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襄军在城外有驻扎军营，将士训练也都在军营里，但是襄王府里仍会常备兵力，护卫王府。因此，沈襄王支走荆越的借口也算的上有些道理。

  只是，王府侍卫还未将荆越领到府内的校场，便在穿过庭院时，远远看见了仍然坐在院中鼓捣连弩的沈知妤。

  小姑娘低着头极为认真，但这个连弩着实与她平日见到的弩有所不同，她装了半天还是未能装好，心中难免有些气馁，此刻听见由远而近传来的脚步声，不由抬头看了过去，见是本该在书房里的荆越，心思一动，原本蹙着的眉头一下子展开，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喊道：

  “荆将军！”

  小姑娘的笑容过于灿烂，荆越心中的阴郁冲散了不少。

  “郡主。”

  沈知妤问：“将军这是要去哪儿？”

  荆越淡笑道：“王爷叫我去校场与将士切磋一番箭术。”

  “切磋箭术？”沈知妤满脸疑惑。

  荆越好歹也是金吾卫中郎将了，骑射功夫又是顶尖，与王府的兵比起来，哪里能说是切磋，说是碾压都是轻的了。

  爹爹哪里会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要和严伯伯谈事，故意把荆越支开。

  既然如此，荆越也没必要过去了。

  沈知妤心思一转，“故作可惜”道：“啊，那可真是不巧，校场训练的兵士方才让我派出去办事了。”

  小姑娘的表情着实生动，荆越忍不住又笑了笑，“确实不巧。”

  沈知妤都能看出来的蹩脚借口，荆越哪能不清楚，襄王爷本也就没打算编个多么有理有据的由头。

  “那将军不若帮我看看这个弩，”沈知妤将手上装了一半的连弩递过去，“我试了好几回，总是无法将它们完好地嵌住，一拉弓便会松散开。”

  沈知妤说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不久前她才当着荆越的面，信誓旦旦地跟爹爹说会组装的。

  荆越倒是没注意到沈知妤的小心思，他第一眼见这个连弩时便知晓其连接拼装方式与一般的弩不同，拼差结构也复杂得多，小姑娘短时间内装不起来也是正常。

  他接过弩弓，仔细端详。

  “将军坐。”沈知妤拍了拍她身旁的圆凳，让荆越坐下慢慢装。

  荆越应声坐下，将装了一半的连弩重新拆开，每个部件都拿在手中转看了一小会儿，然后便开始了组装，他的动作很快，沈知妤明明看清了他的所有动作，却又好像没太跟上，于是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完整的连弩已经递到她面前了。

  “郡主试试。”

  “啊？”沈知妤震惊，不敢相信荆越这么快就装好了这把让她越装越气闷的弩。

  荆越又晃了晃弩，觉得沈知妤难以置信的样子煞是可爱，勾了勾唇，道：“郡主可要试试？”

  沈知妤终于反应过来，忙接过弩，道：“好。”

  荆越又递上了几只箭。

  沈知妤将箭放入箭匣，左手托起弩机，右手拉动与弦相连的弩臂，对准院中的练靶，右手微松，箭簇疾如雷电，瞬间即射入靶心。

  沈知妤放下左手，兴奋道：“果然是把好弩！”

  荆越看了眼正中靶心的箭，“郡主箭术高超，荆越佩服。”

  “哪里哪里，和将军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

  被夸了的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但也不妨碍她得意得嘴角都要咧上天了。

  荆越冷硬的眉眼难得染上几分温和，“若郡主再练上几年，末将可没有把握能比过郡主。”

  沈知妤眼里亮晶晶的，觉得荆将军真是会说话。

  “将军也试试。”沈知妤还没有近距离欣赏过荆越的箭术。

  对于荆越来说，这个弩虽然做工复杂了些，外观精美了些，小巧了些，弓力、射程、换箭速度也都是上佳，但是方才组装时便对其使用感有所估计，这样的连弩适合沈知妤这样的小姑娘，但于他而言还是过于轻巧了，反而发挥不出最大力量。

  但是小姑娘的要求他并不想拒绝。

  所以荆越毫不迟疑地接过了连弩，从举起到瞄准再到放弓，毫无停顿，如行云流水般，在沈知妤还未反应过来时箭簇已经射入了靶心，与她方才射进的箭紧紧挨在一起。

  沈知妤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双唇微张。

  弩与弓不同，其拉力有机械结构的加持，可以弥补她力量上的不足，但这样的结构也决定了其拉力的上限，对于荆越这样惯用了大弓的人来说，就不够看了。

  她想，如果荆越手上是把拉力极高的大弓，射出的箭簇定能将练靶击穿。

  不过就算他手中是一把小弩，其箭术也可见一斑了。

  在精准度相似时对比出箭速度，她与荆越之间的差距还真不是他口中的几年就能追上的。

  “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沈知妤不由感叹一声。

  周围的人总说她于箭术上有天赋，多年来她也勤于练习，可在真正天赋卓绝的人面前，还真的是不够看。

  当然，她心里也清楚，荆越能有如今这般造诣，不光是天赋加持，更多的是后天的勤学苦练。

  她很钦佩这样的人。

  见识过荆越的实力后，沈知妤更加兴奋了，招来荔枝，让她去取来两把大弓，转头朝荆越笑得明媚。

  “机会难得，将军可要陪我好好练练。”

  “好。”

  荆越温和地点了点头。

  冬日的暖阳柔柔地照在小姑娘的白皙的面庞上，浓密的睫毛随着眼睛眨动，一颤一颤的，荆越敏锐地注意到小姑娘今日头上又插了两只珍珠钗，圆润可爱。

  珍珠与小姑娘真的很相称，荆越想。

  荔枝很快取来了两把弓，一把大些，与荆越的身形刚好匹配，另一把则是沈知妤平日常用的弓。

  荆越拿过弓，放在手中掂量了下，扯了两下弓弦，夸道：“好弓。”

  沈知妤嘿嘿一笑，“我让荔枝去哥哥的藏品中拿的。”

  “既是世子的藏品……”

  “哥哥有自己惯用的弓，其它的光收藏却从来不用。这一把哥哥原是要送我的，只可惜拉力过大，不适合女子使用。”

  沈知妤怕荆越心里还有负担，又加了句：“只是拿来用用罢了，哥哥不会在意的。良弓蒙尘多可惜啊！”

  “嗯。”荆越微微点头。

  “那将军试试吧。”

  沈知妤兴冲冲地把装满了羽箭的箭箙捧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