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 397 一次失控
作者:Ventisca      更新:2023-09-11 06:34      字数:7264
  397

  追捕凶手的过程并不顺利。

  在离开赫尔塔的家后,凶手很快消失在了巴黎的狭窄的小巷里,警方既没有找到血迹或是足迹,也没有找到换下的血衣,一切痕迹都断得干净利落,像是被一刀切断。裁决局根据周围环境进行推测,圈出了一片凶手可能藏身的区域,然而他们搜遍了整片地区,也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

  一切调查结果都指向了一个结论。

  “凶手早有准备。”埃里希疲惫地说,“这不是一次激情杀人,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

  海瑟的眼睛依旧是红的,短短几天,她就明显地消瘦了。索尔给她放了假,但当她听说裁决局开始追捕凶手,当天她就出现在了办公室里。

  听到埃里希的话,她猛地站了起来,激动地说:

  “那个混蛋别想逃出巴黎!我要悬赏!我要拿出我的所有钱悬赏!有的是邪丨教徒愿意拿钱杀人,我要他们把尸体带给我……”

  “海瑟。”坎贝尔轻轻喊了一声。

  海瑟扭头瞪了他一眼,泪水在她的绿眼睛里滚动,眼神却毫不掩饰对凶手的憎恶。

  坎贝尔看起来没有前几天那么恍惚,只是眼底的青黑更深了,不知道失眠了多久。

  他用低沉而阴郁的语气说: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承受着相同的伤痛……如果你难过的话,握住我的手吧。”

  他们的手安静地握在一起,过了会,海瑟把自己摔回座椅里,抬起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低头继续看资料。

  他们的队长坐在桌前,阅读一份份资料,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办公室里只能听到他纸张翻动的“哗哗”声音。

  他看起来太过冷静了,冷静得像是所有情绪都被怒火融化,锤炼成了钢铁的一部分,只余下令人心底发寒的冷峻。

  可这种冷峻并不显得平静,反而令人惴惴不安又隐隐恐惧。似乎每分每秒,那层钢壳都在不断融化又不断重铸,以其恐怖的沉重和冰冷,抑制着内里某些更可怕的东西,不让那个怪物彻底爆发。

  在这起案子上,他们有权调阅的档案并不太多,海瑟会生出买凶丨杀人的想法,最主要是因为,他们直接被排除在了追捕之外。

  裁决局其实并不太希望他们再插手对凶手的追捕,他们更倾向于将这起案子交给其他小队,毕竟有经验的警探都清楚,以仇恨为燃料,只会将一个人烧成空壳,无论是失控还是失去理智,都有可能带来更坏的结果。

  警司特意把索尔带到办公室,和他讲了局里做出这一决定背后的考虑,希望他不要冲动行事,并且约束住手下的警员,裁决局绝不会放过那个凶手,他们会给索尔小队一个结果的。

  面对警司隐含祈求的眼神,索尔回答得很简略:

  “好。”

  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我希望能调阅一些外省警察局的卷宗。”

  巴黎裁决局和法国警察并不属于同一系统,因此调阅卷宗花了较长的时间,在等待的这些天里,索尔他们查完了赫尔塔最近几个月的行踪。

  新年之后的那个周末,她给家乡寄了信,又过了一周,她收到了回信,并且又寄了一封信,那之后,她开始在巴黎大大小小的黑市流连,接下来的每周,她都会向局里申请顶额的镇定剂,加起来的量几乎够她拿来泡澡。

  “为什么赫尔塔会需要那么多镇定剂……?”海瑟手指搭在纸张上,困惑不解地问。

  “她要用镇定剂来抑制自己的食欲。”索尔说,“她是天命之人,如果不这样做,她会忍不住饥饿……”

  他没有说完剩下的话,但海瑟的脸瞬间白了,下一秒,她猛地别过脸,捂着嘴,弓起了身体。

  除了索尔,所有人脸色都一阵变化,有了反胃的冲动。

  过了会,海瑟总算缓过来,苍白着一张脸,盯着队长的眼睛,强撑着追问:

  “但只有天命之人会对血亲有食欲,对不对?”

  索尔低下头,他的手指压在那张申请报告上,熟悉的笔迹倒映在他的眼眸里,细细的笔划像是注射器的针管。

  他闭上眼睛,说:

  “是的。这意味着,凶手不是没有开启道路的凡人,并且在最开始,对方有意识地在赫尔塔面前掩盖了这点。”

  尽管早就猜到凶手就是为了杀死赫尔塔才来到巴黎,几个人仍然有几秒感到无法呼吸。

  海瑟轻轻地打了个寒战,不知道是为这种毫无人性的冷酷感到了愤怒,还是感到了恐惧。

  在难捱的沉默中,索尔睁开眼睛:

  “凶手不会预先知道赫尔塔的举动,为了确认这个邀请不是陷阱,凶手势必要提前观察。在赫尔塔和凶手见面之前,凶手至少观察过赫尔塔一段时间。一个无依无靠的外乡人在巴黎这样的城市很难办到这种事,必然有个地方能让凶手得到需要的情报。”

  坎贝尔若有所思地说:

  “如果有个组织能够给凶手提供支持,那么在裁决局眼前消失得如此迅速和彻底,就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了……我们应该把这个猜想提供给负责追捕的小队。”

  “咚咚。”有人敲门。

  索尔想要调阅的卷宗在这时送到了裁决局,埃里希接过来一半,翻了一份便微微怔住。

  “这是……”

  “赫尔塔家乡最近二十年的所有失踪或者杀人悬案。”索尔低头阅读卷宗,没有波动地说。

  他一份份翻完,接着闭上眼睛,向后靠在椅背上,像是在休息,又像是在思考。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没有丝毫停顿地从面前的卷宗中挑出了一份份文件,随着他挑出的文件数量越来越多,所有人都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只是第一次杀人,无论事前做了多少准备,凶手也绝对不可能做得这么完美。

  ——除非,在赫尔塔之前,对方已经练习过许多许多次。

  最后一份卷宗被索尔放在桌面上,一份份印着红色印章的文件在桌面上排开,像是一抹刺眼的血痕。

  索尔抬头看向房间里的其他人,缓缓说:

  “我们的敌人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杀人凶手,而是一个冷酷的天生杀人狂,一个狡诈又毫无人性的阴谋家,一个老练而又残忍的谋杀专家。

  “一个能够杀死赫尔塔的人,不是现在的你们能抵挡的——我希望你们能对这一点有清醒的认识。控制情绪,不要独自追查,相信你们的同事。我答应你们,这件事会有一个结果的。”

  几天后,追捕凶手的小队带回了新的消息:凶手在来到巴黎后,和狮子之牙教团的成员有过接触,并且对方最后消失的地点,附近有狮牙教团成员出没的迹象。

  这个信奉刃之准则的教团,以引发纷争和制造恐慌为己任,教徒无一不是狂热的战争疯子、残忍的杀人犯或者打手。理所当然,这个教团与煊赫一时的怒银之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后者衰落消失的现在,它就是裁决局眼中的头号大敌。

  无论赫尔塔的孩子之前是不是狮子之牙的一员,现在这个凶手都和狮子之牙脱不了关系。

  但这也意味着,搜捕工作不得不放缓了。

  现如今仍然盘踞在巴黎、没有被彻底剿灭、能躲过一次次搜查的密教,都有他们自己的手段,如果凶手已经获得狮子之牙的庇护,那么几乎没可能在短时间内把对方从巴黎找出来。

  而一旦给了凶手足够的时间,对方完全可以逃出巴黎,远走高飞。

  带着这个消息,索尔独自走在裁决局的走廊上。

  他的意识中,托里亚终于开口:

  “你打算做什么?”

  “那是个天才。”索尔始终直视前方,“杀死赫尔塔带来的影响已经足以用于晋升仪式,时间过去越久,我们的敌人只会更危险,更强大,更难对付。”

  既然与狮子之牙有关,那么赫尔塔的孩子大概率和她一样是刃之道路,二者的等阶也不会相差太多,否则凶手不可能在确认赫尔塔的身份后,还有信心谋划着杀死她。

  卷宗里的失踪和谋杀悬案都是最近十年内的,这意味着,凶手只用了赫尔塔一半的时间,就攀升到了接近她的高度。

  而这场残忍的谋杀绝对会受到狮牙教团的激赏,无论这是不是早就想好的一步,接下来,凶手必定能从教团手里获得更多的资源,攀升的过程会更加顺利。

  当索尔开口说出这句话时,托里亚就明白了他的决定。

  “你决定晋升了。”他嘴唇动了动,却只是发出一声叹息。

  “我早该这么做。”索尔说。

  他忽然停了下来,闭上眼睛,抬起手捏了捏鼻梁。

  受缚的怒火在这一瞬间挣脱出了钢铁外壳,爆发出狰狞可怖的形态,短暂的一秒里,他的面孔仿佛笼罩在黑暗之中,猩红的火焰在眼眸中燃烧,比起人类,更像是传说中炎魔或是恶龙。

  然而情绪外漏也只有这一瞬间,当索尔放下手时,刚刚裂开的钢铁面具已经熔化重铸,再也看不出岩浆流淌的痕迹。

  目睹了一切的托里亚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

  他们也许真的很适合这条道路,白焰也许是因为这份天赋而眷顾他们,又或者是祂的眷顾使得他们能够不断向上攀升。如果他们愿意,就算这条道路现如今如此难以晋升,他们晋升的速度应该比现在快很多。

  阻碍他们晋升的从来不是理解铸之准则的难度,而是他们自己——是他们自己出于疑虑和心愿而放缓了脚步。

  他们没有一次在心灵之地见到过疯狂,但疯狂没有理由对他们网开一面,索尔不认为这说明他们没有变得疯狂,他怀疑这只说明他们的疯狂变得更加密不可分。

  心灵之地是个全新的东西,铸之道路的改变也是个全新的变化,没人能断定二者碰撞时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根据裁决局里的资料,天命之人多数是在晋升四阶之后才会逐渐失控,如果不设法控制,很快就会被疯狂吞噬,因此裁决局建议不要积累太多疯狂,在四阶之前,至少通过心灵之地解决一部分疯狂。

  索尔因为疑虑而放缓了步伐,托里亚则是因为他并不渴望。

  如果他们达到四阶,他们大概会升职,进入裁决局更核心的部分,或者调去外省,负责一片比现在更大的地区——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再当赫尔塔他们的队长。

  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一个月后,坎贝尔晋升了第二等阶。

  灯之道路同样不是一条擅长正面战斗的道路,一阶时,坎贝尔和海瑟一样,基本只承担辅助的工作,所以才会在心灵之地遇挫——他既不会杀人,也不擅长战斗,就算敌人是自己,也只能束手无策。

  不过到了二阶,他也有了一定的战斗能力,可以加入到正面行动中了。

  毫无疑问,这不是个合适的晋升时机,然而所有人都像是没意识到这点一样,半个字也不提这个话题。

  只有海瑟忧心忡忡地戳着坎贝尔的额头:

  “在特殊的季节之前,你可要注意一点……彻底发疯是不可逆的,对吧?”

  坎贝尔也不躲开,由着海瑟戳他,温和地说:

  “还好,我现在等阶还很低,疯狂症状也不怎么严重,现在还可以控制。”

  “可是还有好几个月,这几个月怎么让你继续心理健康呢?”海瑟嘀咕,“多晒太阳有用吗?”

  她琢磨了一阵“晒未婚夫计划”,转头对索尔说:

  “对了,还没祝贺你晋升了,队长!”

  “谢谢。”托里亚无声地微笑了一下,问,“你们定好婚礼的日子了吗?”

  “嗯……我们暂时没有打算了。”海瑟停顿了一下,很快把这个话题扯了过去,“比起这件事,快给我展示一下那个吧,就那个——”

  她举起双手,比划了个张牙舞爪的姿势,然后迅速缩回坎贝尔,面带期待看着托里亚。

  托里亚:“……我恐怕不太可能现在就异变给你看。”

  “当然,我知道,但我真的很喜欢那个!”海瑟夸张地说,“非常吓人,非常锋利,也非常迷人——就像传说里的龙,龙的爪子和牙齿,队长,你以后肯定会有一个这样的外号的,你是更喜欢‘恶龙’还是‘红龙’?”

  “……”索尔脸上的表情很冷漠,看起来像是希望世界赶紧毁灭。

  晋升的确为他们带来了更多的疯狂,甚至直接体现为身体上的异变,当他们无法自控时,异变也会随之显现。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海瑟只见过一次就深深地着迷了——明明这个时代,龙应该是睡前故事里的怪物才对。

  他们心累了好几天,海瑟总算放过了他们,继续开开心心和未婚夫一起上下班。

  托里亚和索尔站在窗前,望着他们的背影远去,最后渐渐只能看到少女编发里的白鸢尾花。

  他们不知道那场婚礼什么时候会来,就像他们不知道,到底要多久,这两个孩子从未说出口的伤口才能够彻底愈合。

  时间还早的话,海瑟和坎贝尔总是会步行回他们新租的房子,好省下坐电车的钱。

  他们选择了离索尔的公寓不远的房子,不过降了好几个档次,离城郊也更近了点,但好在周边有个小市场作为弥补,两个人也经常去市场上购买食材。

  “现在已经有杏子了吧?我今天看到有个小女孩挎了一篮……”海瑟边走边计算身上的钱。

  坎贝尔一边听着,一边扫视四周,一只手护在海瑟身边,避免她撞到别人,或者被小偷撞上来。

  忽然,他的视线在某一点顿了下,随后语气陡然变急:

  “看那里!”

  市场附近是比较混乱的,人来人往,很多事情都容易被忽略,哪怕是正在发生的犯罪行为——

  远处的巷口,一个戴着帽子,穿着长袖裙子的陌生姑娘正在和什么人拉扯,然而从巷子里伸出的手捂住了她的嘴,接着一拳打晕了她,把骤然软下去的身体拖进了巷子里,那顶帽子掉在地上,一瞬间就消失在了行人的脚下。

  “有人打晕了一个姑娘!”坎贝尔一边喊,一边往巷口挤过去,海瑟紧跟着他。

  他的喊声吸引了周围的人,然而得到的回应很少,没人出来喊被绑走的是他们的亲友,多数人选择了冷眼旁观。

  只有几个人跟着坎贝尔和海瑟一起追了上去,不过他们的体力多数比不上在职的警探——哪怕是海瑟,也是学过格斗术,能跟着索尔出几次外勤的——很快被两个人落下了。

  犯人有两个同伙,他们抬着受害者,灵活地在小巷里穿梭,很快进入了靠近棚户区的边缘地带。

  看到这一幕,坎贝尔渐渐放慢了脚步,犹豫了几秒,对海瑟说:

  “你通知队长了吗?这里已经很靠近棚户区了,只有我们两个人恐怕应付不来。”

  “我现在就去。”海瑟肃然点头。

  坎贝尔看着她暂时跑开,继续追了几步,却保持了谨慎,没有过于冒进。

  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几个犯人似乎是不想再被他追下去,突然把被打晕的姑娘往旁边小巷用力丢出,接着四散而逃。

  坎贝尔看着那个姑娘滚进了小巷,不禁加快脚步,冲进小巷,想要帮助对方。

  他拐进那条不起眼的小巷,看到一道身影正从地上缓缓坐起,身上的长裙在刚才被撕碎了,帽子也没了踪影,一只手缓缓拨开脸上的头发——

  坎贝尔忽然僵住了。

  那只手、那裸丨露的腿、那张脸——

  那不是人类。缓缓掀起头发,对着他扬起嘴角,露出多层的细碎尖牙的是一个怪物。

  怪物慢悠悠地站起来,举止间带着某种成熟女子的妩媚,让人遍体生寒,毛骨悚然。

  她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胸腔起伏,喉咙里居然发出了人类的声音,带着轻佻的笑意:

  “终于到时候了,我真是等了很久,很久了——”

  她的姿态里有种熟悉的东西。

  坎贝尔的眼睛睁大了,慢慢的,怒火点亮了他褐色的眼睛,这个苍白文雅的年轻人第一次爆发出了如此强烈的愤怒。

  他知道她是谁了。

  赫尔塔的女儿爆发出一阵愉快的大笑,捂住了肚子:

  “哈哈哈!”

  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他们之间离得太近,其他人又离得太远,这里不是裁决局附近,周围除了麻木的穷人,就只有藏身其中的邪丨教徒,没有人能够改变这样的局面。

  坎贝尔的理智告诉他应该逃走,感情让他想要攻击,可赫尔塔的女儿甚至没有看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头发,那么慢条斯理,就像她一点点撕碎她的母亲时一样——

  她的头发下是不是露出了什么东西?那是什么?是变异还是邪恶?坎贝尔的视线忽然模糊了,血红迅速漫过了眼球,他伸手摸眼睛,摸到了一手血,接着那两颗眼球突然爆炸了,他发出了惨叫声,倒在地上抽搐,咖啡豆从他的口袋里摔出来,混在不断蔓延的血里,他的鼻孔里流出了乳白色的脑浆。

  最后一刻,他听到了模糊的笑声:

  “我不会杀死你,这样反而会更有趣……

  “被疯狂吞噬的人,原来是这样的吗?”

  地上的躯体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它像是奶酪一样开始融化,又像是煮沸的果酱一样沸腾,它摇晃着直立起来,新的骨骼支撑起了融化的皮肤,血肉歪歪扭扭地覆盖在上面,像是某种血肉为材料的艺术品。

  而它居然还能活动,它迟钝地抬起头,透过断墙的裂缝,向着废墟外看去,仿佛被那一个个被动静引来的生命所吸引。

  赫尔塔的女儿不知何时离开了。只剩下它,向着渐渐靠近的、畏缩但又渴望捡到些什么东西的穷人,举起了它的手——

  “砰!”

  子弹击穿了它的手,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迟钝地看着摔落的手,然后又转头看向子弹飞来的方向。

  少女握着枪的手在发抖,抖得几乎握不住枪柄,她含着泪的绿眼睛只看了它一眼,只有一眼,接着她用力眨掉泪水,对着它又开了一枪,一边对不明事态的围观群众们大喊:

  “快跑!离开这里!很危险!”

  枪声为她的话做了证明,海瑟并没有将精力全部放在它身上,除了吸引对方注意以外,她最先做的是驱散周围的平民,让他们迅速远离这片废墟。

  短短片刻后,废墟周围已经看不到半个人影,变得空旷而死寂。

  直到这时,海瑟才僵硬地转过头,终于能将全部精神放在眼前。

  她已经按照队长教过她的话做到了最好,接下来,她要去救她的爱人了。

  少女握着枪,一步步,没有偏移地,走向那具被疯狂吞噬的形体。

  枪声断断续续响了几下,然后便只剩下全然的寂静。

  不久之后,裁决局的警探们匆匆赶到,封锁了废墟以及附近地区,禁止任何平民靠近。

  索尔站在半堵断墙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坍塌的小巷深处的景象。

  他手上的手套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了。

  一座失去生命的血肉雕像伫立在废墟里,遍布血肉的火焰焦痕,说明了是什么样的力量杀死了它。

  在它胸口的位置,隐约能够辨认出两张模糊的脸,他们的四肢还保留了一些特征,让人能看出来他们在紧紧相拥。

  一朵纯白的鸢尾花在某个时候掉了下来,坠入地上渐渐漫开的血泊。

  不知道多久,托里亚闭上了眼睛,感觉他的眼眶干涩发痛,也许是被火焰燎烧到了。

  他知道,他们再也不会忘记了。

  决不能再犯错,决不能再放松——

  决不能放纵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