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会儿功夫,苏晓玲就带着姜爱军和豆包回来了，另外还捎了一个乔秀兰。

  将人迎进屋里暖和之后，苏晓玲才说：“兰兰学校正好放假,我就带她回来了。娘,我想带着豆包在家里住几天。煤气厂这些天大维修，爱军得在厂里加班，我一个人带孩子实在忙不过来。”

  豆包又是个不老实的,醒了就闹,半点儿不随她跟爱军的老实性子,可把苏晓玲的脾气生生磨没了，从前那点儿羡慕别家有个乖巧可爱孩子的心思也是半点儿没了。

  张翠萍正在逗豆包,闻言道：“豆包肯定是随了你，你打小就闹腾。爱军性子多好,跟白面馒头似的,没点子脾气。”她这个岳母瞧着都心疼,心疼自家闺女欺负这么个小伙子。

  苏晓玲：“……”行,是亲妈。

  “妈,今天咱吃啥啊？”苏晓玲亲热地搂上张翠萍的胳膊,“我让爱军割了两斤五花肉,我们去得早,肉铺里还有猪蹄，就顺带拎了个猪蹄回来。”

  “去问你几个嫂子去。”张翠萍今天不管这个,反正地窖的钥匙都给了她们,有肉有鱼的，做成啥样都不寒碜。

  苏晓玲想去厨房瞅瞅,“娘,那你帮我带会儿豆包,我清闲清闲。”她可算是受够了带孩子这活儿，以前她在家的时候，帮着四嫂带诚诚和小梨子，俩孩子多乖啊，不哭不闹的。

  偏她家这个不老实……

  “去吧去吧。”张翠萍摆摆手，“你跟桂芬说，等会儿做好饭跟这屋也弄一桌，愿意喝酒的在外头吃，不愿意的跟里头暖和着吃饭。”

  苏晓玲应一声，小跑着去了厨房。

  厨房里头一边热火朝天的烧火做饭，一边的小饭桌上，几个年纪还不大的正捧着热乎的豆腐脑儿吸溜吃饭。

  “小梨子都长这么大了！”苏晓玲有些日子没回来，小孩子又一天一个样，所以乍一看还真觉得像是几年没见一样，“来，让姑姑抱抱！”

  “小姑姑？”小梨子眨巴着眼睛，乖巧地被抱起来。

  其实她已经不记得小姑姑了，但是娘告诉她，小姑姑和三姑姑一样都是小梨子的姑姑。而且在小梨子特别特别小的时候，自己都不会吃饭的时候，是小姑姑喂她，还哄她睡觉，给她穿衣服…

  小梨子捂住脸，她害羞了。

  小脸蹭了蹭小姑姑的脸颊，小梨子用小小声跟她道：“谢谢小姑姑。”

  苏晓玲没听见这句话，她正在享受别人家乖孩子的亲近。

  这感觉简直太棒了！

  她怎么生的就不是个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呢？

  苏晓玲内心泪流满面。

  被小姑姑抱了会儿，小梨子主动要求自己走，苏晓玲又是一阵羡慕，“四嫂，要不你把小梨子送给我吧，这孩子简直太乖了！”

  “不要！”小梨子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躲在自家哥哥身后，小手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角，“小梨子不要被送走！”

  “这话可不兴说！”旁边一直安静着，生怕惹了小心肝和小小心肝儿的厌烦被赶出去的苏向北终于忍不住了，“小五你把我家小梨子吓坏了，孩子最不能听的就是被送走几个字。”

  苏向北一边义正言辞指责亲妹，一边见缝插针将两个孩子抱起来，“有爹在，没人敢送你们走！”

  比起被送走，被爸爸大老鼠抱着也似乎没什么了，小梨子和诚诚也就没挣扎，任由苏向北抱着。

  乖乖巧巧，白白净净，两个好看的小娃娃别提多招人稀罕了。

  苏晓玲：“……”她看出来了，她这是被当了筏子。

  叶明月笑着道：“小五别搭理你四哥，他这是自己作的。”

  俩孩子都一天没搭理爸爸大老鼠了，苏向北好不容易能跟她们亲近亲近，这不得可着劲儿埋汰小五？

  别说亲妹子，亲妹子根本不好使，亲妹子能比得过儿子和闺女？

  苏晓玲气呼呼踹了一脚这个不着调的四哥，“四哥，咱俩的兄妹情，没了！”

  苏向北抱着俩孩子躲开，贱兮兮地跟诚诚和小梨子卖惨，“哎哟，爸爸可太惨了，被妹子这么欺负，唉！”

  苏晓玲跺脚，“四嫂，你看他！”

  叶明月摊手，她也没办法。苏向北这人，从前没人管得了，现在也只有俩孩子能治一治。

  小闺女带着女婿儿子回家，于是苏家的午饭便吃得早了些，隔壁江家的灶房刚冒烟儿，这边苏家早就热闹地吃上了。

  堂屋摆了一桌给人喝酒，张翠萍睡觉的里屋也摆了一桌。

  苏向北这个大男人，本该被留在堂屋喝酒的，结果生生靠着厚脸皮，以‘诚诚和小梨子可离不开我这个爸爸’为由钻进了热乎的里屋。

  外头堂屋的苏向东、苏向南和姜爱军三个根本不爱喝酒的大男人，看着苏向北洋溢着欢快喜悦的背影，留下了羡慕的眼泪。

  他们也想进里屋暖和着啊！

  这酒冷冰冰的，灌进胃里登时就把人冰一个哆嗦，苏向南含泪灌了一口，然后猛一拍身旁的妹夫，“爱军啊！”

  姜爱

  军…姜爱军盯着玻璃瓶里的白酒沉默两秒，然后果断给自己盛了碗鱼汤，“二哥，别的不说，这碗我干了！”

  说完，咕咚咕咚两口，热乎的鱼汤下肚，姜爱军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跟堂屋苦逼的三人不同，里屋又暖和又热闹。

  小梨子坐在爸爸大老鼠和诚诚哥哥中间，都不用伸手夹菜，香香的五花肉和鲜嫩的鱼肉就自动从桌上飞到了碗里。

  “要吃肉肉！”小梨子捧着碗，眼巴巴瞅了瞅哥哥。

  诚诚就会把肉肉夹到小梨子碗里。

  小梨子吃得欢快，高兴地晃了晃脚丫子，“好次~”

  别看小梨子人儿小小的，敞开肚皮吃起来饭量却很大，足足吃了一小碗米饭和小半碗土豆红烧肉，又连鱼肉带汤喝了小半碗鱼汤。

  吃饱喝足后，小梨子缓缓打了个哈欠，她困了。

  苏向北戳了戳小梨子软乎乎的婴儿肥，“吃了睡睡了吃，我这是养了个小猪吧？”

  叶明月：“……”她等这个男人后悔那一天。

  小梨子撇着小嘴，靠在哥哥身上，眼泪汪汪地控诉，“爸爸大老鼠才是小猪！”

  苏向北：遭了！

  “小梨子再也不要和爸爸大老鼠说话了！”

  苏向北：完了！

  诚诚拿出手绢来给妹妹擦眼泪，“诚诚也是！”

  苏向北：“……”

  “啥是爸爸大老鼠？”张桂芬听了一耳朵，没听明白这是个啥。

  叶明月跟她解释一番，最后给了个评价：“活该！”

  在场人约莫跟叶明月一个想法，尤其这会儿看到苏向北又惹急了两个孩子，更是在心里附和道：活该！

  好在诚诚是个好哥哥，将小梨子哄开心了，又哄着她睡下。

  至于苏向北，叶明月已经完全不把这人当做对手了。就这个男人作死的功力，她无需做什么，直接就赢在起跑线上。

  ——她进步，苏向北倒退。

  咳，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但叶明月还是因此高兴地多吃了两碗饭。

  苏晓玲带着豆包和兰兰要在家里住上起码得天。

  天黑之前，在姑爷姜爱军收拾收拾打算回县城的时候，张翠萍揣着两块钱敲了敲隔壁江家的大门，吴婶子早就准备好了老姐妹要的东西，两人在门后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吴婶子：“一共三十个鸡蛋，都是近些时候攒下来的，特别新鲜。”

  “我信你。”张翠萍点了点数，“七分五一个，别给价，你给我挑的都是顶个的大。”

  而且她这老姐妹家的鸡吃的是虫子，全是孩子们上山下地抓回来的，这样下出来的鸡蛋个大又好吃。就这三十个鸡蛋送去供销社，人家收也得按七毛多收。

  她给七分五一个，不亏。

  黑市里头可不止这个价。

  瞅了瞅外头街上没人，张翠萍抱着篮子回了自家，把三十个鸡蛋给姑爷姜爱军装好，叮嘱他：“玲玲不在家你自个也别将就，煮一锅鸡蛋放上，现在天气冷一时半会儿也坏不了。玲玲说煤气厂这阵子加班，你可得注意着身体。”

  “我知道，娘。”姜爱军又抱了会儿豆包，依依不舍放下，跟苏晓玲说：“过几天我就回来接你们。”

  体验过有人帮忙带豆包的轻松后，听到这句话，苏晓玲脸上的不舍褪去，变得冷酷而又无情：“不需要！”

  最好在豆包长大之前，都不要过来接她们娘俩！

  姜爱军：“……”他多想跟四哥一样没皮没脸，这时候撒娇…撒泼都成。

  最后一大家子到门口送人，苏晓玲跟爱人挥手，“没事儿别惦记我们娘俩！”

  姜爱军握着的自行车把一歪，险些撞到人家的墙上，他回头望了一眼已经空荡荡的苏家门口，莫名有种‘妻离子散’的感觉。

  苏晓玲回娘家的第二天，一大早天还黑洞洞的时候，小梨子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眼睛还没睁开就听到妈妈在说：“没事儿，小梨子接着睡，妈妈抱你换个地方。”

  然后颠簸一路，再醒过来的时候，小梨子揉着眼睛环视一圈，惊恐地发现……

  这不是小梨子的家！

  这是别人的屋子！

  小梨子：！！！

  小梨子好像被送人了！

  “哥哥哥哥！”小梨子爬到熟睡的哥哥身边，伸手摇晃他，声音哽咽，“呜呜哥哥起来，小梨子不在家里了……”

  外间院里，叶明月正在帮三奶奶择菜，听见小梨子的声音，两人连忙放下东西推门进来。

  “哟这是咋了？咋还哭了呢？”三奶奶可见不得小娃娃掉眼泪，顿时心疼得不行。

  小梨子扑到妈妈身上，“呜呜妈妈不要小梨子了……小梨子……小梨子乖乖的……不要被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