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李善长没有继续说，可各种深意，朱榑却已经明悟。

  他点点头，朝着李善长道：“这道理，我明白了。可是即便查出贪腐最甚的，似乎也没法结案。

  哪里有什么案子，没有元凶首恶的？”

  朱榑这话说完，李善长笑容更重。

  他盯着朱榑，看了许久，直到朱榑觉得有些别扭，这才主动开口。

  “殿下要找元凶首恶，可问题是，这天下，哪里有什么元凶首恶？

  如若真要找，那这元凶首恶便是在人的心里。

  甚至你我，也都是元凶首恶，您的好哥哥，大明的太子殿下，也是元凶首恶。”

  这话说完，朱榑心中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可依旧事实而非。

  犹豫片刻，朱榑问：“韩国公究竟想说什么？”

  李善长笑了笑，道：“很简单，当日大明开国，各地官员贪图方便，沿用旧例，到了如今；

  立国十余年，却要追责，那老臣我，便该是元凶。

  若不是老臣当日没有阻止，那么今日也不会有这么一桩大案。

  又或者说，这元凶还有陛下一个，有后来监国的太子殿下，更有已经死了的胡惟庸一个。”

  朱榑听到这里，哪还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沉吟半晌，朱榑轻叹一声，缓缓开口。

  “韩国公的意思，我能理解，可你要我如何去对陛下说？如何在案牍上写？”

  李善长笑容更胜，低声说：“殿下要么借机排除异己，为自己网络人才、树立威望；

  要么便追问贪腐最甚之人，让他们交待出个中利害，抽丝剥茧，将他们口中的首恶揪出来，呈递御前。”

  朱榑闻言，虽说知道这是个不错的法子，可同时他却又存着一丝不甘。

  一来这么做，便等于是在判一个糊涂案。

  到时候，朱元璋或许不会追究自己，却必然会将这件事，记在毛骧身上，成为日后对其清算的一个污点。

  朱榑不觉得自己和毛骧的关系，有多么亲密，但他也不愿看到有人，因为自己而落难。

  犹豫半晌，朱榑说道：“这件事，我会仔细考虑；韩国公此来，不会就只是为了这件事吧？”

  李善长笑道：“殿下所说没错，老臣此来，还另有一件事，那便是希望殿下，能够莫只顾着锦衣卫的案子。

  莫要忘了，您眼下可还在监国，那么多的家国大事，您哪怕不亲自处理，也该过问，像眼下这样，可不成。”

  朱榑听到这里，心中只觉得一阵无奈。

  他本以为，自己借着这个案子，可以逃离千步廊的麻烦。

  可如今看来，自己只是几日没去，就连李善长都被惊动了过来。

  犹豫再三，朱榑苦笑着道：“知道了，韩国公若是没别的事，便先回去吧。”

  李善长知道朱榑的秉性，见他如此，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在朝朱榑行了一礼后，他转身便朝着屋外走去。

  临出门时，李善长忽然止步，冲着朱榑意味深长地说道：“殿下保重，天下虽大，却也只有京城最为安全。

  殿下若想太平，最好还是想想如何留在京城，而非逃离。

  您别忘了，如今您做了监国，兄弟之间已经有了隔阂。

  之前的种种，让您和大臣们也有了矛盾。

  如今您掌权，一切都算不得什么，可您若是失势了，离开了京城，那您还能活多久，就难说了。

  别忘了，便是汉武帝，也有误信谗言，诛杀太子的时候啊。”

  说完这话，李善长不等朱榑回应，便再度拱手，迈步朝着屋外走去。

  瞧着李善长的背影，朱榑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他总觉得，对方此来，似乎是别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