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大选。

  赵棠靠在椅背上, 不免有些唏嘘。

  算起来，如今已经是她册封后的第三个年头了。

  三年间，从一个粗使宫女爬到了如今这个地位。

  在旁人看来或许是幸运极了,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其中的艰辛与危险。

  “是啊, 又要大选了。”赵棠长长叹道。

  嫣修仪抬起眼瞟了她一眼, 揶揄道：“反正就算新人进宫来, 皇上还是照样最宠你。”

  只是这语气掺杂了酸溜溜的味道。

  不过更多的却是调侃。

  赵棠勾了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心中是沉甸甸的忧虑。

  “不过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嫣修仪的语气充满了叹息和唏嘘。

  有时每当看到那些小宫女脸上的青涩都忍不住叹息。

  一批批更加青春鲜嫩的妃嫔进宫来时，总是忍不住地焦虑。

  不过想想自己如今早已位居九嫔, 是一宫主位, 膝下又有一位公主。虽然还是有些可惜，但是比起旁人来, 也算是不错的了。

  ……

  内室里只剩赵棠与闻音两人。

  暮色沉沉, 昏黄的光晕只堪堪映在赵棠的侧脸上。

  她的眼睫微微垂下，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翳。

  向来澄澈的浅褐色的眼眸在昏暗的环境下竟也显得有几分神秘诡谲。

  “白氏已经迁过去了, 之前着手在静充华身边的人也可以开始动作了。”赵棠平静地说道。

  她的语气十分冷静, 几乎没有任何情绪。

  闻音闻言，眼皮一颤，“是, 奴婢这就让人去办。”

  “另外，苏妃那边……”

  赵棠轻轻地拧了眉，“皇后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她低喃着。

  她知道自从苏妃被禁足后，皇后下手极其利索地铲除了苏妃不少势力。不过她的动作不仅仅是这样而已……

  “目前还不太清楚，要不要奴婢派人去凤鸾宫那边打探一下？”闻音想了想，说道。

  赵棠摇了摇头，“不必了, 暂时不必去管，免得打草惊蛇。”

  皇后这会儿在查苏妃，与她又没有什么干系。

  说到底，她和苏以容也不过是利益关系罢了。

  “对了，闻音，一会儿记得去把东西送到长乐宫去。”赵棠抬起头，倏然说道。

  闻音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赵棠时常往长乐宫那边送些汤汤水水、糕点小诗。

  至于是为什么？

  赵棠支颐，面容淡然。

  当然是让某些人沉不住气啊。

  都册封了这么久了，迟迟都没有侍寝，只怕这会儿都急得团团转了吧。

  她倒要看看她们能按捺到几时。

  ……

  永宁宫。

  太后的眉头拧得死紧，眉心的皱褶能挤死苍蝇。

  她侧过头，看着坐在凳子上垂着头的姚华梵和姚华妍，心里又恼怒又无奈。

  明明她知道这件事不能怪她们，却忍不住得想要发火。

  “怎么能——”

  太后语结。

  伸出手指指着前方，半天说不出话来。

  随后，她重重地叹了一声。

  姚华梵猛地抬起头来，扁着嘴，眉眼间都是委屈劲儿。

  “姑母，实在是那珍贵嫔太过嚣张了。”姚华梵控诉道。

  这每日皇上都宿在景阳宫里，哪儿有她的份？

  “珍贵嫔嚣张？那你就不懂得主动些？”太后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姚华梵听到这句话，心中更是委屈，“姑母，我先前亲自去长乐宫时，都被那刘友挡在了门外，连皇上一面都见不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可真是太冤枉了。

  她哪里没有主动了？

  她甚至还学着珍贵嫔每日去给长乐宫送东西，可都才到殿外就被拦了下来，就连门槛都没能迈进去过。

  连人都没能见上，她还要怎么主动？

  太后也知道她的确做出了努力，可是皇上那边不吃这套又有什么办法。

  可她又不能直接和皇上说。

  太后这会儿心里也着急。

  她扶着额头，腕间的翡翠镯子苍翠欲滴。

  “你——”太后有些迟疑。

  她犹豫的原因是因为，先帝期间，她也不是什么受宠的妃嫔，更不懂得如何博得宠爱。

  而皇帝自幼就不长在她的膝下，对他也不甚了解。

  这会儿，她也有些束手无策。

  若是旁的，兴许她还能插手，但是这——

  太后咬牙，“实在不行，你便到宫道候着！”

  闻言，姚华梵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太后。

  可是呈现在她面前的是太后阴沉的脸色。

  姚华梵敛眸，抿了抿唇，“是，妾身……知道了。”

  在她旁边的姚华妍浅浅地掀了眼皮子觑了她一眼，心中忍不住冷笑。

  这会儿便觉得难堪了？

  还早着呢。

  她算是看明白了。

  太后也全是为了自己的地位，所以对于她来说，无

  论是谁，只要能够帮助她稳固地位夺取权势，那都无所谓。

  至于姚华梵，只能今后不能收拢皇上，诞下皇子——

  呵。

  “还有你！”太后的视线突然转移到了旁边的姚华妍身上。

  姚华妍抬起头来，看着太后。

  太后这会儿眼中满是不悦，“你是姚家的嫡长女，该怎么做自己心里清楚，别再做什么蠢事了！”

  她藏在袖间的手慢慢收紧，低下了头，“是。”

  “至于珍贵嫔那边……”太后的眼睛一眯。

  既然已经有孕了，怎么能一直霸占着皇上不放？

  太后下意识地想去攥腕间的佛珠，却摸了一个空。这才意识到，她已经不再戴佛珠了。

  “一会儿，让人去景阳宫一趟，把珍贵嫔请来。”太后的声线冰冷。

  凳子上的两人都纷纷抬起了头看向太后。

  姚华梵的眼中是惊讶和欣喜。

  而姚华妍，她的眼睫剧烈颤动了一下，旋即垂下敛去了眸中的神色。

  姑母……

  太后这是要和珍贵嫔对上了吗？

  ……

  景阳宫中，赵棠微微抬起下颔注视着站在她面前那面无表情的苏嬷嬷。

  她挑了挑眉梢。

  “珍贵嫔，请吧——”苏嬷嬷的声音不带一分起伏。

  “这么着急？”赵棠还稳稳地坐在软榻上，都不带挪动一下，语气不急不缓，甚至还掺了几分悠闲的意味。

  苏嬷嬷看到这儿，眉头终于忍不住皱了皱，加重了语气，“这是太后娘娘的命令。”

  她特意咬重了命令二字。

  惹得赵棠的眉心一跳，眼睛眯了眯，眸光闪烁。

  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仍是不动如山地坐着。

  “是吗？那嫔妾也只能领命了。”赵棠话这么说，身子却一动不动。

  只见苏嬷嬷径直上前逼近了几步，缩短了与赵棠之间的距离，语气危险，“珍贵嫔这是要抗命吗？”

  赵棠倏然勾起唇轻笑出声，“嫔妾怎么敢？”

  说着，她这才撑着扶手，慢悠悠地从软榻上起来。

  “不过，既然是要面见太后，总要梳洗一番，不然岂不是对太后不敬？”

  赵棠就站在苏嬷嬷的面前，一双盈盈的眸子定定地与苏嬷嬷对视。

  苏嬷嬷唇线紧绷。

  “太后不拘这些小结，还请珍贵嫔随奴婢去面见太后。”

  苏嬷嬷语气极重地说道。

  赵棠摆了摆手，“好了，本嫔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赵棠朝闻音抬起下颔。

  闻音立马站在了赵棠身后，轻轻搀扶着她的小臂，动作小心。

  她收回视线时，淡淡的眸光轻轻地扫过了一旁不远处的文池。

  苏嬷嬷立刻让出路，带着她去往长乐宫。

  ……

  赵棠下了肩辇，步履稳健地迈进永宁宫。

  一入殿，她就看见了主位上的太后。

  太后的脸色沉沉，显得格外严肃。

  她上前几步，弯下腰朝太后行礼，“嫔妾参见太后娘娘——”

  殿中安静极了。

  赵棠俯身，垂眸看着眼前的地砖。

  腿弯有些发麻。

  上头的太后一言不发，似乎摆明了要给赵棠一个下马威。

  赵棠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烦。

  她也不说话，只是装作无意识地抬起手，轻轻地扶着腰。

  太后的眸光一凝，视线聚焦到了赵棠那隆起的腹部。

  她的呼吸一滞，终于开了尊口，“起来吧。”

  她一副突然回过神的模样。

  “你怎得也不提醒哀家。”太后嗔怪地瞪了一眼苏嬷嬷，“如今珍贵嫔怀着身孕，怎么能久站？”

  苏嬷嬷立刻低下了头认错道：“是，奴婢疏忽了，这就安排人去搬凳子。”

  赵棠冷眼看着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

  “是嫔妾自己身体不争气，还请太后娘娘谅解。”赵棠唇上的得体的弧度，语气也十分温和。

  太后也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你怀着身孕，本就辛苦，快些坐下吧。”

  “是，多谢太后娘娘。”

  看起来可真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模样呢。

  “你如今，这肚子……”太后盯着她的腹部，迟疑道，“几个月了？”

  “回太后娘娘，如今已经有四个月了。”赵棠答道。

  太后有些诧异，“四个月了？”

  她看着赵棠的肚子，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人家的孩子一个个往外蹦，那两个人却偏生一点消息都没有。

  “哀家听说你身体不好，皇上给了恩典不必晨昏定省？”

  赵棠抬起眼看了眼太后，才答道：“是。不过也没有说得那般严重，只是皇上心疼嫔妾，又担心腹中胎儿，这才赐了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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