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黛越是笑意不减，眉间也越是蹙着，道：“说真的，我也不是弄得很明白。但是我想，褚都督大抵也不需要一个对你有别的心思的人在身边，你可能只是将我当成一枚棋子，可以对付苏砚；可能只是觉得我得皇上信赖，说不定将来对你有用；或者可能只是因为我会医术，能治病解毒……不管哪一样，都是因为我有用处。”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笑看着褚昱，自认为应该是无懈可击，对他道：“褚都督如此一个玩弄权势、打打杀杀的叱咤风云的人物，应该是厌烦于感情私事的。大家都是明白人，我既知道你与我亲近的目的，可你说的话，你做的事，你的言行举动，却容易让我产生误会。今日说清楚也好，往后便不要如此了吧。”

  褚昱抬步朝她走过来。即使姜黛让他站住，他也无法停下，他道：“很好，现如今找借口还找到我身上来了。”

  姜黛僵着脸，木然道：“你走这么近，这天恐怕没法好好聊了。”

  转眼间，褚昱身形上的优势，已经将她困在他和身后的柜台之间。

  褚昱道：“姜黛，你会对一颗棋子这样，把自己也赔上？这些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那气息压迫上来，又不受控制地往她所有感官里钻。姜黛微微往后仰，腰抵着身后的柜台。

  姜黛张了张口，哑然无声。

  棋子之所以是棋子，它当然是拿来用的，要在下棋人的手里发挥最大的作用。

  他们都是何其通透的人，既然是棋子，又何须浪费喜怒哀乐在那上面，又何须亲近她、对她好？

  是她捅破了这张纸，是她暴露了自己的心绪，也得到了他的回应。但是她现在却想斩断这情丝，招惹了他却想逃离他。

  褚昱冷不防欺上来，一手握着她，放在了柜面上坐着。

  姜黛和他面对面，极力平复着，失笑道：“我确实找了个拙劣的借口。我对你真的只是有一点点好感而已，和我要做的事、和尹家重起相比，根本微不足道。我那天真的是喝多了，做了混账事，我保证，再没有第二次了行不行？”

  可惜，她明明笑着，那眼底里终究是有些黯然。

  大概因为有过美好的回忆，决绝起来，才会格外的难受些。

  姜黛抬头看着褚昱，他离她这么近，触手可及。她想，用心地抱过他，亲过他，也不算有遗憾。

  该说的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彼此都应该很能明白。

  褚昱低眸看下来，道：“你依然不曾问我是如何想的。”

  姜黛便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哦，那褚都督是如何想的呢？”

  褚昱道：“你要重振尹家，你要跃你的龙门，你尽管去。”

  姜黛怔愣了一下。

  他道：“你不愿尹家依附于我也不愿与我为敌，这影响到你了？使你无法与我亲近？我说过，你是你，尹家是尹家。”

  姜黛道：“可我也回答你了，以后我是尹家的人。我如何还能与你亲近？”

  “你会永远是尹家的人？”褚昱嗓音低沉，“你将来一辈子不嫁人？等你嫁人过后，就不再是尹家的人了，是要随夫家的。”

  姜黛心口一窒，泛着些悸热，又泛着些酸疼，难以形容。

  她深吸一口气，仰着头，看着面前的男子，微眯着的眼眶有种淡淡的极是动人的浅红。

  她却笑，“褚都督，你可千万别说你想娶我啊。”

  褚昱看着她的脸，然后伸手拂了拂她鬓边沾上的雨珠，道：“我不能娶你吗？游家和寇家是敌党两家，尚且可以联姻。将来的尹家和我褚家，就不能？”

  良久，姜黛哑声道：“想清楚，我不会放弃尹家任何的利益，你若要联姻，只会受到牵制。褚都督，你甘愿，受到牵制？”

  “身为人臣，沾的都是权术，不过是你多点我少点，你有那能耐，你就放手去拿。”

  姜黛道：“这确实是你褚都督能说出来的话。”

  “姜黛，尹家起得来，到时两家公平联姻；尹家起不来，你我皆是孤身一人，你只好与我夫唱妇随。”

  这是在有限的范围里，能做出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姜黛一阵恍惚。

  感觉心里仿佛被注入了一汪活泉。那汪活泉全都是他，可以让她在他给的自由里任意徜徉。

  现在的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他若想娶，没有太大的利害关系，向皇帝请旨便能娶了去。可是他不会强迫她，愿意等到尹家重新回归京城，愿意接受她的成功或者失败。

  不管她成功与否，他都是她的后路。

  第一次，有这样一个人，和她一起计划将来。这依旧会让她无措，但好像却少了许多迷茫。

  姜黛毫无准备，更不知这次又该如何应对。

  褚昱在她动脑筋想出一个圆滑的应对之策之前，缓缓倾身躯俯下头，双臂将她牢牢掌控在蒙尘的柜台一角。

  起初他只是尝试，却又不给她闪躲的余地，渐渐地，竟着了迷。

  姜黛手抵着褚昱，指间捻着他的衣，微微用力，不知是想要把他推开，还是想要把他抓得更紧。

  屋外电闪雷鸣、大雨滂沱，衬得屋子里安然无声，只有投映在门扉上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显得静谧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