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作者:明月满枝      更新:2022-05-23 03:33      字数:4880
  “齐桂明。”

  清辞默默念了这三个字,脑海里就出现了一张模糊的脸。齐姑娘弯着一双眼睛,她的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做成的小兔子,问清辞“明日还来不来”,清辞大概还记得,当?时她骗了齐姑娘,她说她还来。

  清辞也真?的去了。

  李绰见清辞心不在焉,若是往常他就生气了,现在并没有,他又说:“明日州牧设宴,应是能瞧见的。”

  州牧喜爱美人,但他厌恶阉人。对于跟过阉人的女?子,自然也不会?好生对待。

  乐姬舞姬本就低贱,不比卖身的女?子强到哪里去。张恩身边的女?子,大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儿。让她们当?众奏乐起舞,是侮辱。对大多男子来说,则是享受。

  州牧设宴,按理清辞是不去的。

  但卫昭近来风头正盛,又正得州牧看重,又一问得知他家?中还有兄长,便让他一块来了。

  清辞跟卫昭,两人一前一后并不说话。有时卫昭看眼清辞,清辞便将?头撇开,并不跟卫昭视线交汇。

  卫昭生气,可人多也没办法,只得暗自叹气。

  兖州州牧名郭威,他见了卫昭来,脸上露了笑?。又见着他身后跟着位灰衣少年,一直低着头,到了跟前,才瞧清楚,容貌清俊,不似卫昭昳丽。

  二人走来,周围都黯淡了,唯他二人夺人眼目。

  郭威笑?问:“这便是你的兄长,孟辞?”

  卫昭称是。清辞也忙跪拜,郭威就道:“今日是好日子,大家?都欢欣,不必多这些虚礼。”郭威起身,双手扶着清辞的双臂,将?她托起后仍不放手,又笑?问了几句。

  清辞一一答了。只偶尔回?话结巴,像是被州牧的气势吓住,连眼神也不敢看去,郭威顿绝无趣,松开手让她入席了。

  清辞坐下?后仍不抬眼,只垂首盯着面前的盘具。

  卫昭跟在她身后,低声道:“往后你别来了,这种宴会?,无趣得很。”

  清辞点点头,没说话。

  卫昭咬牙,视线缠在清辞略显清冷的侧脸上。方才她可不这样,低眉颔首,一幅怕极了州牧的模样。现下?对着他,高?高?仰着下?巴,不理不睬的。

  他捏

  紧拳头,又看了清辞好几眼,并不将?目光移开。反倒自说自话:“你不理就不理我,还能碍着我什?么事?我又不会?生气,你这样憋着,难受的也是你自己,我昨听说你屋里的灯亮了一夜,怎么着,没睡着?你那日很不讲理,我只是帮你洗衣裳,你就骂我”

  “卫昭,”清辞仍然目视前方,低声道:“你安静些。”

  “我,”卫昭噎住了,喉咙怎么也吐不出字来。不敢置信地盯着阿姐那过分无情?的侧脸,重重地哼了声,也将?目光移开。他心想着,再不看她了,再也不跟她说话了。

  宴会?很快开始。

  清辞的注意力便被吸引了去。

  郭威赢了此次战役,张恩又是他手下?的将?军擒拿的,心情?格外好。

  这些天,整日举办宴会?。

  郭威如今也有四十,微微发?福,但仍能看出力壮的底子,他穿一身玄色大袍,发?冠金饰,两手连拍了几下?:“近来得了几位美人,舞姿甚美。也让你们乐乐。”

  他话落,便见数位只穿妃色抹胸裙肩披浅绿长帛的女?子出来。最中间一位手抱琵笆,翩翩起舞。她面容被面纱盖住,只露一双莹莹含情?的丹凤眼,眼尾染了红,上挑的弧度更添风情?。

  郭威就赞道:“此人是张恩的爱妾,容貌艳艳,只到我手里时,半张脸被大火焚烧,已是不堪入目。只这舞姿好,这才将?其留下?。”

  众人叹道:“可惜可惜。”

  清辞目光怔怔,落在女?子的身上。恍惚间,似与她对视,再一细看,她却将?目光移开,并未停留。

  齐桂明跳完一支舞,又被要求唱了一曲,众人才放过她。她坐在廊上,肩上的披帛滑下?去,露出莹润无暇的肩头,日光洒下?,她微微仰头,是极美的。

  她脸上却没有笑?容,一颗心沉落谷底,全是方才宴会?上那一幕。男子穿一身灰衣,面容清俊,他抬眼望来,一如既往的澄澈黑亮,带着些微的震惊。

  第一次遇见时,他说:“姑娘,别跳。”第二次见面,他又说:“活着总比死?了强,就这几十年的寿命,要好好活。”最后一次时,他送了根小兔子,又对她说:“人活在事,有太多不

  如意。但也与许多值得开心的事”

  齐桂明就想,是啊,遇见他就很开心。

  可是她要嫁人了,被父亲送给阉人,她不想活,脚都踏进?水里,却被一位叫孟辞的给救下?来了。

  自此,心里念的都是那位笑?眼弯弯的少年。

  却没想,再遇见,是如此狼狈时。齐桂明双手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

  齐桂明半张脸被毁掉。即使如此,只半张脸便让人望之神魂颠倒。

  州牧先前最喜欢她,日日让她面带薄纱宠幸,可后来,终究是觉得被火烧的半张脸太难看,渐渐就不再去了。

  只宴会?时让她出来献舞唱曲。

  清辞垂目,她方才在宴席上喝了几杯酒,就有些醉。便出来散步,她并不乱走,只在院子里站着吹风。

  路过的婢女?说起齐桂明,她就竖起耳朵听了几句。又听到:“夫人都病了许久了,先前因为大人胡闹身子骨就不行了,前些日子又被齐桂明顶撞,在床上躺了数日,仍不见好”

  “四姑娘整日担心,正没什?么办法。我听四姑娘院里的喜鹊说,四姑娘吵着要将?齐桂明赶出去,只州牧不让,这才作罢。”

  两位婢女?说着话,便见郭秀莹从廊上走来。她正是婢女?口中的四姑娘,她今日穿一身绯红长裙,扎了高?髻。两侧皆插金步摇,随着她动?,头顶配饰叮铃作响。

  郭秀莹的脚步很快:“快一些,今日卫昭也来,怎的没人跟我说?李静来了吗?”

  婢女?摇头:“没有女?眷。”

  郭秀莹就笑?了,用手扶了扶头顶的步摇,往前大步走着,没成想拐角处突然走出一男子,让她迎面碰上。

  郭秀莹捂着头,不满地瞥一眼:“你是谁?怎么走的这么急!”

  清辞连声道歉:“冲撞了姑娘是在下?的不是,只是我瞧着东南角上有团黑气,想去看个明白。”

  郭秀莹睁大眼睛:“黑气?”郭夫人整日拜神礼佛,郭秀莹也陪伴在侧,最信这些话了。前些日子,郭夫人病倒,还请了许多术士驱邪,但都无用。

  郭秀莹身边只跟着婢女?喜鹊,廊上也无人。清辞就叹口气道:“我本在宴席吃酒,总觉眼前有股黑气缭绕,就出来透气,没成想算了

  算了,不过在下?的胡言乱语,姑娘只当?没听过。”

  清辞摆摆手,说着便要走。

  郭秀莹叫住她:“您请说。”

  府上的东南角,是妾室的所在地。大都是不得宠爱的女?子,或是来客献舞,或者让交好之人把玩,亦或者送人。

  总之,是州牧腻了的。

  齐桂明就在此处。

  说起齐桂明来,简直让郭秀莹咬牙切齿。那齐桂明虽然毁了容貌,可身段风情?不减。

  郭秀莹恨恨道:“我母亲因着这些妾,已经很是伤身了,齐桂明如今虽然不得父亲宠爱,可难保”她自知失言,闭嘴不再说。

  清辞见齐桂明皱着眉,她也佯装愁苦,叹息一声:“是啊,容貌惊人,难保往后不起来,到时成了州牧的心头爱怎么办?”

  郭秀莹道:“正是这个理!”她一顿,又问:“先生方才说的黑气,难不成”

  清辞闭着眼睛,将?右手抬起,拇指依次捻过其余四指,来回?了几番,睁开眼睛便瞧见郭秀莹焦急的神情?,她不急不慢点点头。

  郭秀莹道:“我就知道!我、我这就派人去杀了她!”

  清辞道:“不可,姑娘与夫人皆是心善之人,若是因此犯了杀戒,后果不堪设想。”

  郭秀莹暂且放下?这个想法,问他:“那该如何是好啊?”

  清辞沉思片刻,一直没说话。

  郭秀莹的心情?已经很紧张了,但见面前这人,年纪轻轻,气度却了得,很有大师风范,尤其他并不说金钱,也不似往常那些骗钱的江湖术士。

  他容貌又清俊,第一面上就让人心生好感。

  郭秀莹急急地等待着。许久,就听他道:“我算出来了,贵夫人这病,确有邪物冲撞的缘故。只消将?其捉住,且要不动?声色地捉,放到寺庙,便可化解煞气,夫人的病也就好了。”

  郭秀莹就问:“当?真?如此,可是要将?她放到寺庙里,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放?”

  清辞摇摇头:“天机不可再泄。”

  郭秀莹只十四岁的小姑娘,身边的婢女?也不过十二三,二人被清辞的一番动?作唬住,只急声道:“先生帮帮忙吧,求您了。”

  清辞面露不忍:“算了,看在姑娘一心为母的份上。在下?折些

  寿命也不算什?么。”她双手合十,默默念了句旁人都听不出的话,继续道:“今日宴席上,州牧新得了好些美姬,这一阵想来也不会?想起齐桂明,你可寻了她的错处,放到身边,赶明进?山礼佛时,将?她一块儿带了去,放到寺庙里,只跟人说她掉下?山便是。”

  郭秀莹默默记着清辞的话,冷不防她突然沉了脸:“姑娘切记,在下?这里还有两个不可为。”

  郭秀莹也严肃神色:“先生请说。”

  清辞道:“其一,不可犯杀戒;其二,在下?今日之言,不可让外人知晓,否则”她闭上眼睛,手指捻了几下?,叹口气。

  郭秀莹被唬得大气不敢出,跟身边的喜鹊连连称是。

  郭秀莹要给清辞钱,清辞没要,只说:“金钱何其污浊,在下?万不能收。”话落,她便走了。

  郭秀莹与喜鹊二人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皆叹道:“这才是高?人!”

  清辞往前走着,见周围没了郭秀莹的影子,这才长长地吐出口气。

  她眨眨眼,因为太过紧张,睫上沾了些雾气,又用手擦去。后背靠在廊柱上,缓神。

  拐角的另一处有脚步靠近,她还没直起身子便被来人挤得半步都动?不了。

  卫昭近前,两条腿略微分开,堵住了她前面的路。将?她堵在了廊前。他扯扯嘴角,露了个不伦不类的笑?:“我竟然不知,阿姐还会?相术!”

  清辞面露尴尬:“也、也不是什?么大本事。”

  卫昭就笑?了。知晓清辞方才是在胡说,也不揭穿她。视线所及,是阿姐尴尬得连手都不会?放的场面,一会?儿去碰衣裳束带,一会?儿又去扯袖角。

  他心里忽然觉得痒痒的,他伸手将?清辞乱动?的手抓在了掌心。她的手不似他的热,一碰上就感觉到了,但就这么点温度,却将?他整个人都烧起来。

  他无视清辞困惑的目光,握着掌心的手好一会?儿,才笑?:“阿姐方才做的那番动?作,瞧着可真?有那么一回?儿事。”

  清辞道:“小时候看惯了,街上总能看见江湖术士,见多了就学会?了。”

  卫昭应了声,将?她的手放开:“怎么不来找我说?我若是问州牧

  要的话,他会?给的。”

  卫昭如今可谓是郭威的左膀右臂。又因年轻气盛,郭威甚是看重他,得了宝物也总赏赐他。

  他风头正盛,自然不能打击。

  清辞也不想让他骄傲自满,就说:“女?人还能分给你?往后总要出事的,还是别这样做了。”

  卫昭一幅不在意的模样,叫清辞看了心里担忧:“州牧到底是州牧,不能太随意。”

  卫昭嗯了声,再不多言。捏着清辞的袖角在掌心翻弄,他坐在廊内的栏杆上,扬起脸道:“阿姐不生气了?”

  清辞这些日子一直不理他,也不跟他好好说话,如今是好了吗?卫昭面露期盼,缠着她继续道:“阿姐,好阿姐,别跟我生气了好嘛?我只是、我只是习惯了,见着换下?的衣裳就想洗,就原谅我这一次,行吗?”

  卫昭见清辞仍旧站着不说话,就抓住她的手,来回?晃动?几下?。弯下?腰,将?脸靠过去,闭上一只眼睛瞧她:“要不阿姐打我一巴掌,你出了气,咱俩就好了。我这几晚,整晚整晚睡不着觉,你别不理我了”

  清辞被卫昭头顶的碎发?挠的脸颊痒痒的,她就有些松动?,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想了想,他们之前一直很亲近,也不怪他的。只是洗了裹胸布而已,她也一直以?男装示人,消减了两人之间的性别感。若是真?说起来,她也有不对的地方,那天怎么就那么冲动?了呢?

  往常她可不会?发?脾气。

  清辞就说:“好吧,就原谅你这一次。”

  卫昭立马起身,抱住了她,欢得一个劲在她耳边说着阿姐有多好多好。他的胸膛已经很宽阔了,完完全全将?一个清辞包容在内,像蕴着团火,烤得人晕乎乎的。

  清辞本想伸手将?他推开,可他用了些力气,连着她的双手也被箍在内里,动?不了分毫。面前这人于她来说就像块巨石,费好大力气也推不开。

  “卫昭,这是在外面,你、你注意些!”

  “在自己家?就行了?”

  “你又这样。”

  “我开玩笑?嘛,阿姐别生气,这就松开了。”

  卫昭说到做到,慢慢将?手松开。可却有什?么擦过清辞的耳尖,软嫩得像是落下?的花瓣,又沾着雨露,叫她浑身发?颤。

  她看眼四周,可没有花树在旁。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努努力,看看能不能日万~

  小天使们留留言让我瞧瞧呗!想看!!!就像你们想看更新一样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