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秋蕊离开后，季氏眼里带了些不好意思，朝沈知妤道：“让蘅乐见笑了。”

  沈知妤摇了摇头，嫣然一笑，半带了些试探的意思，道：“四舅母若不喜欢直给她另寻个去处便是。”

  沈知妤也是觉得四舅母太柔和了，这样子心怀不轨的要是出现在她襄王府，早就被她打出去了，还能去跑到当家主母面前耀武扬威吗？

  不过她爹爹也不会让这样的人进王府，就算真让进了，不用她出手，她娘就出手收拾了。

  季氏低头轻轻一笑，下垂的眼睫掩住了其中的情绪，“王爷让她留下，我哪里能轻易打发了去。”

  沈知妤一听，果然，还真是四舅舅要留的。

  她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沈知妤也不好真问季氏为何四舅舅会让姚秋蕊继续住着，这样太冒昧了。

  季氏似是感受到了沈知妤的沉默，她也知道沈知妤是在关心她，眉眼染上了不少暖意，笑道：“你放心，一个姚秋蕊算不得什么。棠棠也该醒了，我叫人去喊她。”

  好像也是，素来温和的四舅母虽然对姚秋蕊异常地冷淡，但此外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更没有生气愤怒，想来也是不太在乎的。

  亦或是，其实事情根本不是她猜测的那样。

  不管怎样，四舅母都不在意，她也就没有立场去替人担忧了。

  齐幼棠刚午睡醒来，眼中还有些迷蒙，被婢女带着来到花厅，一见到沈知妤瞬间清醒了过来，只是生性有些羞涩，扯着季氏的衣袖羞答答地看着她。

  沈知妤长开双臂，朝小表妹笑道：“姐姐来看你啦，棠棠过来让姐姐抱抱好不好？”

  齐幼棠不好意思地看向季氏，得了季氏肯定又鼓励的目光后，才松开季氏的衣袖，踩着小步子来到沈知妤跟前，然后羞羞地扑进了沈知妤怀里，轻轻叫了声：“姐姐。”。

  沈知妤揉了揉她细软的头发，“棠棠又长高啦。”

  “你妤姐姐带了礼物给你，你带姐姐去院子里玩好不好？”季氏将那个装了鲁班锁的木盒拿到了齐幼棠面前，齐幼棠眼睛顿时一亮，重重地点了点头。

  “去吧。”季氏眼中满是爱意。

  齐幼棠甜甜地笑了下，牵着沈知妤出了花厅。

  季氏目送她们出去，而后缓缓坐回了主位，面色沉静。

  未过多久，外头走进一名婢女，福身道：“王妃，王爷回来了。”

  季氏眼光闪了下，但又很快恢复平静，未语，眼神示意婢女继续。

  婢女面色有些犹疑，但还是开口道：“王爷被姚姑娘请去了。”

  季氏轻笑了一下，也不意外，声音一如往日的柔和，“知道了，下去吧。”

  婢女躬身告退。

  季氏的贴身婢女见状，担忧道：“王妃，您就不怕那姓姚的向王爷颠倒黑白吗？”

  “王爷的事我管不了，”季氏沉静如水的双眸落在贴身婢女身上，语气中难得带了锋利，“但绝对不可让姚秋蕊靠近小郡主。”

  “王妃放心，婢子每日都命人牢牢看紧小郡主，姚秋蕊绝对近不了郡主的身！”

  季氏始终是淡然自若，没有多少情绪起伏。

  只是没人知道，季氏宽大的衣袖下左拳紧握，修长的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留下的一道道甲痕昭示着她内心的不安。

  *

  二月十二，千秋节至，八方来朝，举国同庆。

  仪典从上午便正式开始，百官齐贺后各国使臣依次觐见，献上寿礼，等到将近正午所有仪式才全部结束。

  紧接着便是宫宴，宫宴分为午宴与晚宴，其中间隔着宫中筹备的舞乐表演以及各国间友好交流切磋项目。

  宫中的表演沈知妤已是见过不少，不太有兴趣，况且如此场合下表演限制极多，注定了就算有所不同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其实千秋节也不是每年都如此操办的，如此八方来朝的景象每隔四年才能有上一次。所以她很期待各国使臣的交流环节。

  各国的使臣也并非都是负责两国邦交的专职官员，还有很多是专为了千秋宴的交流切磋而派遣来的。

  先是以文会友，从诗词曲赋到礼仪法度，文官笔下生花，口吐珠玑，沈知妤表示很精彩、很热烈、很振奋，甚至想拍案叫绝，虽然她听得不是很懂。

  以文会友后便是武艺切磋。

  有的国家以武治国，比如西盛，而有的国家重文轻武，比如南启。

  所以南启的文官唇枪舌战，光荣退场后，怎么也想不到高飞琼会从席上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向光晏帝请示与东延的将士切磋剑法。

  南启使臣满脸错愕。

  谈问之眉头微皱。

  光晏帝也没想到高飞琼会主动出来比武，但还是友好地问她想与谁比试。

  高飞琼的目光缓缓扫过东延武将席位，勾了勾唇，语气坚定：“飞琼望向襄王世子讨教！”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

  谁不知襄王世子武艺卓绝，乃东延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出神入化的剑法更是难有敌手。且不说飞琼郡主一介女流，就是男子也不一定敢去挑战襄王世子。

  众人也不知该说飞琼郡主勇敢，还是不自量力了。

  沈元纾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起身抱拳，一如既往地温润儒雅。

  “元纾之幸。”

  沈知妤虽然也有些意想不到，但到底比别人淡定些，和高飞琼相处两天，沈知妤对于她的奇怪举动也见怪不怪了。

  二人于大殿中央执剑而立，沈元纾身姿挺拔，随意一站也是大将之风，高飞琼一袭红衣英姿飒爽，目光冷静而自信，半点也没被沈元纾的气势压了去。

  沈知妤没什么紧张感，她对自家兄长信心满满，既不用担心沈元纾会败，也不用担心沈元纾太过厉害而让飞琼面上无光。

  沈元纾从来都有分寸，光晏帝也同样相信。

  比试的结果毫无意外，沈元纾自始至终游刃有余，却也给了高飞琼足够的尊重，与她过了十招才将其击败。

  高飞琼落败后，依旧笑得明艳，没有一点不甘，抱拳笑道：“世子武艺超群，飞琼佩服！”

  沈元纾微微点头以示礼节，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高飞琼一直盯着沈元纾直至他落座，眼中欣赏之意毫不掩饰，然后似是心满意足般回到了南启的坐席上。

  光晏帝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威严而不失亲和地夸赞了沈元纾后生可畏，高飞琼巾帼不让须眉。

  沈知妤的目光不由落在高飞琼身上，一身红衣娇艳又张扬，一张红唇衬得肤白如雪，美目流转，时不时看向沈元纾，眼中忽而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

  沈知妤挑眉，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只是沈知妤没有注意到的是，坐在光晏帝左侧的沈太后同样在观察高飞琼，眼中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