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作者:吃吃汤圆呀      更新:2022-08-15 19:43      字数:5527
  宸妃洋洋得意,谁知这时候听得门外有个声音道:“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官家幼年时正碰上朝政动荡被长姐扶持着养大,或许是这个缘故他性情温和,平日里不是帮这个妃子调香膏就是帮那个妃子画眉,不在他们跟前摆皇帝的架子。

  是以嫔妃们看见官家进来非但不慌,反而行完礼后你一言我一语将适才的纠纷说个分明。

  宸妃理直气壮站在那里:“臣妾没说错,这事处处透着蹊跷,要我说啊,其中肯定有些什么。”

  淑妃可不准她这么污蔑皇后,她气冲冲道:“官家,您莫要听信宸妃胡言乱语!”

  官家好脾气摆摆手:“都莫说了,叫那女官上前。”

  苏汀便大大方方走到前面去:“回官家,奴婢在之前不认识苏娘子,挑选节礼时才见她第一面,绝不会有徇私枉法之举。”

  官家“嗯”了一声,宸妃先不依不饶:“听说那天苏汀不苟言笑,唯有看到苏娘子的节礼时才有了笑意,这不就是有蹊跷?”

  官家便又问:“那你为何要挑中她的节礼?又为何只对着她的节礼笑。”

  苏汀道:“这个说起来也好笑:宫里妃嫔们全是女子,可是上贡妃嫔们吃穿用度之物的商人全是男子,不知官家可知道这个?”

  “自然是知道的。”官家皱眉,不明白她为何提起这件事。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宸妃瞪了苏汀一眼。

  苏汀不慌不忙:“商人们固然殚精竭虑想将最好的节礼都进贡都宫里,可是他们与女子审美情趣大有不同,难免喜好不同。”

  “那天我在节礼里看见有一张八仙桌那么大的紫檀木雕牡丹花,还看到用翡翠雕活灵活现的蝈蝈,一个一按爪子就拍翅膀的木喜鹊。”

  官家不解:“这有什么不对吗?”倒是下面的妃嫔们各个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淑妃便抿嘴笑:“瞧瞧,瞧瞧,这便是男女不同了。”

  苏汀诚恳道:“官家,这些东西男人家觉得不错,可在我们女子看来虽然不错却心里都不大喜欢。半人高的木雕牡丹当然名贵,光是寻那么一块紫檀木就难得,可是女子喜欢牡丹花是想簪发,要一块半人高的紫檀木疙瘩作甚?”

  妃嫔们想了想,可不就是这样?

  “还有翡翠蝈蝈,商人们只会洋洋得意于这蝈蝈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可女子大都怕虫子,谁会想要个假虫趴自己屋里?”

  “一按爪子就拍翅膀的喜鹊也差不离,看着机关巧妙巧夺天工,可谁又喜欢呢?”

  妃嫔们想起那些曾经被皇商们洋洋得意送进宫的珍宝,各个捂嘴笑起来。

  官家也恍然大悟。

  苏汀便答:“就在这样一圈节礼里奴婢看见了一个精巧水晶瓶,里头盛着香飘四处的香露,精致小巧正适合闺中把玩,这才露出了些许笑意。”

  “苏娘子与我虽然都姓苏却素昧平生,官家若是不信大可叫人去查访。若说我与她有什么不同,那便是我们都是女子罢了。”苏汀不卑不亢,“奴婢在一堆男子喜欢的东西里瞧见了一个女子真心所做的东西起了共鸣,这便是奴婢抬举她的原因。”

  妃嫔们虽然不说话,可都微微颔首:可不就是这个理?她们自己那天看到节礼时不也与苏汀一个反应?要说这女皇商送的东西还是更合女子的心意呢。

  官家点点头:“若真是这样那你便是无辜的。朕自会叫人查你们的身份,若有欺瞒少不了定罪。”

  这就是变相给苏汀洗冤了,以官家之尊说到这份上已经极其难得,贺皇后忙推推苏汀:“还不给官家谢恩?”

  苏汀忙跪下行礼。

  官家摆摆手:“免礼。”不过他转而又对身边的近侍宫人说:“宫内采购还是要防范,莫要出现以权谋私之事。”

  内侍点头应下。

  诸妃嫔们心里都想:这个宸妃就是最大的以权谋私,她家大大小小亲戚都靠着她攀上了位子,就连皇商里也有不少是她亲戚呢。

  不过官家宠爱宸妃,谁也不敢当面揭露。

  宸妃更是跟官家撒娇:“官家,说起来上次那香露皇后娘娘都不给臣妾,您可得臣妾别的补偿。”

  官家蹙眉,贺皇后忙道:“那香露难得,臣妾便做主给太后娘娘送去。”

  官家这才舒展眉目,转而劝宸妃:“回头我叫人送两瓶子大食香露给你。”安抚她而不是教训她多事。

  居然这样护短,下面的妃嫔们都心里暗暗羡慕起来,可这却没办法,宸妃个性张扬跋扈,偏偏官家处处护着她。

  贺皇后神色不变,手却轻轻抚上了肚子。

  却说宫外。

  莺莺拿到了进贡香露的懿旨后便与外诸司签了文书:核定每月定时要往宫里送多少香露,银钱多少。

  大食香露在市面上的售价是三百两银子一瓶,莺莺便将自己的香露定为二百两银子一瓶,如此一来既不会显得过于出挑也能叫花满蹊赚到钱。

  还有花木的事情也正式签下了契书,约定花满蹊须得定时往宫里送花木进去,每月可得二百两银子。

  一月三百两银子,一年便是三千六百两,绿儿掐着指头算完了啧啧两声:“娘子这下可要发了!”

  莺莺好笑:“这话可不对,送往宫里的鲜花都要最好的,光是成本都要约一百两,毛利也就一年两千多两。”

  两千多两比起花满蹊的生意不算什么,可是难得的是皇商招牌,有了这幅招牌贵胄们便会来寻花满蹊供应花木,这可是好大一笔生意呢。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贵胄世家们的管事来寻花满蹊谈事,莺莺一番细谈,敲定了那么九、十家,最后拢共收了三千两银子。

  好在这些银子都是预付账,莺莺便拿出这些银子叫含蕊送到市易务去,市易务的银子利息太高,她是一分银钱都不想过夜。

  手头还有些银子便要开始干活了。

  莺莺先去问青娘子:“如今我们花满蹊要扩大店里的经营,不知你那里可要雇人?”

  青娘子询问一番先摇摇头:“俗语说小船不能载重,这些供应宫里和贵胄人家的量太大,娘子何必还要再经过我手?”

  在她看来这些都是一本万利的生意,花满蹊完全可以自己做,经过自己一道只是莺莺照顾自己罢了。

  莺莺却不这么想:“我生意繁重,哪里顾得上来那么多活计?倒不如将这块交给你,术业有专攻得好。”

  见青娘子还要推辞,莺莺便道:“你素来细心稳重,将这块交给你我才能高枕无忧,倘若我自己来做,顾头不顾尾那又如何是好?”

  青娘子思来想去,咬唇道:“要不娘子还是雇佣我吧,我是细致些,可又不是那么敢承担风险的人,骤然面对这么大摊子,总担心出了差错。”她一来是想报恩,二来是确实不敢承担太大的风险。

  莺莺思忖一番:“倒也不是不可。”如今花满蹊的花木采购在汴京花市上都是一个极其巨大的数量,青娘子顾忌救命之恩不愿坐享其成可以理解。

  两人说定,便签下了契书。店铺里的小六、猪剩嫂子她们齐齐道贺,原先青娘子还算是个店铺里的外人,如今可算是彻头彻尾的自己人了。

  倘若是野心勃勃的人或许会抓住这样难得的机会成为花满蹊的供货商,可是青娘子自知自己不善言谈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倒不如求稳为上。

  莺莺便将店铺里的采购这些转而交给青娘子:“我再给你雇佣些人做帮手。”

  店铺如今生意摊子铺开了,相应的人手也要增加,别的不说,单是每日清晨往皇宫大内和各家豪门运送鲜花的人和车马就得有十余套。

  莺莺便还是去请萧照,往那些遗属家人里寻找些会赶马车的老手,说好每日清晨雇佣他们跑这一趟,算是给他们一笔额外的收入。

  这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大家都是讨生活的人,能多一笔意外收入当然好。而对莺莺而言也不是吃亏,这些人要求准时整点,自然是从信得过的人里面找最好。

  这样只是每天跑一趟,当天结钱,店里的成本也不算太高。

  而那些检查识别花木的活计,莺莺便问青娘子:“你可认识什么乡亲亲戚要来的?”

  青娘子一愣,随后明白了莺莺的意思是想问青娘子举荐些与她当初同样境地的人。她激动得嘴唇阖阖:“有,有!”

  她想起村东头一个好心给她递过半个馒头的嫂子,她丈夫在外面走镖又置办了一房;还有个帮她说过话的寡妇总是被村里人背后里风言风语议论;还有个脸上长了黑斑嫁不出去的女孩。

  只不过青娘子又停了:“苏娘子,那些人来您这里做工,万一她们的家人有闹事的怎么办?”

  就像来柱一样。她听说萧大人将来柱送去服徭役,如今已经许久没音信了。青娘子自然明白这是萧大人帮自己一把,可是那些女子的家人那么多,闹起来给花满蹊增加事端可怎么办?

  莺莺摇头:“无妨,你便叫她们来就是。”从她看见青娘子从黑屋里走出来那一刻起她就不会为了独善其身而明哲保身。

  见青娘子还是不放心,莺莺冲她眨眨眼:“放心吧,我可是四品的诰命夫人,那些人不敢来闹的。”

  这倒也是,青娘子想来了:村里那些欺压弱者的男人都是欺软怕硬,对着外面的官老爷谄媚讨好,对着自己的妻女则是拳打脚踢,这样没血性的畜牲便是来闹事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笑起来,郑重给莺莺行个礼:“我替她们先谢过苏娘子。”

  莺莺摆摆手:“谢什么谢,她即是我我即是她。”当初苏家人对她虎视眈眈,倘若一个不小心莺莺也与那些女子毫无区别。

  于是青娘子便捎了信问那些女子可要来京里做工。她的信笺是由里正捎过去的,村里人便极其信服:仔细盘算下在汴京城里包吃包住还能拿工钱,这不比村里待着强?家里人便也不拦着。而那些女子本就是走投无路,这消息不亚于是黑暗中的一道光。

  十里八乡一个攒一个,什么寡妇、和离女子、大龄未嫁女,不想再看家人脸色,也因着实在走投无路,杂七杂八倒有十几个一起来寻青娘子。

  “哗!”青娘子几个见到那么多女子自己先吓了一跳。她万万没想到居然来了十几个,当即觉得对不住莺莺。

  那些个女子自己也是惴惴不安,她们从乡下第一次来京城,许多人甚至是这辈子第一次出村子里,至多去附近的乡下赶过集,哪里见过这样繁华的街市那样高的楼?

  一个个本就自惭形秽,等看到青娘子又是一愣:本来相熟的街坊如今居然做事麻利自信,一派汴京城里人的做派。旁边几个女子又是各个打扮得像是戏台上的人一样,她们还当那就是东家呢。

  谁知又来了一个恍若神仙一样的女子,其他人唤她为“萧夫人”、“东家”,她们几个才知道那几个女子都是帮佣丫鬟,这位才是正主。

  说起来她们这时心里都有些忐忑,青娘子来信说要四五个人,她们却来了十几个,这可如何是好?万一被赶走怎么办?当即都忐忑起来。

  没想到那位夫人倒不以为然:“既然来了便都住下吧。”

  她先叫绿儿小六几个从街市上买些糟鹌鹑、热胡饼、咸姜豉、烤鸭子、芥辣瓜这样的吃食,叫她们先吃饭。

  那些女子们哪里见过这么多好吃的?糟鹌鹑闻起来一股酒香,烤鸭子滋滋冒油,油汪汪连外面包的纸包都浸透了,芥辣瓜、咸姜豉虽然也是乡下吃食,可是他们乡下可不会放那么多油、还有胡椒,至多撒一把盐了事。还有胡饼,胡饼可是白面做的!要知道平日里殷实些的地主吃得都是白面馋高粱面的粗粮,只有过年才吃白面呢!

  可没人敢上前去吃。大家都不敢动。

  青娘子便道:“你们别见外,萧夫人最是随和,这是她请大家吃的,不用交钱。”

  可诸人还是不动,有人胆子大些,问道:“您这里只要四五人,可我们来了这么多……”

  原来是怕雇佣不了这么多人,这青娘子可就说不上话了,她也在心里犯嘀咕:这么多乡亲花满蹊肯定是不会雇佣的,可她们一个个都是没有活路才来汴京城的,这可如何是好?

  谁知这时候苏娘子发话了,她笑道:“诸位放心,既然来了我们花满蹊便都收下了。”

  诸人才齐齐高兴起来,冲莺莺行了个礼,这才开始吃饭。

  她们吃饭的时候莺莺请猪剩嫂子在自己住的附近给她们寻了个大院子,将她们安置下来。

  随后叫青娘子帮自己挑选下:细心稳重的便去分拣花木,活泼好动的去帮猪剩嫂子卖花,有那些审美好些的便去帮着分拣花盒。

  如此一来十几个人都分配得七七八八。

  却还有个人没有事做,是位老妇人,青娘子为难:“她是被儿子逐出来的,如今只能乞讨度日。”

  莺莺想了想:“便叫她去给这些人做饭吧。”

  这么多人总要吃饭,这老妇人给诸人做饭,也算是个营生。

  那些娘子吃完饭后已经将桌面收拾得齐齐整整,再听到萧夫人对自己的分配,人人都有事做,当即感动不已,齐齐施礼:“多谢东家。”

  莺莺摆摆手:“日后你们有吃有住,还有工钱可拿,不过要勤勉做事,不能敷衍塞责,若办事不仔细出了差错自然不会留什么情面,我们也会逐出店铺。”

  这是自然,不然一味示好若遇到那种喜欢蹬鼻子上脸的人还当你好欺负呢,娘子们齐齐应了声好。

  新店员来了原先那些店员们便都升了职,每个人手下管个三四人带着她们做事。如此一来,店铺生意虽然扩张了,但人手却不紧张,而莺莺只要带着绿儿奶娘几个负责些机密的事情,便不是很忙。

  如今花满蹊的店铺中央摆了两道懿旨,一道是太后娘娘的懿旨,一道则是花满蹊的懿旨,下面还有两个御造的磨喝乐。

  这磨喝乐穿着金丝满绣衣裳,发间装饰着硕大的珍珠宝石,坐在华丽蜀绣帷帐里,即使是小孩的玩具也极其奢靡了。

  路过的人都会忍不住看两眼,绿儿这时候便会颇为得意:“这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

  啊皇后?那些街坊们啧啧称奇,猪剩嫂子不失时机凑过来介绍:“我们这里做的香露是要进贡进宫的,二百两银子一瓶,您大可买些回家。”

  二百两银子一瓶,这么贵!街坊们摇头。虽然这比大食香露便宜多了,可是不是人人都出得起这样高价的。

  猪剩嫂子便道:“那您可瞧瞧这胭脂,由上好的胭脂花做成,每瓷罐只需一两银子。宫里的皇后娘娘都在用呢。”

  人性便是如此,有了适才的二百两一瓶的香露做对比,这一两银子的胭脂便不算什么了,再一听这可是皇后娘娘同款,当即愿意买了:“给我来一瓶。”

  是以店里虽然也摆着玫瑰香露、茉莉香露,但卖的最好的便是胭脂花胭脂和蓝红花胭脂。一月积少成多也能卖个二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