姚一笑：“我虽未露面，但我日日与他书信往来，他的心在我这里，我说的话，他自然全信。”

  方玥曼略一思索：“我有什么好处？”

  余姚道：“待我风光嫁给睿王后，自然会厚礼相赠，保你余生无忧，绝不食言。”

  方玥曼冷然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余姚答得简单利落。

  一道雪青色的闪电忽然劈开夜空，照着房间敞亮。

  床上的孕妇压抑着痛苦的声音小声道：“我、我要生了！”

  方玥曼与余姚对视一眼，当下也不多言，连夜请来盛京最好的稳婆。

  一个时辰后，两个男婴诞生。

  其中一个男婴的胸前有着一枚“血色星星”胎记，他二人的哭声被暴雨雷鸣掩盖，叫人听起来疑在梦中。

  ……

  “一间客栈”的火光幽幽闪动。

  “老板娘”暗暗心惊：“你确定那个女人生了两个孩子？”

  方雨霁点头：“的确是双生子……”

  她说到这里，忽然惊觉：“你不是余姚？”

  “老板娘”眼神幽冷：“我是谁很重要吗？重要的是如果你不听话，就要死！”

  杀气肃然，沉重的窒息感压过来。

  方雨霁很是惊慌：“我听话！你还想知道什么？”

  “老板娘”冷冷瞧着她，立刻又问：“我要知道双生子的下落”

  方雨霁道：“据我娘说，身上有胎记的男婴被一个姓巫的江湖人带走，生死不明。另外一个孩子被睿王抱走，不过后来睿王把孩子杀了，将尸体还给余姚，并狠狠侮辱了她一顿。”

  “老板娘”：“……”

  巫零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心惊，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

  穆思渊的父王竟是慕白的仇人。

  方雨霁定睛瞧着面前的女人，思潮汹涌，暗自寻思对策：“你……不会是柳星河吧？”

  “老板娘”神情冰冷道：“诞下双生子的女人是谁？她还活着吗？”

  方雨霁被她盯着心头一颤：“我只知道她叫苏心月，其余就不知道了。”

  客堂火光微微摇曳，“老板娘”露出古怪的笑容：“最后一个问题……你到‘一间客栈’的目的是什么？”

  方雨霁心口一紧：“……我娘逃离盛京后过得并不好，她希望能重新过上好日子，所以一直在找余姚，因为余姚手上有两件极其名贵的物件。”

  “什么物件？”

  “皇后的金发簪，和一幅永煕帝亲笔所绘的画卷。”

  “老板娘”看着她，沉默的目光里思绪万千。

  客堂之外忽然霞光满天。

  江沛成缓缓抬头，眼底掠过一层寒光：“这夜，终于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