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裴氏的脸色又是一变。

  赵天调戏青烟的事, 她是知情的。

  只不过青烟态度坚决，又因是赵棠派下去的宫女，所以没能得手。

  当初赵裴氏一连诞下两个儿子, 在赵家站稳了脚跟, 借此把赵陈氏在家中的地位挤到后头去, 很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所以对这两个儿子很是溺爱。

  小时候, 老赵陈氏将越哥儿送去读书, 她便也闹着要一起送去。

  凭一个普通农家供三个读书人，怎么可能？

  这主意不就打到了女儿们的身上了吗。

  赵裴氏看了眼赵棠身旁的青烟, 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心里还有些埋怨。

  不过就是一个宫女罢了，天哥儿还是她亲堂弟呢！

  若是天哥儿喜欢, 娶了也没什么要紧的, 不过只能是个妾！

  毕竟如今赵家改换门庭了, 天哥儿的正妻怎么能是个宫女呢？好歹也该是个什么侍郎尚书家的女儿才对。

  只是现在赵家都仰仗着赵棠，她只能打着圆场说道：“唉，天哥儿那不是还小不懂事吗，而且不过就是个宫女……”

  赵棠神色愈冷。

  这时，赵天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座上的赵棠说道：“三姐，我对青烟是真心的，求你将她许了我吧！”

  反正她娘都说了, 这是他的亲堂姐。不过是个宫女, 她应该会允的。

  他理所当然地想道。

  家中最紧着他们几个男丁，所有的姐姐妹妹都得为他们让步已是常态。

  赵裴氏皱着眉头，挥了挥帕子，说道：“唉呀, 你这孩子——”

  赵棠气笑了，反问道：“为什么？”

  只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因为我是你弟弟啊。”

  赵棠的整张脸都冷了下来，她扭头看向青烟。

  青烟倏的一下跪了下来。

  “既然如此，青烟，你可愿意？”赵棠淡淡地问道。

  青烟身板僵直，动作幅度极大地摇了摇头，果断地回答道：“奴婢不愿。”

  那赵天顿时瞪大了眼神，质问就脱口而出，“为什么！？”

  赵棠扭头看他，语气寒意凛然：“本嫔倒要问你为什么觉得青烟就愿意嫁给你？本嫔的贴身婢女，就算要嫁，也要加有功名有官身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句话一下让宫殿的气温降到了冰点。

  赵裴氏的手猛地抓紧了扶手，心中不满愈盛。

  赵天似乎没预料过自己会被这般对待，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赵裴氏，唤道：“娘——”

  赵裴氏面对自家儿子的眼神，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她有些不满地出声道：“棠儿，天哥儿到底是你的堂弟，你为了一个宫女这么说他，是不是不太合适——”

  “本嫔做事，用得着你教？”赵棠冷冷说道。

  赵裴氏一噎，面对赵棠的眼神，“无论怎么说我都是你的长辈，怎么就说不得了？”

  赵棠轻笑一声，意味不明。

  语气却一肃，“看来你们这段时间的规矩真是一点都没学。”

  “青烟，掌嘴！”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他们看着赵棠冰冷却昳丽的面容，不敢相信赵棠竟然说出了这句话。

  青烟从地上站了起来，步履十分稳健地往赵裴氏那儿走去。

  “你凭什么打我娘！？”赵天目眦欲裂，看着青烟逐渐走近的身影。

  他对着主位上的赵棠咆哮道。

  尚在错愕中的老赵陈氏也被他这一吼醒过神来了，她也出声说道：“棠儿，你婶婶她——”

  “聒噪。”

  赵棠的眉毛抖都不抖一下。

  就在赵天和赵函要冲上来的时候，永安殿里的太监直接将他们摁到在地。

  赵裴氏的身后也已经有了两名宫女，牢牢地将她摁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清脆的“啪”声伴随着他们的怒吼声在永安殿里响起。

  赵棠揉了揉眉心，只觉得烦人。

  “继续叫唤下去，就把他们拖下去杖责三十吧。”赵棠不轻不重地说了声。

  可就是这句话，成功让一直不停怒吼的两人顿时噤声。

  赵棠嘲讽地笑了声。

  可还真是“孝顺”呢。

  一时间，整个大殿只能听到清脆的掌掴声。

  所有人噤若寒蝉。

  毕竟三十大板可不是开玩笑的。

  要是刚刚赵棠若是说这句话，他们会觉得赵棠不过是在说笑。可如今赵裴氏被掌掴，赵棠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们就知道赵棠说得是真的。

  主子吩咐下来的，再加上前几日的积怨，青烟下手没有留情。

  几巴掌下去，赵裴氏头发有些散乱，脸也肿了起来。

  时间怎么这么漫长？

  直到赵裴氏的嘴角开始破皮，沁出了血，赵棠才终于喊停。

  “好了。”

  被摁倒在地

  下的赵天和赵函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气喘如牛，紧紧地盯着赵裴氏和行刑的青烟。

  他们用着怨恨的目光看向赵棠。

  赵棠却没有搭理，她理了理衣衽，“今日只是对婶婶不敬稍加惩戒，若是再有下一次，可就不是这样了。”

  责罚长辈，说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不过，这里可是景阳宫。

  “今后希望诸位能认真听从嬷嬷们的教导，别再做出这种不知所谓的蠢事。”

  赵棠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把锤子狠狠地敲在了在座每个人的心上。

  “毕竟这爵位可没那么好得，别丢了爵位又惹了一身麻烦。”赵棠加重了声音说道。

  她的语中之意十分明显。

  赵家的县伯本就是因为赵棠来的，惹她不高兴了，这爵位能不能保住可就是一说了。

  说到底，如今赵家能依靠的也只有赵棠。

  所有人这会儿都沉默了。

  “至于几位弟弟，本嫔也会派几位先生去，让他们严加管束。”

  严加管束被一字一字地念出来，让他们的脸色这会儿都有些发白。

  赵棠的雷霆手段他们才刚刚见识到了，她口中说得什么先生估摸也不会是什么善茬儿。

  “还有，”赵棠说道，“若是再被本嫔发现，赵家有人不经允许收礼——”

  “是哪只手收的，就剁了哪只手！”

  赵棠的眼神狠厉。

  众人浑身一抖。

  就连刚刚疼得倒吸冷气的赵裴氏也一句话不敢说。

  眼里只剩俱意，原本进宫前腹中早已打好的草稿也全都被吓忘了。

  “既是想贪图富贵，那就都给本嫔老老实实的！”

  ……

  赵家的人离去后。

  赵棠才半倚在圈椅上，半阖着眼，缓着心中的戾气。

  赵家人是坐着轿子出去的，为了不让人看见赵裴氏那张受伤的脸。

  闻音将温热的羊乳茶递到赵棠手边，有些欲言又止。

  刚刚主子的戾气也是把她惊到了。

  毕竟主子从来没有如此戾气外放过。

  赵棠平缓着自己的情绪，原本翻腾上来的情绪被她重新压了下去。

  面对赵家人，她还是忍不住。

  如今她、平安和景阳宫众人看起来风光无限，可也不过是走在刀刃上。

  旁边虎视眈眈要将她们拉下去的人不少，决不能为了这群蠢货，将这么多人折进去。

  还有……

  她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子。

  赵棠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依旧平坦的小腹。

  赵家那些人，只能将他们彻底震慑住了，才会乖乖听话。

  赵棠眸中冷光一闪而过。

  “闻音，你记得多安排些人盯着赵府，切不能让人钻了空子。”赵棠叮嘱道。

  从前些日子的送礼就可以看出，那些人的不轨心思。

  “是，主子放心，奴婢绝不会让人有机可乘！”

  “那就好。”

  赵棠长舒一口气。

  “这几日你去赵家，记得行事果断些。青烟……到底还是太嫩了。”

  闻音了然。

  青烟到底还是碍于他们是主子的家人，所以才束手束脚，不敢过多管束。

  “我会让府里的侍卫下人和嬷嬷都听你的号令，若是有人对你不敬，不必客气。”

  “是。”

  闻音可不会像青烟那般，想必赵家人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不会太好过了。

  ……

  回到赵棠之后。

  男人们都齐聚在大堂，赵二壮看着走来的赵裴氏那红肿的双颊，忍不住皱起了眉，问道：“怎么了？”

  赵裴氏倒吸着冷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讥讽道：“你不如去问你那好侄女！？”

  “当了娘娘又怎么样！居然敢打长辈了！真是反了天了！”

  一路上压抑的情绪被彻底宣泄出来，赵裴氏尖锐刺耳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大堂。

  “那贱丫头，居然还摆什么威风！”

  赵二壮听了裴氏的话，忍不住去看赵大壮。

  赵大壮也是连连皱眉，他看向老赵陈氏，“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赵陈氏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茶水，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还不是三丫那丫头。”

  “当了娘娘，就嫌咱们碍事了。当初要不是我们，她能长到这么大！？”

  “别说是你弟媳了，就是你娘我都只能老老实实听她数落。”

  裴氏一边捂着脸，一边添油加醋地说道：“是啊，大哥，你今日是没看到三丫那臭丫头的嘴脸！”

  赵大壮眉头拧成个大大的死结，猛地怒拍桌子，斥骂道：“她怎么敢这么做！？真是反了天了！”

  “谁反了天了？”

  一道女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