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真假、没有依据的话，崔侯还是不要说了。”

  昱王微微侧过头，毫无感情地看了他一眼，一甩缰绳继续朝前走去。

  崔培宏哈哈一笑，也跟了上去，“所以下官才觉得可惜，若是真有此事，黎王爷也算后继有人了。”

  昱王垂下眼眸，似在思考什么。

  崔培宏见他表面没有多大反应，也不介意，他只需点到为止便行，今日之话昱王就算不想放在心上，也会成为他心里的一个疙瘩。

  昱王沉默良久，而后喊了声“崔侯。”

  “王爷？”

  “本王真与皇叔面容相似？”昱王的声音很轻。

  崔培宏嘴角上扬，点头道：“尤其是眉骨，像极了黎王。”

  昱王眼神闪了闪，没有再问，沉默着继续向前。

  “昱王爷！”旁边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人声。

  昱王顺着声音看去，微微点头，“曾大将军。”

  曾兆义打马而来，夹杂着银丝的络腮胡子包裹着一张晒得发褐的脸，笑声爽朗，“末将正准备回营地，没想到遇上了王爷，王爷也回吗？”

  昱王轻轻点头，面上依旧冷淡，对于曾兆义的热情不抗拒，也不欢迎。

  “那末将就与王爷一道，如何？”曾兆义抹了把胡子，然后似是忽然看到了昱王身边的崔培宏一般，虎目瞪得圆，眼中是夸张的惊讶，“崔侯爷也在此？真是巧了，对不住啊，本将一时没瞧见侯爷。”

  崔培宏扯了扯嘴角，“大将军的眼神向来如此，下官习惯。”

  曾兆义脸一斜，“瞧侯爷这话说的，本将才从西北回京没几天，侯爷又同本将夹枪带棒的了。”

  崔培宏微微一笑，“比不得大将军的真刀实枪。”

  “哎，崔侯爷，不是本将故意与你过不去，你也着实没有眼力见了，昱王爷可还在此呢。”曾兆义啧了一声，摇着头，一副“侯爷如此无礼放肆”的模样。

  崔培宏没有继续理会他，朝昱王歉意一笑，“王爷，咱们继续走吧。”

  昱王对于文臣武将之间的明嘲暗讽没兴趣，早就想走了，但毕竟顾及皇族风度仪态，没有表露，崔培宏说罢后，昱王微微点头，扯着缰绳继续往回走。

  曾兆义赶了上来，“末将可是叨扰王爷与侯爷畅聊了？”

  昱王瞥了一眼左边多出来的一人一马，微微皱了下眉头，但还是冷淡又好脾气地回了声：“并未。”

  “王爷与侯爷方才在聊些什么？可否带上末将一起？”

  昱王没有回答，曾兆义过来前他和崔培宏已经沉默很久了。

  崔培宏淡笑：“不过是些陈年旧事罢了，无聊的紧。”

  曾兆义将身子往前一倾，看向昱王右侧的崔培宏，嘿嘿一笑，“陈年旧事才是有趣，本将一直在西境待着，身边都是粗糙武人，能谈的恐怕要污了王爷的耳，崔侯不如多说几句，也好让本将感受下文人说话的熏陶，洗洗身上的粗砺。”

  “那恐怕是在为难下官。”崔培宏微笑。

  ……

  曾兆义与崔培宏中间隔着一个昱王，一来一回地吵着，偏生曾兆义声如洪钟，传到昱王耳边的声音如击鼓一般震震不休，昱王拧着眉，实在忍无可忍，丢下一句“本王先行一步”，马鞭一扬，疾驰而去，身后的护卫也紧紧跟上。

  曾兆义与崔培宏没有再次跟上，待昱王的护卫全部走远后，相视一眼，然后又继续争吵起来。

  一路斗辩不停地回了营地。

  二人不和在朝中也不是什么秘密，其余朝臣显然对他们之间的斗嘴习以为常。

  昱王将雄鹿猎回，春蒐的最后一项仪式完成。

  是夜，桑枝、荔枝给沈知妤收拾着明日启程回京的行礼，沈知妤无聊地坐在床上看书。

  当然，看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书，不知荔枝从哪里拿来了一本话本子，讲的是精怪的故事，挺有趣的，沈知妤从下午就开始看，看得那叫个津津有味。

  “阿妤。”沈元纾从外面掀了帘子过来。

  沈知妤放下手里的话本子，“哥哥怎过来了？”

  她早晨醒来时，沈元纾已经去了演武场排兵，只派人去通知了他一声，让他放心，中午军演全部结束，沈元纾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就赶了回来。

  亲眼见到恢复精气神的妹妹后，又陪着她用了午膳，才离开。

  “你还不希望我过来？”沈元纾拉了椅子坐在沈知妤床边。

  “当然不是，哥哥累了几日，明日又是一路风尘，我是想叫你早些去休息。”

  “这算什么？”沈元纾轻笑，他的精神比沈知妤要好多了，一点也不像起早贪黑累了几日的人，“行军作战可是比这累多了。”

  沈元纾说着，目光落向沈知妤手中反扣着的书，外壳上写了“道经”二字。

  “来，让我看看你在念什么经？”沈元纾才不信自己妹妹能看这种书，伸手去拿。

  被看破的沈知妤嘻嘻一笑，大大方方地让沈元纾看。

  沈元纾随意翻了几页，大致知道了个梗概，确认里面没什么有害内容后，笑道：“你若是喜欢，哥哥去书铺里挑些给你。”

  沈元纾倒是不反对妹妹看这些东西，没人规定读书就一定要看经史典籍、名家大作，这一点上沈襄王和端阳长公主也很开明。

  不过市面上的话本鱼龙混杂，不少掺着观念偏激、不符道德之语，他还是亲自挑选了比较放心。

  沈知妤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哥哥真好。”

  “只要你能开心，哥哥什么都会满足你。”沈元纾将书放回了沈知妤手中，温和地笑着，“今日下午，哥哥遇见了荆越。”

  “嗯？”

  “他向我问起你的情况。”沈元纾语气很平静，嘴角带着笑意。

  沈知妤心里美滋滋，嘴角上扬，“我与荆将军是朋友，他当然会关心我。”

  沈元纾微微点头，又继续道：“哥哥听说，当日你昏迷，是荆越将你抱回来的。”

  这沈知妤还真不知道，看向一旁的桑枝，桑枝点了点头，道：“当时情况紧急，需要将郡主移至帐内，荆将军刚好在营地布防，便主动过来了。”

  还扶着郡主催吐，并且被太医看见了。

  只是后面一句桑枝不好说给沈元纾听。

  沈知妤不太清楚哥哥想说什么，解释道：“在场的女眷也抱不动我，不是荆将军也会是其他禁军的。”

  不过，幸好是荆越。

  沈元纾轻笑，“我不是这个意思，事急从权，哥哥不是古板之人，不会揪着他碰你的事不放。”

  “那哥哥想说什么？”沈知妤不解。

  “阿妤，哥哥之前便想问你了，”沈元纾端正了脸色，“你是不是喜欢荆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