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冷峻的目光在两人间巡视一遍, 才重新将视线移回到那红花身上。

  那红花垂着头，只能看到一个黑压压的发顶。

  发丝凌乱，看起来十分狼狈。

  皇后瞥了眼穆嫔，开口说道：“抬起头来回话。”

  可那红花就像是没听到一般, 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惹得皇后忍不住蹙起了眉, 原本因之前两人争吵心里起的火气, 一下子就着了起来。

  声音一下子冷了八度, “抬起头来回话！”

  那秦悯已经上前，脸上还挂着笑模样，手下却一点都不留情, 生生地将她的头掰了起来。

  几乎是在红花一抬头的刹那, 皇后和赵棠就都拧眉抿唇。

  实在是……

  太过惨烈了些。

  饶是穆嫔在这会儿看到这样的一张脸，都有一丝不自在。

  不过这份不自在很快就被掩盖下去了, 要不是因为红花她背叛自己居然被人收买了要害死启佑，自己又怎么会对她用重刑！？

  要知道启佑可是她的命啊！

  无论如何也不该……

  愤怒和恨意又重新占据了她的大脑。

  红花的脸上布满了数个红通通的掌痕，甚至嘴角都被打破了, 整个脸都肿得不成人形了。

  根本就看不出她原本的样貌了, 嘴唇皲裂。

  就连裸露出来的皮肤都没一块儿是好的, 就连手指上都是用过刑的痕迹。

  她的目光也极为迟缓凝滞，像是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一样。

  看得赵棠是连连皱眉, 甚至还忍不住回过头瞟了眼那穆嫔。

  眼神异样, 平时半点没看出来何霜是这样的人。

  不止赵棠, 就连皇后也是这么想的。

  这何霜平日里倒是看不出来这么狠。

  何霜迎着两人有些异样的神色, 感觉有些许的不自然, 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底气。

  这次，她看赵棠还如何辩驳！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锁在这位人证身上。

  “你可认供？”皇后问道。

  她看到这红花的惨状，刚刚因为她的怠慢而激发出来的怒气也消散了。

  红花目光浑浊, 愣愣地看着她，仿佛没有听懂她在说着什么。

  赵棠站在一侧，看到这红花的惨状后，眉头就没舒开过。

  她偏过头与身边的闻音对视了一眼，闻音给她暗暗使了个眼色。

  不可。

  赵棠轻轻地叹了声气，重新看了过去，没有开口。

  可这一幕落在穆嫔眼里，怎么看都有鬼。

  否则你为了一个事不关己的人做这副表情做什么？

  分明就是两人早有勾结！

  “红花，就是珍贵嫔指使的你去谋害三皇子的吧！”穆嫔说道。

  穆嫔定定地注视那跪在地上的红花，语中带了份迫切。

  她恨不能让赵棠这会儿就被定罪。

  皇后微微蹙眉，暗暗地瞥了她一眼，还是没说什么。

  红花听到这道声音，居然下意识地瑟缩了下，原本空洞的眼中这会儿满是惊恐，僵硬着身躯动也不敢动。

  看得赵棠的心情愈发凝重，唇线绷得笔直。

  她的鸦睫压下，在眼睑下方留下一层淡淡的阴翳。

  赵棠扶着闻音胳膊的手慢慢收紧。

  秦悯就站在这红花身侧，见她半晌不答话，于是皮笑肉不笑道：“红花，皇后娘娘在问你的话。”

  语气中带着几分凌厉阴狠之色。

  赵棠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这秦悯……

  红花的眼珠慢慢地动了，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

  她茫然地看着上座的皇后，耳边秦悯将皇后的话重新重复了一遍。

  红花缓慢张开了嘴。

  赵棠能听到与此同时她脱口而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她的动作牵动了嘴角的伤口，又有几道血丝慢慢地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

  狰狞的伤口无一不彰显着她此时的痛楚。

  “奴、奴婢没有做过……”

  “谋害三皇子的事情。”

  红花的声音嘶哑呕哑，听起来像是在砂纸上磨过了一样，粗糙极了。

  她这嗓子——

  赵棠的眸光一动，很快闻音反手握住赵棠的小臂，手下稍稍一用力。

  赵棠下意识地抬起眼看过去，就看到闻音沉重的目光。

  不可。

  赵棠紧紧地抿着唇，呼吸都屏住了一瞬。

  皇后的神色凛然，指了指桌上的两样东西，“那为何会从你的房内搜寻出这江南制式的银子和……珍贵嫔字迹的纸条。”

  红花的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她机械般地摇了摇头。

  这个动作更是牵动了她身上的多处伤口。

  “奴婢未曾见过这两样东西。”

  这

  就有意思了。

  “你——”

  穆嫔猛地上前一步，伸出食指指向红花，气结道。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是被气得不轻。

  “从你的屋里搜出来的，怎么到你的口中就变成了从未见过了！？”穆嫔厉声质问道。

  都已经搜出了如此确凿的证据了，居然还在狡辩！

  穆嫔猛地就大步往红花那儿走去，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红花肉眼可见的蜷缩了起来，浑身瑟瑟发抖，眼中满是惊惧和恐慌之色。

  像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就连嘴皮子都在不住地颤抖着。

  她甚至都不敢挪动自己的身子，只敢将自己的身躯蜷缩起来。

  秦悯先是抬头看了眼皇后，而后不动声色地挡在了红花的身前，挡住了穆嫔那狠厉的目光和渐近的脚步。

  “穆嫔，够了！”皇后声音沉沉，斥责道，“你难道想在凤鸾宫动用私刑吗！？”

  穆嫔顿时停住了脚步，身形一僵。

  她不甘心地往红花那儿看了眼，却见她完全被秦悯的身影遮挡住。只能悻悻地收回视线，退回了原地。

  就这样还不忘瞪了赵棠一眼。

  赵棠却完全都不在意她这道犹如杀人般的眼神。

  皇后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突然将手边的纸条拣了起来，递给身旁的朝露，示意道：“让她认认。”

  “伙同宫妃谋害皇嗣，是诛九族的重罪。”她又添了句。

  这句话成功让红花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她。

  赵棠也抬起眼瞟了眼皇后，内心却没有什么波动。

  只是红花的眼神中有了几分波动。

  朝露拿着那张纸条走到了红花的面前，没有直接递给她，而是展开放在红花的眼前让她看。

  红花的目光依旧十分茫然。

  反倒是秦悯站在红花的身侧，看着那张纸条，脸上没了笑模样，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沉思的样子。

  作为皇后手下的得力干将，秦悯表露出一丝的异样，自然都能被皇后捕捉到。

  不止是皇后，站在秦悯旁边的朝露也第一时间感觉到了。

  两人作为皇后的左右手，交流还是比较频繁，对彼此较为了解的。

  朝露瞟了他一眼，递过去一个询问的视线。

  只见秦悯的神色有些许的凝重，旋即也朝她递了个眼神。

  朝露的眸光变深，显然是这张纸条有问题。

  秦悯看了眼此时静静地站在旁边眉头紧锁的赵棠，然后就朝主位上走了过去。

  他的动作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注意。

  只见秦悯弯下腰在皇后耳边低语了几句，就连皇后的神色都变得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她的面色凝重，看了眼秦悯，低声问道：“你确定？”

  秦悯肯定地点了点头，回复道：“奴才确定。”

  这……

  若是真如秦悯所说的那般，那赵棠就真的可能不是谋害三皇子的人。

  “那些东西你那儿有吗？”皇后问道。

  秦悯回道：“有，那时候找到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就留了一张没扔。”

  皇后的食指在扶手上轻叩了叩，思忖了片刻，吩咐道：“去拿过来。”

  “是。”

  说着，秦悯就低下头退开，旋即往后面走去。

  让这会儿的穆嫔和赵棠等人都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刚那秦悯和皇后窃窃私语的模样，就叫人抓心挠肝。

  穆嫔这会儿都顾不得红花和赵棠了，刚刚秦悯的样子显然就是有问题，她忍不住开口询问道：“皇后娘娘，是有什么问题吗？”

  只见皇后的目光在她与赵棠身上穿梭了几下，沉吟一声，才开口说道：“此事，恐怕有些情况。”

  情况？

  什么情况？

  这话说得穆嫔是一头雾水。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皇后，心中是浓浓的怀疑和猜测。

  皇后才不会是为了袒护赵棠，才这么说的吧？

  何霜的心慢慢下沉，气质都变得阴翳了起来。

  先前皇上的举动似乎还历历在目，难不成如今皇后也……

  难道宫中就没有她们母子立足之地吗？

  ……

  没等多久，秦悯就从后面出来了，一手紧攥着，像是捏着什么东西一样。

  他走到皇后身侧，将手心里的东西递给了她。

  皇后接过那东西，将它展开。

  旋即她的眉毛紧紧地拧了起来，神色都有几分迟疑和犹豫。

  这……

  穆嫔和赵棠紧紧地盯着皇后此时的一举一动。

  皇后有些迟疑地抬起头，往赵棠这儿看了一眼，然后突然伸出手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看看。”

  赵棠疑惑地与身旁的闻音对视了一眼，而后步伐迟疑地缓慢走了上去。

  皇后直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

  赵棠的视线一触及上面的字迹，眼睛瞬间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