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子良五十九大寿这天，身为后宫第一人的婧曦自然也要盛装出席，以往的婧曦服饰大多素雅，看上去不给人柔弱扶风之怜，很难把她和嗜血的修罗联系在一块。可今天，为了应和齐焱，与他穿了相同颜色的金丝红锦雪锻。今日难得的是，某人为了彰显昏君本色还特意选了时间，就为了给婧曦眉心添上那笔动人的花钿。红色张扬大气，气势如虹，穿在婧曦身上更能美艳妖冶清新可人于一体，一颦一蹙皆成风景。一席红衣配上金珠流苏凤钗，一双杏仁眼又大又圆，有着那么几分亦正亦邪的媚气，冰冷中带有一丝对齐焱的爱恨纠缠。

  齐焱为君，一身红衣庄重但是却不厚重，轻快明丽但是却又不显轻佻，正红色的服装也能驾驭的如此到位，把他的皮肤衬托的非常白嫩，却无意间削弱了他帝王的威严。

  众臣纷纷行礼，仇子梁依旧端坐在一旁自斟自饮，根本没当回事。从进掉初始，仇子梁嘴边噙着一抹笑，很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若是为寿开怀那可就大错特错，今天的主人公并非是他，而是紫衣局。

  紫衣局以程若鱼为首编排了一曲剑舞，风格大气变化多端，再加上是一群美貌女子，舞姿优美中英姿飒爽，不少朝臣露出了欣赏的表情。

  乐曲慢慢进入高潮，就在此时，变故横生，一把长剑从那群女子中飞出，剑尖所指正是仇子梁。可仇子梁不躲不闪，眼里兴味十足，就好像看到了猎物送上门的兴奋之感。眨眼间，仇子梁已经把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有幸灾乐祸，也有惊恐万分，更有始料未及不知所措者。

  一个纤弱的身躯挡在了仇子梁面前，后来来者程若鱼用手抓住这刀锋，鲜血一滴一滴的滴在上好的绒毯上，那么刺眼夺目却声息可闻。

  “阿妩！”程若鱼冲着阿妩摇头，示意她悬崖勒马，立刻收手，否则下场就是死，她不想自己的好朋友死在自己面前。

  “呀！”

  大吼一声，像是在为自己壮胆，更像是野兽临死前的无奈嘶吼，阿妩眼中有不舍，但坚定的信念让她再次拔剑砍向仇子梁，已经失去了最佳刺杀的机会，关妩被人很快制住。

  人被带了下去，仇子梁侧首看向齐焱，发现他正小心翼翼安抚受惊的宸妃。眼中一抹鄙夷闪过，君王为美色所迷，那就有了软肋，实在不堪一击。

  “你究竟是谁，受何人指示，敢行刺楚国公？”

  “当然是……”关妩在众人身上环视一圈后，最后定格在齐焱身上，“是你，齐焱。”

  程若鱼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她实在没想到的事这个人会是自己的好姐妹阿妩。刚才看到仇子梁志得意满的神色，程若鱼痛心疾首下很快理清思路。

  “皇上，阿妩并非刺客，想必有不得已的苦衷，臣请求将此案交于臣，臣自当查清楚还紫衣局清白。”

  这样的请求很大胆也很狼狈，为讨好逆臣来自证清白，紫衣局更是风雨飘摇，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容不得她抓住那可怜的骄傲不放，如今紫衣局能否度过这次危机还未可知。

  “义父觉得如何？”无论大小事，齐焱没有决定权，身为刺杀的受害者，仇子梁更有话语权。

  “陛下决定就好。”

  仇子梁本就为试探齐焱，如今紫衣局风光不再，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逗来玩玩皇帝的心跳。刚刚齐焱的不可置信的表情就已经说明此事根本与他无关，紫衣局的存亡他也不在乎。仇子梁现在有些摸不准皇帝的心思了，事情变得越来越好玩，仇子梁还居然开心的笑了起来，直接起身离开宴席，却并没有打压紫衣局的样子。

  剔除紫衣局的机会仇子梁居然放弃了，这一点也不像他的作风。朝露之变时，他可是染血皇城，所有忠臣良将家眷无人生还，用地狱魔头来称呼他都不为过。

  还有今天的刺杀，就是为着送人头，齐焱在这里面到底推波助澜多少，珖王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这一切一切更加扑朔迷离了。

  紫衣局阿妩的身份婧曦自然了解，身为大义者荆轲的她，原为冤死忠臣之后，为了复仇，刺杀仇子梁，在今天以失败告终。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在她决定刺杀时，她就没想着活下来。

  尤其是在她失败后，指出幕后指使是齐焱时，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齐焱听到阿妩说幕后指使是他，就明白的她和她幕后之人的目的，是在提醒他朝露之变这件事。当然，也猜出了阿妩的身份。

  可是这场刺杀牵扯太多，如何了结是个问题。

  在程若鱼审问关妩时，说出关妩的目的是复仇时，阿妩并没有立即承认，而是看向了齐焱。

  齐焱微微点了点头，向阿妩示意，说出她郑涯之后的身份，然后就了结此案。

  对于关妩的审讯其实也是做给人看而已，有些事不足为不重要之人所道也，作为主审人的程若鱼却被皇帝拒之门外，只留下仇烟织在内，此举直接引起了程若鱼的不平衡。

  关妩自投罗网也是被授意的，而仇烟织更能感同身受，她也是怀揣着复仇之怨。

  可若要说关妩最想要的，是齐焱的一个承诺，只要有这个承诺，她就可以听从齐焱的安排。

  齐焱看出关妩意图，不禁想到为大兴以身作饵的义士们，尽管内心悲痛可面上仍要装作不在意。

  “朕成全你！”

  齐焱即是向她表示，他会平反朝露之变的一切冤屈，同时也向她表示，你可以了结自己了。

  已经被解开镣铐的关妩一脸凌然，她一心想复仇，却也可以为了一个平反的希望献出自己的性命，哪怕这希望如此渺小，几乎无法实现，所以她愿意做皇帝手中的刀。

  视线落在掌祺人左士严修手里的刀上，关妩眼中闪过决绝，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时，抽刀自裁。

  这恐怕是关妩最好的去处了！

  这是现场所有人共同的心声，活着已经生不如死，仇子梁不会留下任何隐患来威胁到自己，就算他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卒子。可很多时候，大事半途而废就是因为他们才功败垂成。

  程若鱼冒着大不韪收敛了关妩的尸体，这个举动或许会得罪仇子梁。可人已经死了，仇子梁也自然不会再多追究，他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程若鱼顶多是个头脑发热的黄毛丫头，光有一腔热血很容易被人利用。

  而齐焱，背负着那么多人的希望，在这个看不到光明的黑夜里，如何走下去。

  含元殿里，齐焱从柜子里抽出一方血帕，上面的鲜红耀眼夺目，时刻提醒着他，现在的大兴是被血染过的一片红。宦官当道，大权旁落，藩王割据，内忧外患，这每一个重担压在齐焱身上，让他日日不能安寐，愧对先皇嘱托，有负万民苍生。

  “生经白刃头方贵，死葬红花骨亦香，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连走下去的方向都没有了，原地放弃才最不值得。既然走到这一步那就只有孤注一掷，横竖都是死，不如一搏。”

  身后传来的女声让齐焱有短暂的失神，将血帕收进柜子里，转身看向婧曦，难掩悲痛之色的他更多了几分憔悴。

  “他们都是为大兴而死，他们的血滴下的声音似乎就在我耳边。还有多少个关妩可以牺牲，我宁愿牺牲的是我，而不是苟延残喘的活。”

  “想太多只会徒增烦恼，你别忘了，潜在的危险时刻伴随着你。别以为就紫衣局，能把三百死士藏到今天，没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你信？这个人是谁，你究竟有没有想过，还是你不愿意去想。”

  不想齐焱在自欺欺人，婧曦只能把那层血淋淋的真相给挖开。比起仇子梁，他更应该要防着的人是谁最清楚不过。

  珖王！

  两人终于想到了一块，就这最近发生的事，如同一张网把他们所有人都套了进去。但太多的偶然也就变成了预谋，背后的推手心思实在深沉。能做到这一切的人就只有一直把自己置身局外的齐宸。

  当初齐焱放水让那些贤臣之后保留一丝血脉，却也给了他们仇恨变成活下去的动力。而珖王则偷偷捡漏，救治这些濒死逃生的人。除了得到感激还得了人心，为日后图谋添砖加瓦取得方便。而这些侥幸从鬼门关逃出来的生命则又重新给了身份安排进宫，伺机而动。

  “三百死士就藏在玉真坊，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可以让灵卫立刻摧毁。”

  婧曦音色清清，如此轻松说出来就好像在讨论一件在寻常不过之事，让人听起来后背可泛起一阵寒凉。

  齐焱定定的看着婧曦，目光落在她身上，瞳孔微缩，也的确是在思考婧曦此举到底是否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