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老太太的音量加大了几分。

  叶母牵着离木的小胖手，又和曲老爷子说过再见，转身往楼梯走去。

  “六百！”老太太声音里满满的不甘。

  叶母牵着离木踏上了楼梯。

  “好吧，一千就一千，明早上我和你一道去送木木上学，让老师认个脸熟。”苍老的声音无奈地作出了妥协。

  “曲阿姨，谢谢了。”叶母回头，感激地一笑。

  “曲奶奶，谢谢。”离木跟着回头，很自觉地露出了乖巧、甜美的笑。

  老太太斜了叶母一眼，不耐烦地摆手：

  “天黑了，快回家煮饭去，小心饿着了孩子。”

  叶母还没说话，离木就一脸天真地回了句：

  “奶奶，我不饿的，我在幼儿园吃了一个好大好大的苹果。”

  老太太黑了黑脸，撇撇嘴：

  “我饿了总成了吧，我先进去煮饭，懒得理你们。”

  她端起摘好的菜，起身回屋去了，一边走一边低声嘀咕：

  “怕不是个傻的，自己都穷成那样，还把钱往外送……”

  “木木，走。”叶母毫不在意，牵紧了些离木的手，转身上楼。

  —

  次日，和曲老太太一起把离木送上校车，穿着一身利落职业装的叶母便坐上了前往市区的地铁。

  上班的路很顺，一趟地铁十二个站，从站口出去步行五分钟就是公司。

  不用换乘，时间十分充裕。

  叶母感觉今天运气不错，才到地铁站就有一趟车，才上车就有一个座位。

  坐在座位上没多久，电话响起，接过来一看，居然是订单找上门了。

  对方是她一位老客户介绍的，要装修一栋刚买的别墅。

  “叶女士，我看了你给我朋友家设计的那个装修，风格我很喜欢。”

  来电话的是一把很年轻的女声，语调带着几分疲惫与颓丧，说话很直接。

  “很荣幸你能喜欢，我现在过去市区，大约十点半的时候有空，你方便到时候见面再聊吗？”叶母嘴边很自然地扬起一抹完美的职业笑容，语气平和。

  “十点半呀，行，几点钟都行，我一整天都有空，地点你随便定。”那边一点不在意地说。

  叶母顿了顿，问了下对方所在街区，试探地说了个靠近那边的地点。

  一间她光顾过几次的咖啡厅。

  “没问题。”对面很干脆地答应下来，挂断了电话。

  叶母放下手机，开锁，翻出一个视频来看。

  这些年，她每接一个订单，装修完成后都会拍下视频以及各个角度的照片。

  这个视频，拍的便是刚才那位女子口中的朋友家。

  看完视频，叶母又找出对应的照片看了一遍。

  对于这位很有可能成为她入职新公司第一位客户的女子的品味，有了几分了解。

  看到差不多的时候，列车到站。

  叶母收起手机，端正神色，背着包包快步走了下去。

  她是职场老鸟，八年间数次被辞退又重找工作，对于入职第一天该做什么，了如指掌。

  很快便走完几步固定流程，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看了几份记录着公司基本情况的文件，将剩下的几份塞进包里，跟领导说了声要见客户，便在领导含笑目光的注视下，离开了公司。

  叫了个出租车，叶母在车上坐好，拿出文件来继续看。

  没看完就到了咖啡厅，叶母把文件放好，付钱下车，进入了咖啡厅。

  她特意提前了时间，到的时候才十点二十分。

  根据对方大致的品位，叶母选了个靠角落，旁边摆着绿植的位置。

  等了不过五分钟，服务员便领过来一位二十七八岁，满身大牌，面色苍白，很漂亮也很憔悴的女子。

  “覃小姐。”叶母起身，职业笑容完美绽放于脸上，伸出了手。

  “叶女士。”覃小姐懒懒地伸出白皙纤瘦的手，和她握了握。

  那手上戴着三枚偌大的钻戒，光芒几乎闪花了叶母的眼。

  两个人分别落座，各点了杯咖啡。

  覃小姐坐下后，目光便空洞地看着某处，漂亮的脸上现出对一切都不在意的表情。

  叶母试着打开话头，与她闲聊几句，都被她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劝退。

  厚着脸皮，叶母隔很久地说上一句，直拖到服务员送上了两个人点的咖啡。

  轻抿一口，叶母轻轻地放下杯子，含笑着直接问起了关于装修的事。

  覃小姐眼珠子微微转动，很丧地看了她一眼：

  “叶女士，这个我也不懂，待会我带你去看看房子，你看着来，给我弄到跟我朋友那个差不多的风格就好，材料就用最好的，价格好说。”

  叶母不禁愣住。

  从业八年，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好说话的客户。

  “这个，覃小姐你还是多提点意见吧，万一做出来不合你心意……”叶母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覃小姐笑了，笑容很美，却带着一丝令人心颤的癫狂：

  “不满意就重做，全部拆掉从头再来，做到我满意为止。”

  这……

  叶母再次愣住，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为好。

  覃小姐收敛起笑容，语气柔和：

  “叶女士，放心吧，就算真的拆掉重做，该付的钱，也一分不会少。这一点，到时会在合同上写明。”

  叶母流露出认真郑重的神色：

  “覃小姐你也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争取做到最好，一次让你满意。”

  “不用，你就随便一点，这样，我多拆几次，你还能多赚点钱。”覃小姐眼中再次透出几分疯狂，摆了摆手。

  叶母想问为什么，张开嘴巴，却很快又合上了。

  这是别人的事情，跟她的工作又没有什么关系，还是不要多问为好。

  喝完咖啡。

  叶母坐上了覃小姐的粉色小跑，跟随她去看房子。

  车子一路风驰电掣，闯红灯，抢车道。

  叶母无数次感觉到，自己距离生死只有一线。

  半个小时后到达目的地，开门下车，叶母忍不住弯身，一阵干呕。

  “你还好吧？”覃小姐拍了拍她的背，语气淡淡地问。

  “我没事。”叶母直起身，撩起一缕狼狈飘落的刘海。

  “不错。”覃小姐嘴边弯起一抹弧度，笑不及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