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音站在大堂里, 冷眼看着这群人。

  去过景阳宫的人，都对一直站在赵棠身侧的这人有印象。

  原本刚刚还在告状的赵裴氏一下子噤声，深深地将头埋了下来。就连老赵陈氏也不出声了。

  只见赵大壮戒备地看了她一眼, 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怎么在赵家？”

  他没进过宫, 不认识闻音。

  就听见站在那儿的越哥儿神情有些闪烁, 低声说道：“那是三姐身边的宫女。”

  闻音讥讽地看了眼那作鸵鸟状的赵裴氏, “奴婢奉娘娘之命，前来打理赵家事务。”

  赵大壮有些不满, 冷哼一声, 说道：“赵家的事，不关外人的事！”

  一个奴才而已罢了, 还想管主子的事！

  闻音笑眯眯道：“这, 可由不得您做主了。”

  赵大壮顿时变了脸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下人这么说，他冷下脸，甚至抬起手指怒指着闻音，怒喝道：“你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这么和老子说话！这里是赵家，老子是赵棠的亲爹！”

  被人指着鼻子骂这种事，是闻音成为赵棠身边大宫女之后的第一次。

  这会儿闻音脸上的笑意也都消散了。

  站在闻音身后的青烟这会儿也低下头，感受到了闻音身上散发出来的森森寒意, 不敢说话。

  闻音冷声道：“既然赵老爷不尊娘娘旨意, 那奴婢也没有法子了。”

  她的身后顿时涌入一群侍卫，将众人团团包围。

  老赵陈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惊惧地看着身旁的侍卫，身体颤抖着说道：“你、你们要做什么！？”

  闻音冷笑道：“既是改换门庭, 那就该树立家法，好好执行。”

  “我、我们可是赵棠的长辈，你竟然敢以下犯上！我到时候要告诉赵棠，告诉皇上！治你的罪。”老赵陈氏色厉内荏地说道。

  “呵，按理来说，”闻音却全然不在意她的威胁，“奴婢虽是宫女，可也是景阳宫的掌事宫女，是有官职在身的女官。真要论起来，还真不一定谁比谁尊贵。”

  “而且，这本就是主子的意思。”

  “捆起来！”闻音厉喝道。

  “你敢！”赵大壮使劲挣扎咆哮道，“老子是赵棠亲爹，你敢这么这么做！老子一定将你碎尸万断！”

  “赵棠这臭丫头，竟敢做出这种不孝不悌之事！”

  “你们敢绑我！这可是赵家！”

  身为子女，敢派人责罚亲爹，这简直是世所罕见。

  如今大逆不道之事，要是传出去，不说弹劾的折子，只怕都有人都会上言要赐死赵棠了吧。

  只不过——

  这里是赵府。

  原本连眉毛都不抖一下的闻音，听到这里时，狠狠地皱了下眉头。

  周遭的寒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增长着。

  “如今这赵府是主子出钱买下的，下人杂役也是主子的，就连你们家用也是主子出的。说是赵家，赵老爷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她是老子的女儿，这本就是她该做的！”

  闻音懒得和他争辩，直接说道：“拖下去。”

  “赵家如今的日子是主子给的，做人最好不要太贪心。不然，当初怎么给的，就怎么拿回来。”

  “你们大可以试试，是你们的话管用，还是主子的话管用。”

  “别说是滔天富贵了，诸位到时候还是想好怎么保住自己这条命了。”

  闻音算是知道了，之前主子为何要叮嘱自己态度要狠一些。

  看刚刚那些人令人厌恶的嘴脸，要是不狠一些，又如何能震慑得住呢。

  ……

  “查到了没有？”

  “回禀娘娘，查到了。是——”

  “高小仪和宜妃。”

  苏妃紧紧地攥着桌角，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整个人都透出一股阴沉狠厉的气息。

  与往日那温柔大方的祺妃娘娘是判若两人。

  “竟然是她们！”

  那字眼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般。

  “叶、辞，高、若、若、”

  ……

  宫中出了大事。

  蛊惑大皇子的人找到了。

  是高小仪。

  而待在永安殿的赵棠得知这件事后愣了愣。

  她问道：“怎么查到的？”

  “说是在明光宫宫墙墙角边找到了一枚残破的巫蛊人偶，上面有一张残破的纸，似乎是大皇子的生辰。”

  “恰好那段时间，高小仪经常去翊坤宫探访苏妃，偶尔会碰见大皇子。”

  “高小仪身边的下人也都招了，说是高小仪经常借着探望苏妃之名和大皇子说挑拨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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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幕后黑手是谁，赵棠尽管已经有了猜测。

  但是之前皇上查了数月，一直没有找到真凶。如今怎么突然就查到了高小仪？

  “而且据说之前高小仪特意去查过大皇子的生辰八字。”闻音低声道。

  赵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我知道了。那皇上那边怎么说？”

  “高小仪行巫蛊之术，挑拨皇子谋害皇嗣，已经被贬去冷宫了，不过听说高小仪一直在冷宫里喊冤呢。”

  赵棠轻呵了一声，摇了摇头，“苏妃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对了。”赵棠想起什么似的，“皇上解了苏妃与大皇子的禁足了吗？”

  闻音点了点头，“嗯，只是并未将封号还给苏妃。说是……尽管是高小仪蛊惑大皇子，可若是大皇子敬爱兄弟、心志坚定，也不会做下这等错事。”

  “知道了。”

  如今苏妃被放出来了，只怕宫里有得闹了。

  只不过如今这也不关她的事。

  赵棠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小腹，掌心轻轻地覆在上面。

  “你昨日刚刚从赵家回来，今日也是难为你这么操劳了。”赵棠抬眼去看闻音，笑道。

  闻音摇了摇头，笑道：“这没什么，奴婢也只是下个命令罢了。”

  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可身为景阳宫的掌事宫女又怎是她说得这般轻松呢。

  赵棠看着她轻叹了一声，“这几年来，也是难为你了。”

  “哪里就难为了，能陪着主子，奴婢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闻音眉眼都柔和了下来，轻声道。

  她当初被分进绮春轩时，面对着刁难算计，也是揣揣不安。

  好歹如今也算是陪着主子挨过来了。

  赵棠笑了笑，只是笑意并不持续很久。她问道：“赵家的人也都老实了吧？”

  “嗯，自从奴婢去过赵家，罚过人立了规矩之后，就都老实多了。”闻音说道，“奴婢离开时，也特意嘱咐过青烟。”

  “那就好。”赵棠揉了揉眉心，“只不过青烟可不能耗在赵家那么久。”

  青烟也算个得力的，只是处事相较于闻音过分谨慎了些。要不然一开始派她去赵家的时候，也不会放不开手了。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闻音是在赵棠艰难时就一直陪伴在身旁同甘共苦过的，情分自然不同。她更谨慎小心些，也能理解。

  赵棠想着不由得长叹一声：“以后你多带带她。等到以后你和清荷嫁出去，说不准就是她接你们的班了。”

  闻音听到这儿，顿时瞪大了眼睛，急切地说道：“主子，奴婢想要一直陪在主子身边。”

  赵棠听了她的话一愣，倏然笑了，“我怎么能让你们一直困在我身边，困在宫里呢。不过就算是要嫁，也一定要嫁好郎君才是。”

  她之前就打定主意，过两年就替闻音和清荷挑个如意郎君，风风光光让她们嫁出去。

  她总不能让她们一直被困在宫墙之中吧。

  闻音皱紧了眉头，坚定地说道：“奴婢不想嫁人，只想陪着主子！”

  赵棠看着她坚定的神情，默了一瞬，笑道：“放心，你主子我这会儿可舍不得放你出去，你可还有两年的时间仔细考虑。等到那时候，我再问问你。”

  如今她怀着身孕，可不是什么好时候。

  这边主仆俩正在交谈，屋外已经来了人。

  只见青瓷从屋外进来，“主子，杨才人来了。”

  赵棠愣了愣。

  她怎得来了？

  “让她进来吧。”

  “是。”

  杨才人走进了永安殿，朝引路的青瓷点头道谢，旋即俯身向赵棠请安。

  赵棠摆了摆手，“起来吧。”

  杨才人的礼才行到一半就被叫起，她从善如流地寻了个绣凳坐下。

  “你今日怎得来了？”赵棠问道，“今日不是苏妃才解禁吗？”

  怎么挑这时候来了。

  以前杨佳怡住在翊坤宫时，碍于苏妃，即便投靠了赵棠也不敢时常往玉芙殿去。直到苏妃被软禁之后，才敢经常往玉芙殿跑。

  杨才人说道：“妾身前些日子不是听闻娘娘您有喜了，一直想上门恭贺，奈何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的确，由于赵棠这胎不稳，所以皇上下了禁令，不许人跑去景阳宫打扰。

  杨才人当时也只能送了重礼，却一直找不到时机登门。

  还是后来赵棠和皇上说过了，皇上才松口的。

  毕竟总不能一直不和人交际吧。

  不过好在碍于她珍贵嫔的“赫赫威名”，那些宵小也不敢随意登门。

  赵棠轻笑了声，“行吧，那本嫔也算是受了你的这番心意了。”

  杨才人一边笑着和赵棠交谈，一边微不可察地瞟向她的小腹。

  只剩下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