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铁桦
作者:一零九六      更新:2022-02-27 06:36      字数:4442
  新学期即将来临,各项工作都紧锣密鼓地开始。丁念打开群里的文件,几次确认发现自己的名字的确出现在了班主任那栏,忍不住给年级组长打了电话。

  他们这届新高一的老师班子略有调整,但年级组长还是老蒋。丁念表明自己意思后,组长说:“你也就刚工作时轮值过一学期的班主任吧,这些年你的工作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为什么不愿意当?你看不上班主任多出来的几百块钱,评奖评优评职称也不考虑吗?”

  丁念没有立刻表态,把事情告诉给了傅绍恒,他在电话里说:“这种事怎么还有强制的,你不想当就不当。”

  “也不是不想。”她只是不能准确判断自己的能力,“班主任的职责太多,压力太大,万一我做得不好,岂不是会麻烦别人?”

  “那万一你做得很好呢?”他一听就明白了那位组长的意思,“你要相信你领导的判断,他们的决策综合了各方面的考虑,比你自己的意见要客观。你语文教得好,成绩是摆在明面上的,当班主任是为了更好地锻炼你,你不要因为不自信而错失机会。”

  丁念想,他看问题的角度果然跟她不一样,她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而他却鼓励她去尝试。傅绍恒察觉到她的踌躇:“从外人的角度,能当班主任的老师一要教得好,二要管得好,这两方面我相信你都能做到,但作为丈夫,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你要拒绝,就尽早跟领导说明。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

  丁念被他这番话说得暖洋洋的,冷静下来想想,自己的确有点耽于一成不变的工作了,何况要是能坚持三年,班主任的确有笔可观的额外补贴,于是决定答应。孙丽梅知道后没有发表意见,张玉英却不免和傅天森念叨:“当班主任会更忙吧,以后要是有孩子了,担子不是更重?”

  傅天森觉得她杞人忧天:“那也不会忙到连孩子也顾及不了。”

  张玉英是巴不得事情一桩桩的都顺顺利利,最好不要出半点差错:“她和绍恒年纪都不小了,再过个两三年当父母,晚上起夜都吃不消

  ,就算请了月嫂也不放心,不还得我去带?”

  傅天森佩服她的畅想能力:“等有了再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们两口子的事让他们商量,你不要多嘴。”

  “那他们商量,不都是绍恒听她的?”

  傅天森笑:“怎么会。”

  “怎么不会,我们家就这个传统。”张玉英以前觉得傅天森对她如何如何都是应该的,轮到自己儿子对其他女人,滋味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她在丈夫这里得不到应和,只好去傅绍恒那边嘀咕。傅绍恒没想到母亲跑到公司就是为了说这些:“她工作上有调整,我配合就是了,她能做出成绩来也是好事。”

  “那你们的见面时间不更少?”

  “不重要。”他想起她说的,如果工作能带给她踏实感和成就感,那么她也许就会少计较甚至忽略她跟他的差距。他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张玉英见他视线不离电脑:“哪里有新婚夫妻过成这样的。”

  “妈。”

  “行了,我不多说,你得心里有数。你爷爷奶奶等着抱重孙呢,你对着电脑是哄不了他们开心的。”

  “嗯。”

  张玉英知道他不愿意听,只好岔开话题:“晓晨快开学了,你小婶就在老宅常住,婚礼的事我们俩会操心,你和念念忙你们的,就不用管了。”

  “好。”

  “我请柬已经发出一部分,千禧那边也打过招呼,你爸本来打算要包两层,我倒觉得不必太铺张,五十桌就差不多了,不然她父母那边看到差距太大,恐怕心里也不舒服。”

  “嗯。”傅绍恒其实只想请最亲近的亲戚朋友,但家里人意见统一,都说越隆重越好,他便也遂了他们的心愿。横竖这辈子就结一次,借着婚礼让她大大方方地成为他家的人,总比日后一个个再去介绍要合适。张玉英再说了几句,问他:“念念是不是不常来这边?”

  “没必要来,人多眼杂,又不是什么旅游景点。”

  “那公司的高管总要认识吧。”

  “婚礼上会见到的。”傅绍恒送她出门,回办公室时接到了林玫的电话,林玫是一家珠宝公司的设计师,他之前托她帮忙预订了两款钻戒,她这下说戒指已经送到,问他是自己过去拿还是明天

  让苏澈给他带过来。傅绍恒看了眼手表,松松脖颈:“放着吧,我过几天来取。”

  。

  高一新生九月初开始军训,丁念作为班主任就算正式上岗。面对万里无云的艳阳天,她不仅要对工作任务严阵以待,也要将自己全副武装。

  周文和张玉英在谢师宴后就没再有过联系,但她已经得到了丁念嫁进傅家的消息。如今,她是九班班主任,丁念是十班,两个人站在操场旁边,免不了谈些闲话。她见丁念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不热吗?”

  “热,但出出汗也是好的。”

  总比被晒黑强。

  周文笑:“是得好好保护着,女人这辈子就美这一次。对了,请柬什么时候发?”

  丁念记起张玉英的提醒:“二十号左右吧。”

  “那我得去,年级部的人你是全请吗?”

  “不太好吧,有几个新老师都不熟。”丁念想起刚入职时最怕凑份子钱,手头紧,收到了邀请又不好不去。她怕他们破费,“我把喜糖分一分倒是应该的。”

  “你倒是大气。”周文看着远处的方阵,“方钰还没销假,听她说,你请她当伴娘?”

  “……嗯。”也是无奈。傅绍恒那边有几个年轻的表弟,她朋友少,以前的同学也都结了婚,联系不多也不复当初的热络,不好开这个口。孙丽梅帮着仔细算了算家里的小辈,只联系成功了远房的一个表妹,再加上吴健的未婚妻晓柔,还差两个伴娘。

  她思来想去,方钰虽然结了婚,但年纪比自己小,跟她提了她倒很乐意。至于最后一个名额,傅绍恒提到傅晓晨,她怕尴尬,也怕她不答应,结果傅绍恒当晚就给她打了电话,小丫头竟然欢呼:“当然行了!伴娘不是有红包拿的吗?”傅绍恒被逗笑,她心中也大石落地。

  只有在商量和谋划这些细节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他和她的婚礼是真切地慢慢到来了。等到军训结束,就是拍婚纱照的日子,张玉英请了岚城最好的婚纱摄影师,丁念内心期望那天天气好一点,有阳光,但不要太热,不论外景还是室内,都能顺利而圆满结束。

  。

  周四晚上,晚自修上到第二节,丁念给傅绍恒发信息:“今天你来接我吗?”

  他过了五分钟回:“老地方。”

  他说的老地方就是她的宿舍门口,那已经不是她的宿舍,外墙被粉刷一新,房间改造后搬进了新生,值班的大爷也换成了穿着制服的保安。

  九点四十,她准时抵达。他的车也停在了新画好的停车位上。

  她打开车门坐进去:“等很久了吗?”

  他没反应。

  “?”她笑着拍了下他的手臂,“开车吧,很晚了。”

  傅绍恒这才回神,看了眼手里的烟,夹着有一会儿了,但竟然忘了点。他把烟塞回纸盒,启动车子,丁念扣好安全带,在看见副驾前那张沾着口红的纸巾时,笑容渐渐僵住。

  “傅绍恒。”

  “?”

  “你不是从公司过来的吗?”

  “嗯。”

  “这是什么?”

  “?”他顺着她看去,眉心一皱,伸手把垃圾攥了,靠边停车,丁念看着他开门下去,把东西扔进垃圾桶,这才意识到车里有明显的香水味。

  她等他重新坐好:“是女客户不小心落下的?”

  “不是。”他想起那个女人哭泣的脸,他跟她的确不是甲方和乙方的关系。说来烦躁,他今天去林玫那里取戒指,正好撞上秦愫。早就过了下班时间,两个女人正低声交谈什么,看他进去又默契地止住。

  他忽然懊悔,早知就该让苏澈帮他带过来。果然,他拿了东西要走,秦愫却提出要搭他的车。这一搭,他绕了点路,听她哭了一阵,得知了一个她的秘密,简直得不偿失。

  丁念很快意识到他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她没再出声,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却无可避免地,开始在车里找寻另外的痕迹。她甚至开始对比,这味道和她那次在他公司闻到的并不是同一种,明明是香的,但她却有点……犯恶心。

  车里开着空调,她开了条窗缝,通不了风,只好忍住。两人一路沉默,回到公寓,那股恶心却再也压不住,她立即跑去了卫生间。

  傅绍恒听见水声传来,忙跟进去:“你怎么了?”

  “不知道。”她漱口,尽管也没呕出任何东西,“你没有闻到车里的味道吗?”

  “什么味道。”

  “香水味。”她不无生气,“看来你很适应这种味道。”

  傅绍恒不明:

  “香水不都是香的?你不喜欢?”

  “不喜欢。”她走出去,拿了换洗衣服洗澡,熟悉的沐浴露的香气渐渐压下她的不适,而等她冲完澡出去,某人竟还坐在客厅,她那股火气又冒头了,“你怎么还不洗?”

  “马上。”傅绍恒盯着手机,那上面有她刚发给他的信息,“谢谢。”

  谢谢?他想打字,又不知回复什么。犹豫间,眼前却多了一道阴影,丁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今天很奇怪。”

  他熄屏:“有吗?”

  “你不觉得你需要跟我解释一下吗?为什么你的座位上会有女人用过的东西。”

  “你说那几张纸巾?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落下的。”他听她质问的语气,有点犯难,“至于香水,我没注意。”

  “那她是谁?”

  “……”

  “不能说?”

  “能,但今天很晚了。”他起身,“我们明天还要上班,先不聊了。”

  丁念固执地站着,没有挪步。

  “一定要现在说?”

  丁念看着他。

  傅绍恒只好把经过复述一遍,丁念惴惴不安地听完,听他强调:“我只是送她回家而已。”

  “可她是你前女友,还在你车上哭了。”丁念忽略心中瞬间的慌乱,这应该是他们第二次谈及他的前任,和第一次相比,这回她不是过去式,而是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了。

  她的脑袋忽然有种被硬物砸到的感觉,有些事她不提,不去想,不代表它从来没有发生。

  她假装镇定,“她为什么哭?”

  傅绍恒脸色一黯,想到秦愫说的吵架,流产,想到她那几秒完全溃败的情绪和重新整饬好的妆容——人和人的际遇大不相同,如今他春风得意,秦愫却在遭受遗憾和痛苦,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在没有经过她同意的前提下跟别人揭她的伤疤。可是,丁念是谁呢?他想,丁念于他是至亲至爱,于她不过陌生人,他不必让陌生人的不顺给他的所爱增添烦恼,只是说:“那是她的私事。”

  可这话在丁念听来却变了味:“所以我没资格知道。”

  “不是这个意思。”

  丁念看他,没等到他的解释,转身回屋。

  傅绍恒意庆幸她能理解,却不知他的态度让丁念更为恼火。这头

  ,他自以为是地松了口气,去书房把戒指放进书桌抽屉,上了锁,不禁觉得疲倦——有些事知道了不如不知道。

  而另一边,丁念想想憋不住,刚折返,到门口就看见他低头沉默的样子。如果她不知道前因后果,那她会知道这是他再正常不过的思考状态,可是眼下,她只觉得他是在失魂落魄。

  真是讽刺,他不坦白,她生气,他实话实说,她却更别扭。

  “傅绍恒。”

  “?”

  她看着他:“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她今天为什么在你面前哭,你会告诉我吗?”

  “……”

  “不会是不是?哪怕我实话实说,我想知道你和她的过去,想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你也不会告诉我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