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的檀香。

  装潢古朴低调, 室内寂静。

  佛龛中的佛像法相庄严，慈悲肃穆。

  太皇太后跪在蒲团上，半阖着眼睛，手中捻着一串佛珠。

  佛珠圆润光泽, 看起来是盘了很久了。

  “娘娘, 端容华求见。”

  太皇太后的眼皮颤了颤, 面容古井无波, 淡淡地道：“她怎么来了？”

  自从先帝去了之后，太皇太后便一直待在永寿宫理佛，不怎么出门。

  当初李家送了李馨月进宫之后, 许多人都在猜测太皇太后会不会就此出山。

  毕竟相比起姚家, 李家的情况要更艰难些。

  结果没想到太后一波波地搞事，太皇太后却依旧不动如山。

  端容华也很少去永寿宫, 行事低调。

  太皇太后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佛像。

  “……”

  她轻叹一声，“让她去西侧厅候着吧。”

  太皇太后抬起了手, 身后的宫人立马上前扶住了她的手, 搀着她站了起来。

  等到太皇太后步入正殿时, 端容华已经在东侧厅等了有一会儿了。

  一见到太皇太后，端容华立刻站了起来行礼。

  虽说同为李家女, 但是端容华出生时, 太皇太后早就进宫不知多久了。

  除了李家偶尔入宫向太皇太后请安时, 见过几面。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 “起来吧。”

  “你今日怎么来了？”太皇太后敛了衣衽看她。

  她之前特意叮嘱过无事不必来永寿宫。

  今日端容华突然到访, 想必是有什么事吧。

  端容华双手交叠在膝上，规规矩矩地坐着。

  “姑奶奶，昨日太后病了……”

  太皇太后端坐在主位上, 静静地听着她说话。

  太后病了？

  太皇太后盘着佛珠的手一顿。

  这段时间太后的行事，就算她不出门走动也一清二楚。

  先是装病，后是夺权。

  端容华小心地说着，不时地打量着太皇太后的神色。

  只是她的神色太过平静，让人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太皇太后听她说完这件事后，点了点头。

  姚氏那人，她是看不上的。

  倘若不是皇上登上了帝位，这姚氏也不可能咸鱼翻身。

  许是往日伏低做小惯了，一朝翻身竟也抖了起来。

  她一开始以为这姚氏效仿她闭门理佛是真的转变了心态，没想到竟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小心思。

  果然还是暴发户的心态，上不得台面。

  太皇太后想着，不禁摇了摇头。

  端容华抬起眼觑了她一眼，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哀家听闻你在南巡时做得不错？”太皇太后淡淡地道。

  这是在说她南巡时掌权之事。

  太皇太后虽然将手中的部分人手交给了她，但那些人终归还是效力于太皇太后的。只要端容华经这些人的手去做的事情，太皇太后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包括南巡时她利用安插在夏昭仪和瑶婕妤身边的宫人造成两人水土不服的假象，设计陷害王氏姐妹栽赃给蒋蕴敏，以及蛊惑蒋蕴敏刺杀珍嫔的事情。

  太皇太后如今闭门理佛，不代表耳聋目瞎。

  作为历经三朝的人，自然有她的手段。

  端容华抿了抿唇，眼神微微闪烁，“没有……”

  太

  皇太后的目光极其锐利，像是让她的那些心思无所遁形。

  “你太急了。”太皇太后捏着手里的佛珠，缓缓地说道。

  她将人手交给端容华来掌管，自然是希望端容华能够越爬越高。

  但是这段时间她私底下的动作太过频繁了。

  这样不是什么好事。

  端容华的脸色一瞬间白了。

  太皇太后唇边的沟壑很深，她年轻时长相秀丽，经过时间的冲刷，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看到端容华一时惨白的脸色，她也没有丝毫的波动。

  只是十分冷静地说道：“你太急功近利了，反而容易成为目标。”

  一开始端容华都是站在后头借刀杀人，行事低调，可是自从去南巡之后，头上没了皇后这几座大山之后，心思就开始活泛起来了。

  甚至开始染指起了权利。

  要知道无论她表现得多么低调，只要一沾上权利，就会吸引到许多人的目光。

  就算她不常来永寿宫，太皇太后是她姑奶奶的事情也根本无法否认。

  倘若不是她太急了，之前也不会出现那样的流言了。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太皇太后唏嘘道。

  端容华立刻站了起来，垂着头，声音都低了几分，“妾身知错了……”

  太皇太后冷眼看着，“你是想借着这次的事，谋取一部分的宫权？”

  端容华刚刚一提起那事，太皇太后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太后“病了”，皇后困于流言，叶妃又与世无争。

  除了祺妃和珍嫔，往下的其他的妃嫔都没什么竞争力。

  她又有之前掌权的经历，动心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端容华嗫嚅着。

  像是自己的打得算盘被人尽数看穿。

  “前段时间关于你的流言闹得沸沸扬扬，尽管回宫之后已经平息下来。但是只要你一沾上宫权，这件事就会被有心人翻出来重提。”

  “如今这皇后，可不是什么善茬。”

  能够当机立断放权的人，当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这次太后病倒，背后一定有她的手笔。

  还有那珍嫔。

  短短两年，就从宫婢升到了嫔位。饶是太皇太后历经三朝，也有些惊讶。

  只是没亲眼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珍嫔。

  端容华此刻也冷静了下来。

  太皇太后此言不假。

  南巡时，后院里曾经出现了关于她的流言，说她肖似太皇太后。

  “那……依您看，妾身该怎么做才好？”

  太皇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水越浑，好处才越多。”

  端容华听着太后的教诲，心下了然。

  她之前想岔了。

  就算她谋取了宫权又如何，还是只是一个小小的容华。

  如今李家遭难，太皇太后也不便出面，自己若不低调，就是一个活生生的靶子。

  再加上之前的流言，更会给她吸引无数的目光。

  这样反而得不偿失。

  她之前的低调行事，都没了作用。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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