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朱榑的心里话，朱元璋下意识地一瞪眼。

  然而正当他想训斥朱榑时，却猛地想起，自己能听到心声的事，朱榑并不知情，若此刻训斥，多半要令其生出猜疑。

  压住怒火，朱元璋喝道：“行了，滚吧！”

  朱榑答应一声，连忙离开，但心里却是一阵的莫名其妙。

  半日后，韩国公府。

  花厅里，李善长端着茶盏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一双眸子，更是不住地偷偷看向相距不远的朱榑。

  两人之间的桌案上，此刻正摆放着一份厚厚的卷宗，其中不少罪状都是可以牵连族人的大罪。

  看着一向四平八稳，喜怒不形于色的李善长，如今竟是这么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朱榑心中，倒是颇觉畅快。

  他笑道：“韩国公莫要多心，本王此次前来，是要帮您，否则这等机要，怎会轻易示人？”

  李善长闻言，心中一块石头，算是轻松了些。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冲着朱榑道：“殿下恕罪，是臣老迈了，竟会错了意。”

  朱榑摆摆手，瞧着李善长这幅模样，心中暗暗骂了句老奸巨猾。

  他将茶盏发放下，笑呵呵的回道：“韩国公说笑了，您如今可是壮年，父皇和朝廷，都需要您辅佐；您又怎会老迈？”

  再度递了个定心丸，朱榑目光凝视李善长，希望对方，能够松口。

  李善长沉吟半晌，似乎终于下定决心。

  他豁然起身，朝着朱榑一拱手，道：“殿下今日来我这里，是为了陛下，还是为了您自己？”

  朱榑眉毛一挑，知道重头戏算是来了。

  他笑道：“两者皆有；韩国公是个聪明人，想来也该知道，后面应怎么做了吧？”

  盯着朱榑看了半晌，李善长忽然露出一丝笑容。

  他这一笑，朱榑却是有些懵了。

  原本朱榑以为，凭借手中掌握的证据，应当足以拿捏住李善长，使其不要再惹是生非。

  可如今李善长的反应，却让朱榑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忧虑。

  毕竟是股肱之臣，又老谋深算、故旧众多，自己如今来威胁他，无论怎么看，都显得有些冒险。

  还不等朱榑定住心神，李善长却已经开口。

  “殿下，这两件事，可是大大的不同；您是聪明人，这上面，又怎会糊涂？”

  说完，李善长盯着朱榑，仿佛真是在等一个满意的答复。

  朱榑沉吟片刻，道：“事情是本王递到御前的，情也是本王求的；今日来此，却是父皇的意思。

  如今杀戮太多，父皇心里，也有些不忍；

  况且眼下无论淮西，还是别的什么；当年追随父皇创建基业的那些人，已经没剩下几个了。

  想来父皇心里，也不愿意韩国公再有什么闪失。”

  听到朱榑的话，李善长虽说有些感动，可内心里，却依旧存着另一种可能。

  他凝视朱榑，思虑片刻，问道：“殿下又是为何，替臣求情？”

  “于情，令郎是大姐的夫婿，本王不忍看她年纪轻轻，便要守寡。

  更不愿意天下人说我父皇，是个薄情寡义，不念亲情的君王。

  于公，此次连着拔出几桩案子，这贪腐的人里，令郎其实算不得什么大贪。

  况且事情发生不久，并非没有弥补的余地，我能帮忙，岂有不帮的道理？”

  李善长闻言，点了点头，但目光中的灼热，却是稍稍减弱。

  他沉吟片刻，忽然问道：“那殿下，于公如此，于私，不知又是为何？”

  朱榑一怔，没想到，李善长会问出这种问题。

  方才他的话，的确没有说完，只是李善长一向克制，今日却着实有些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