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作者:明月满枝      更新:2022-05-23 03:33      字数:4242
  大雨连绵不绝,豆大的雨点子?从檐上滑落,落在?砖石铺成的地?面上,溅起的雨丝落在?来去的婢女?裙角。

  婢女?说说笑笑,往里躲了躲。

  有些?站在?廊里往外瞧,说起话来:“大爷还没醒?”

  “是呀,饭菜都热了好几遍,仍不见里面传。不过将军今日在?家,就没咱们什么事?儿了。”

  “大爷跟将军也不是亲兄弟,只是拜把?子?的,咱们将军怎么整日里往大爷的院里跑?这几日更勤,我听大爷院里的桂花说,将军有时去了,整夜都不出来。”

  “嚯,你还不知道呢?前几日将军将院里的女?子?都派去干粗活了,大爷在?后边院里开了个菜园子?,养鸡种菜的,就派她?们去,脸都黑了一圈”

  “听你这样说,咱们将军都十六了,哪个贵人?像他这样,身边还没个女?人?,大爷更离谱,都二十好几,仍是独身,你说”

  婢女?们对视几眼,羞得低下了头。

  外间仍在?下雨,昨晚上下了一夜。卫昭出去了,天亮才回来,得知清辞还在?睡,就去了她?屋里。

  坐在?床脚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脑子?里想起那女?子?说的话,脸红了又白,实在?熬不住心底的悸动,脱了鞋就躺了上去,面对着面,也睡了过去。

  清辞只觉得一阵冷一阵热,她?意识昏昏沉沉。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里她?还是孟家的大姑娘,吃好的穿好的。旁边的人?将她?当成宝贝似的哄着捧着,她?那时的脾气并不好,一有不如意的事?就发小性子?。

  从没人?计较,只当她?眼珠子?的疼。

  梦里笑着笑着,就哭了。

  有人?在?推她?:“阿姐醒醒。”

  清辞就睁开眼。卫昭躺在?床上,半撑起身子?,见她?小声啜泣着,就轻轻推她?,一面哄道:“又做噩梦了吗?昨夜雨下得大,可营里有事?,就走了,天亮才回来,今天就不出去了。”

  清辞仍有些?心悸,还没回过神来。她?躺在?床上,身下垫了好几床褥子?,软和和的。案上的瓶里插着婢女?新摘的花,香气满盈。

  清辞眨眨眼,眼

  前蒙着一层雾。盯着眼前的少年瞧,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问他:“忙完了?”

  卫昭点头:“都忙完了。”他年纪轻,纵使立了战功,底下仍有些?年纪大的不服气,不过这些?恼人?的事?也不必跟阿姐说。他又道:“阿姐一到雨天就睡不好,总做噩梦。今日我在?家,找个郎中瞧瞧,总不能一直这样。”

  他说着就下了床,唤了人?进来,拿了沾湿的帕子?。并不让旁人?动手,跪在?床上,俯着身子?给她?擦额上的汗。

  清辞避开,没让他动手。不理卫昭一脸不愿,自己用袖子?擦干净,就说:“也不用请郎中,只是做噩梦而已,醒了就好了。只是你”

  清辞开了个话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方才是睡糊涂了,并没察觉到,现在?清醒,就发现卫昭与?她?的距离实在?太近。

  他总往她?床上跑,这是个什么道理?

  说出去,是会让人?笑话的,两人?又都不是小孩子?了。

  清辞有意与?卫昭拉开距离。

  既然他要躺在?床上,清辞就穿好外衣下去。卫昭仍坐在?床上,满脸郁郁。

  “阿姐,我只给你擦擦汗,这都不行??”

  “擦汗我自己也可以擦,用不着你。你昨夜忙了一晚上,既然累了,就躺着休息,我去后院看看。”

  卫昭沉默,好一会儿才问:“阿姐这是为何?”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连句好话都不说了。

  清辞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总这样腻在?一起不像话。”她?说完就走了,只留下卫昭一人?留在?屋里,嘴边不停咂摸她?刚才那句话,不一会儿就笑了,眼底却?沉沉无光。

  碧落听了府里婢子?的调笑,想了想,还是跟清辞说了。清辞听了后,只庆幸她?早晨说了那番话,看卫昭也不像小时候,追出来反驳,大抵是听进去了。

  她?也不当一回事?了。

  碧落问:“姑娘准备如何处置她?们?”

  清辞诧异:“也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的。”

  碧落觉得这样不行?。姑娘心善她?是知晓的,但是可不能压不住下人?的,是会出事?的。

  “姑娘,她?们嘴碎,敢背后编排你跟将军,往后难

  保不做些?什么,还是罚一罚的好。”

  清辞想了有一会儿,若是只她?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能宽待就宽待了。但卫昭如今是将军了,这本就是将军府,若是下人?管不住嘴,是会惹麻烦的。

  她?对碧落招招手,说:“要不这样吧。”

  府里的人?本来就是刚买的,有些?是卫昭上级赠的,大家都各司其职互不干涉,偶尔还有些?混乱。

  上头的两个主子?,一个常年在?军营里,一个又面软心善,下人?们过得都很自在?。

  若是各个职位都安排个总管,只负责这一堆人?,出了事?便找这个总管。

  既明确了职责,也有了规范。

  碧落也觉得这个主意好,“姑娘想的真周到。”

  清辞又道:“今日这事?就先算了吧,你只跟大家伙说说规矩就成。”

  碧落应了声,去了。

  清辞也没回屋,她?在?后院里还养着鸡。如今又大了不少,卫昭派来的那些?女?子?,没做过这种事?,将鸡放出来就捉不回去了。

  满院子?的鸡毛。清辞就手把?手地?教她?们,让她?们别害怕。可这也不成,她?们哪里做过这样的事??那鸡身上还臭烘烘的,清辞只得自己上手。

  忙活到了正午,前院来传饭了,清辞才离开。

  清辞到的时候,卫昭还在?她?的屋里,他蹲在?内里的地?上,面前放着个水盆。背对着门口,只留了个背影。

  他极认真,也没听到脚步声,掌心攥着白色的棉布,从水里拿起,搓了搓,又放进去。

  清辞问他:“你在?做什么?”

  卫昭一激灵,他没回头,反倒将头低下,手上动作加快。水盆里的水被他溅出了好多,都把?地?面打湿了。

  清辞觉得奇怪。

  好好的,他也不出去,反倒蹲在?她?的屋子?里,像是在?干见不得人?的事?,心底有不好的预感,立马转到他面前去,瞧清楚了他手里攥着的东西,气血都涌到脑顶了。

  是她?的裹胸布!

  清辞只觉得喉咙被噎住了,想狠很训训他,可又因?为羞恼,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大声叫他的名字:“卫昭!”

  卫昭匆匆抬了一眼,手下动作没停。又冲了一遍

  水,这才停了手,小声嘟囔道:“你放在?床上被我瞧见了,就洗了。”

  清辞伸手捏了捏眉心:“我放在?床上你就拿?且不说我自己会洗,如今也有了婢女?,交给她?们也成的。”

  卫昭动动唇,他今天是摆明了要跟清辞杠上了:“不成的。”

  清辞压着心气,问他:“为什么不成。”

  卫昭扬起头,瞳仁漆黑辨不出情?绪,只觉里面沉浮着星点似的烈火,不知何时会燃起。他的指腹勾了勾盆里的棉布,道:“从前我也洗衣裳,阿姐也是让的。怎么如今就不让了?”

  清辞站在?他面前好一会儿,心底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从前她?觉得卫昭可怜,人?小小的,没爹没娘,孤零零的也不爱说话。她?心里怜爱,他想要什么都愿意给他。

  怕他晚上一个人?睡觉,就跟他在?一张炕上。

  可是如今他总将从前挂在?嘴边,有自己的院子?也不去,整日赖在?她?的床上,这是很不应该的。

  清辞抬眼,认真地?望着他的眼底,企图看清他的情?绪。可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瞧见少年沉似黑夜的眼。

  他如今已经很高了,比她?要高了一整个头。他人?也健壮不少,穿着宽松的长衫,衣领稍开,微露出半截胸膛。

  里面的肌肤不是从前的白嫩,带了些?微肌肉的纹理起伏。他的手上沾着水,指尖仍然勾着她?的裹胸布。

  那一长片白色的棉布,是她?经常裹着的。就紧贴着她?的,如今却?被他的指腹反复地?搓洗。

  清辞忽然就觉得眼前的卫昭陌生了。

  仿佛变了一个人?,再?不是从前那个乖巧懂事?的弟弟了。可他说的也没错?从前也是他洗的啊

  清辞往后退了一步,匆忙垂下目光,紧紧盯着他指尖的棉布,道:“你也说是从前,从前你小,我也小。家里就只我们几个,可现在?不同了,我们都长大了,这是不行?的。”

  卫昭就问她?:“那怎么着才行??”他脸上露了笑,往前一步,视线紧紧抓着清辞,目睹她?瞪大的眼,只觉酸涩又畅快,他又重复一遍:“阿姐告诉我,怎样才可以?”

  清辞忽然觉得双唇干涩的厉害,就连跳动的

  心也短暂停住,她?屏住呼吸,用震惊、用不解、用迷惑的眼神看他,只能瞧清楚卫昭脸上的笑,不似从前阳光,带着些?微的阴沉。

  她?的心也一块沉了下去,她?伸手,夺过卫昭手里攥着的棉布,扔在?脚下,重重道:“卫昭,你太过分了。”

  清辞与?卫昭一连几日没再?说过话。那天卫昭盯着脚下的棉布,震惊许久才回神,转身就离开了。

  他去了军营里,许久没回家。

  清辞心里也存着气,依旧没消,也不去理他。

  正巧李绰来请她?,说是在?酒楼里设了宴。

  清辞承了他的情?,不好推辞就去了。

  到了之后才发现,没旁人?,就只他们两个。李绰包了个二楼的位置,往下看,正能瞧见酒楼一楼正中央新设的戏台子?。

  李绰见了清辞就笑:“递了好些?帖子?去,等了许久,今日你才来,可真是大忙人?。”

  清辞并没收到过他的帖子?。今日这个,还是出来的路上碰见了李绰,这才约到了一起。只她?兴致缺缺,就没出声,点点头算是应了。

  如今到底跟往日不同,且不说卫昭升了职,她?不必见着人?就小心翼翼生怕得罪。只说李绰这人?的性格,虽外间传闻他仗势欺人?、最?爱拈花惹草,可相?处久了,便发现他这人?很热心,也不是那种花花肠子?的人?。

  因?此相?处起来,也就随意许多。

  李绰见清辞人?有些?心不在?焉,拖着腮往外瞧。他也不出声了,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心里痒痒得厉害,总想说些?什么。

  他就想起了父亲跟前听到的传闻,说了给她?听。

  “那张常侍如今正关在?咱们兖州的大牢里,梁帝见大军败了,也不敢管了,当起了缩头乌龟。也不能叫张常侍了,如今那张恩,披头散发,可难看了,只一点我想不明白,他又老又丑,身边的姬妾却?貌美?,实在?让人?嫉妒”

  李绰忙捂住嘴,生怕清辞听了他的后半截话去。

  他的嘴怎么就把?不住门呢?从前是花心,可是现在?他整颗心都在?清辞身上,这要是让人?印象差了可怎么办?

  他本想不动声色地?将话题给

  转移了,可抬眼就瞧见清辞直愣愣瞧着她?。

  清辞本来在?看楼下唱戏的,拖着腮一幅事?不关己的状态。任李绰自言自语,只偶尔搭上几句话。

  又听到他后半句话。心猛地?一跳,她?动了动唇,问他:“那张恩的姬妾如今都去了哪里?”

  李绰讪讪笑道:“哎呀,问这个多无趣,咱们看戏看戏。”

  清辞并不想揭过这一茬去,依旧追问:“张恩一个阉人?,那些?姬妾跟着他,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如今他被抓了,也该得了自由吧”

  李绰就说:“哪有这样的事??他的姬妾自然都被州牧收到房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