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棠跟在卫炀身后亦步亦趋。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偷瞄着他。

  卫炀板着一张脸, 唇线绷直。

  刚刚永宁宫里发生的事，他大致了解了一二。

  赵棠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头，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前头的人立马回头。

  卫炀停下了脚步，紧皱着眉心, 看着身后的赵棠。

  赵棠拢着斗篷, 将半张脸都埋在绒绒的围脖里。

  正垂眸看着地面。

  她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 捂着刚刚撞到的额头, 仰头望他。

  赵棠还是没忍住扁了扁嘴。

  她浅褐色的双目漾着波光，水雾潋滟。

  看起来可怜极了。

  她悄悄伸出手指捉住他的衣角，声音软乎乎的, “皇上——”

  她的手指拽着他的衣角轻轻晃了晃。

  从永宁宫出来之后, 皇上就一直一言不发，搞得她有些忐忑。

  这会儿已经到了钟粹宫, 皇上还是不说话。

  卫炀挥了挥衣服，将她轻轻捏着衣角的手抖落。

  赵棠先是一愣。

  她的左手孤零零地垂了下来。

  浓密纤长的眼睫悄然垂下，笼罩出一层阴翳。

  她的红唇嚅了嚅, 却还是没说什么。

  眸中的光, 有些黯淡下来了。

  卫炀侧过头凝视着她, 她的小脑袋低垂下来，就连原本弯起的唇角也耷拉了下来。

  一声轻叹落下。

  冰冷的左手被温暖包围。

  赵棠诧异地抬起头, 直直地看着他。

  只见他的眉眼开始柔和下来, 牵着赵棠的左手默不作声地往玉芙殿里走去。

  赵棠走在他身侧, 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 唇角悄悄弯起。

  她的手指紧握。

  带着凉意的手被慢慢捂热。

  玉芙殿里暖和极了。

  赵棠将系带解开, 把斗篷脱了下来。

  她顺势往后头看了一眼，窝在清荷怀里的平安这会儿还呼呼大睡着。

  清荷朝赵棠点了点头，便抱着平安回了东侧厅。

  卫炀站定, 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

  赵棠的眼珠微动，不甘示弱地回望着他。

  卫炀抬手掐着她的双颊，语气平稳，“朕怎么不知道你之前与太后的关系这般好呢？”

  还带了些嘲讽。

  赵棠红润的嘴唇都被捏得嘟了起来，她的睫毛扇了扇。

  “太后不似长辈吗，嫔妾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她含糊地说道。

  她有些心虚。

  似乎在卫炀深邃的黑眸下，她的那些小心思无所遁形。

  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卫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吗？”

  他与赵棠相处了这么久，还能不了解她？

  赵棠皱着好看的眉毛，抬起双手握在他掐着自己的那只手腕上，小脸往后仰想要逃离他的魔爪。

  卫炀发出一声冷哼，放开了手。

  赵棠揉了揉自己的双颊，嗔道：“干嘛呀。”

  没事老是捏她的脸做什么。

  她又不是平安那臭小子。

  “这段时间太后调养身体，无事就不要去打扰她了。”卫炀说道。

  他的语气淡淡，好像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这样平淡的话题。

   

  ;可是这句话可没有他语气中表达出来的那么平淡。

  皇上这是让她们以后不用去永宁宫晨昏定省了？

  赵棠怔了怔，少顷，才点了点头。

  以往每个月初一十五都得去一趟永宁宫，虽然次数不太频繁，但终归是不舒服。

  就如同太后厌恶赵棠，觉得她是个狐媚子。

  赵棠也不怎么喜欢太后。

  “那……”赵棠犹豫道，“要侍疾吗？”

  毕竟是太后。

  卫炀摇了摇头，“不必了，太后既然是心病，还是静养为佳。”

  更何况这一出之后，太后也未必愿意看到赵棠。

  赵棠当真出现在她面前，太后说不准生撕了她的心都有。

  好不容易从皇后那儿拿走了宫权，这才没多久，又被人拿了回去。

  她还真是不怕死。

  卫炀没好气地说道：“你要是想去，那你就去！”

  赵棠撇了撇嘴。

  开什么玩笑？

  她才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她可没有受虐的倾向。

  赵棠点了点头，应道。

  卫炀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了赵棠的眉心，低声警告道：“下次，不许再这么做了。”

  若是太后不顾后果，直接朝她发作。

  也够她喝一壶的了。

  赵棠吐了吐舌尖，乖巧地应道：“好。”

  ……

  卫炀离开了玉芙殿后，赵棠斜靠在床头。

  她一手搭在膝上，厚厚的被子盖在身上。

  今日她算是彻底将太后得罪了。

  只不过她本就是皇后阵营的人，又是宠妃，之前太后也未必有多喜欢她。

  虽然今天皇上亲口说了让太后好好静养。

  可太后手里握着的宫权未必就会如愿地落在她们手中。

  毕竟中间还横着一个拦路虎，祺妃呢。

  太后被她们这么摆了一道，未必就愿意将手中的宫权这么轻易地悉数奉上。

  祺妃如今已经负责了延禧宫王御女那胎。

  不得不说，王御女那胎还真是坚强。

  僖充华那胎出事后，盯着王御女肚子的人就多了。

  虽然王御女在宫中掀不起什么波澜，但是皇嗣一直都是众人聚焦的热点。

  尽管她低调极了，也不乏有人打探算计。

  赵棠下手早，趁着还在南巡时，就在王氏身边安插了钉子。

  也知道了不少消息。

  比如嘉婕妤曾经私下想要接触王御女。

  毕竟多年的死对头如今膝下只是有了一个公主，就开始扬眉吐气了起来，让她如何能甘心。

  要不是当初她小产了，说不准早就有了一位皇子了！

  她接触王御女也是打着抱养她的孩子的心思。

  只是没想到，她堂堂一个婕妤居然吃了她一个小御女的闭门羹。

  嘉婕妤听到这个消息，当时整个人就不太好了。

  自己愿意找她是给她面子，没想到她这么不识趣！

  可偏偏这王御女似乎自从入宫后跟皇后告假后，得了旨意可以在延禧宫里静养，就再也没出过门了。

  别说好好地“教育”她了，嘉婕妤连她人都没见到过。

  赵棠听到这个消息时，挑了挑眉。

  只怕不是这个王御女不愿出延禧宫，而是压根就出不来吧。

  就连王美人也是一副深居简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