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曦走后，仙居殿内，武皇抑制不住那股无名怒火，在佛祖面前维持了一度的慈祥和煦终于破功了。

  “联昉和内卫实在有负朕所托，春秋道死灰复燃作出如此密谋之举他们竟未曾察觉半分，朕的神都如何安宁？”

  杨焕也从来没想到武皇对婧曦如此看重，可以说比之任何宗师皇亲都要信任，能把镇守京都的十六卫和禁军都交给她，可想而知，他们这些人的信任程度在圣人眼里只怕都无足轻重。

  内心活动翻腾的杨焕立刻跪下请罪，“圣人息怒，内卫与联昉皆是圣人一首提拔，左膀右臂不可或缺，敌人在暗，实属防不胜防，此次偏差想必他们已经警醒，还请圣人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机会？”武皇轻声呢喃了这两个字后，也没有了下文，似乎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而后合上眼帘，捻动佛珠诵经起来。

  杨焕屏气凝神不敢有一丝动作，刚才这两个字她细品之下才发现她出言相劝多此一举。南婧曦一个外姓女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登临高位的，此刻她对她的忌惮有点为时尚早。

  好在武皇并未多想，她也并未提及其他。只是武皇任命南婧曦，像是在给联昉和内卫一个警告。

  圣人的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

  回到百里府，百里府一如既往的宁静，进门换下宫装，仿佛卸下一身重担轻松自在。皇宫压抑沉闷，连呼吸都那么困难。回到百里府婧曦也就穿了常服，杏色的长衫，外面穿一条浅蓝色的长裙，淡黄色的蝴蝶结更是给这条裙子多了一种很少女的感觉。长发盘起来，在头发上面戴上金色的簪子和发冠，珍珠耳环也让人看起来很精致但是又很低调。

  靠坐在桌案边，淡淡蹙眉如柳叶弯弯，这个造型，也是别具一番风情，云鬓花颜金步摇，为婧曦的冷清之美更添了三分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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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岚歌贴心的为婧曦端上一杯茶，轻声细语，“主子，可还在为圣人任命之事烦忧？”

  “巽山公勾结春秋道，不可活。不良井下一千多条人命，他们没有参与其中，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我接守御令彻查，圣人也是敲山震虎，联昉的公子楚和内卫奉御郎想必定会对我有所防备和保留。而且春秋道横行无忌，联昉和内卫却一点消息也未曾收到，换你，你会信？”

  再次长叹一口气，婧曦顿时觉得心更累了。

  “主人意思是说，他们被内奸蒙蔽了？”自从岚歌知道联昉和内卫内部有问题，于是更加联想是内奸从中作梗混淆视听。

  婧曦摇摇头，继续分析:“并非完全如此，若是他们都装聋作哑想独领这份功劳也未可知，就怕是掌权者就是春秋道暴徒，这才是最可怕的。”

  “主人，内卫奉御郎武攸决曾为圣人试毒官，忠心耿耿，应该不会于春秋道同流合污。联昉公子楚也是圣人一手提拔，据我们的人调查，公子楚很有可能是李氏皇亲。身为李家子嗣，想谋夺皇位，要以江山社稷为饵，这个代价未免太大……”

  岚歌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变小消失，脸上同样不可置信，对婧曦刚刚猜测存疑。

  眼神飘向面前烛火，婧曦脸上露出讳莫如深的笑， “这些都只是猜测，谁是公子楚，我已有答案。”

  岚歌一听，也很有兴趣，“是谁？”

  “东川王李译忱！”

  岚歌听后思忖着手下传给她的讯息，发现联昉公子楚身上确实有东川王的影子，在对比佛寺浮屠，答案昭然若揭。

  看岚歌的表情，婧曦就知道她一定把公子楚的真实身份给坐实了，于是继续说道，

  “联防是圣人的眼睛，掌握着天下所有秘密，像这样的位置，以她多疑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让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去管理，所以才派了自己的孙子去掌管，这样的机密自然还是掌握在自己人手里才安全。内卫已经交给武姓，外戚的力量在武皇的作用下开始渗透朝堂势力，士族门阀的力量不可小觑。如今再加上我，也是给他们敲响警钟，若不能按照圣人要求，他们的位置随时可以被取缔。”

  喝了一口茶，婧曦声音更加清润，“不光如此，圣人为了牵制各方利益，让武家和李家有事可做，不至于过于安逸而不断扩充实力，从而在整个过程中她也能挑选真正担当大任之人，那个人和圣人的李武姓都没有冲突，仅仅是外姓容易控制之人。”

  茶杯已空，岚歌继续为婧曦续满，可婧曦的神情越发的严肃起来。

  “其实我还有一个怀疑，在圣人面前提起春秋道的时候，圣人面色心跳无波无澜，我甚至怀疑这是圣人布的局。”

  “主人，何出此言？”岚歌觉得不太可能，圣人怎会如此大费周章来毁坏神都安宁，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圣人的其他子孙及太宗、高宗的其他儿孙。对于帝位的继承有名分，但在圣人的威严及恐怖杀戮之下，鲜有机会。但不能完全排除个别有能力的人韬光养晦，暗中培植实力，积蓄待发。卧榻岂容他人鼾睡，帝王至尊最忌讳的就是被人惦记，这些人才是圣人真正担心的心腹大患。一旦有人利用道门组织、朝中大员、地方豪强制造混乱并乘乱夺得帝位，不仅圣人要遭到清算，太子一党和武家势力也全都要遭殃。对于圣人来说，揪出隐藏的对皇权和帝位觊觎并采取行动的皇室子孙，才是她的目的，区区春秋道，不足挂齿。”

  在婧曦抽丝剥茧下，岚歌对圣人的城府在次有了定位，这样想起来，还真觉得心惊肉跳。

  “如果真是这样，圣人的心思实在太恐怖了！”

  第二杯茶下肚后，婧曦这才想起自己遗漏的事情。这才抬头问向岚歌，

  “哦，对了，为何不见百里弘毅？”

  婧曦看了看外面，发现日头都已经西斜了，这人早上还在担忧自己，她回来了不是应该上前嘘寒问暖关心一下吗？她可是刚刚为他们百里家洗脱了贪墨的罪名啊。

  “主人稍等，我去问问！”

  “算了，横竖这是他们百里府，就算在想夜不归宿，第二天也会回来的。”婧曦摆摆手示意别费力气，捂住桃花般的红唇打了一个哈欠，脸上带着倦意，“我累了，去小憩一会，别让任何人打搅我。”

  “是！”

  躺下的瞬间，婧曦又交代岚歌了一句，“把临川别苑和不良井盯紧一点，若是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通知我。”

  “明白！”

  快宵禁的时候，百里弘毅和申非终于回家了，此时婧曦已经坐在饭桌上准备动筷了。

  “回来了，那就过来坐吧！”

  百里弘毅走近后向婧曦行了礼，“我还要给阿爷守灵！”

  说完准备转身离开，可婧曦刚才可看见了百里弘毅那明显吞咽口水的动作，怎么不知道他已经饥肠辘辘。

  “这院子里没外人，就算要尽孝也要吃饱有力气。”眼神示意百里弘毅过来坐，还贴心的为他盛了汤。

  对方都这样盛情邀请，身为神都饕客的百里弘毅望着一桌子美味珍馐，对美食向来没有抵抗力，刚刚他已经走不动了，婧曦递了杆子，他也就顺势坐下。

  跟在百里弘毅后面的申非准备退下，鼻子还耸了耸，想来也是个吃货，只是他是个有分寸的人，家里有女主人，他留下肯定不合适。把最后美食的香味留在鼻尖，准备回去啃他的饼去了。

  主仆俩的动作怎么瞒得过婧曦的眼睛，将快走到门口的申非喊了回来。

  “申非，厨房里给你煨了鸡汤，还有几样小菜，跑了一天也该饿了！”

  一听还有他的份儿，眉毛都笑的飞起来，申非拱手，道谢，“多谢大娘子。”话落，那跑的那叫一个快，一下就没了影儿。

  申非对吃食如此欢快的模样让百里弘毅脸颊微红，放下筷子向婧曦请罪，“申非与我胡闹惯了，大娘子莫怪，稍后我定当让他遵守规矩。”

  不怪百里弘毅多想，外人在，以申非那个饿死鬼投胎的模样让人看了还指不定觉得自己有多苛待他呢。

  “无妨，我也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府里欢快些也很，一天死气沉沉没人气，待着也挺乏味的。”摆摆手，婧曦表示自己不在意，瞥见百里弘毅面带疲倦，像是耗费了极大心神似的，面带担心的问， “哦，对了，还未问你，你们去往何处了？”

  被婧曦问话，百里弘毅汤也不喝了，显然精神劲也恢复了不少， “我怀疑下毒的人就在婚礼当天的来宾中，把送出喜帖和来宾名单仔细核对了一遍，发现少了礼部通事顾嘉，兵部参谋吴成和工部监事黄安的三个人。可他们三个人在一夜之间，都不约而同出事，明天我准备再去找与他们相关的人进行查证。”

  “糊涂！”婧曦一听，当即变了脸色，脱口而出对百里弘毅进行了呵斥。

  “大张旗鼓找人，打草惊蛇，恐怕他们相关的人此刻已经命丧黄泉，你恐怕也被人盯上了。”

  此刻百里弘毅哑火了，也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可……”

  面上稍稍冷静下来，见吧孩子吓着了，立刻柔声安抚，“这件事交给我，你的安全最重要！”

  百里家这根苗她看着挺好的，还不能就这么被人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