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棠翻着那几本刘鸣送来的字帖。

  如今她对长乐宫的这位刘公公也算是熟悉了。

  这不, 人家就乐意卖她一个面子。

  现在宫里许多人都学着她给长乐宫送些汤汤水水的。

  原本只她一份，现下天天四五份地往那边送过去，皇上哪儿吃的了那么多，倒是都进了刘鸣这些宫人。

  她现下还在调养, 更不可能亲自去膳房。

  不过现下她已经不需要这么做了。

  “主子, 孟美人来了。”

  赵棠愣了愣, 放下手里的字帖, “请她进来吧。”

  她与孟桃也不算熟识，除了几次交谈外，关系也是平平, 她这个时候怎么会来？

  “妾身参见孟美人。”

  赵棠上前几步迎她, 福身请安。

  孟美人扶住她，“妹妹不必多礼。”

  孟桃因为宜妃的厌恶, 在宫中向来低调。如今与夏昭仪同住一宫，三公主也养在夏昭仪那儿。

  虽说孟桃比她的位分高，只是这身上的衣服首饰却丝毫比不过她。

  “我想着妹妹大病初愈, 来探望一下, 希望妹妹不要觉得叨扰。”孟桃笑道。

  赵棠笑着摇摇头, “妾身哪会觉得叨扰呢。”

  闻音这时上前奉茶，顺手将刚刚赵棠搁在旁边的几本字帖收了起来。

  正好被孟美人眼尖地看到, 问道：“妹妹平日里喜欢习字？”

  赵棠道：“只是闲暇时候打发打发时间, 也想着这会儿认点字也没什么不好的。”

  闻言孟美人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与珍才人都是宫人出身, 自然文化都不算太高。

  平日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认字习字。

  “姐姐平日里闲暇时都爱做些什么？”

  实际上赵棠觉得略微有些尴尬, 两人不够熟悉，都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孟桃回道：“都做些女红，做些衣服。”

  赵棠对于女红这玩意儿, 怎么说呢？若是一时兴起，让她绣点东西，总是没绣一刻钟就扔下去做别的事了。

  别说绣东西了，就连平日里的习字。其实也没练多久，就开始望着窗外出神了。

  “妾身平日都耐不下性子做这些。”赵棠感叹道。

  孟桃闻言一笑，“无事，妹妹若是做不来，宫里也有绣娘。我也是想给三公主做些东西，才……”

  她的话一顿，像是意识到说错了话，脸上的笑容都消散了，看起来有些尴尬。

  三公主如今养在夏昭仪膝下，也记在夏昭仪的名下，所以平日里她都不敢轻易关心三公主。

  可到底母女连心，又怎么可能不关心呢。

  赵棠只当做没听到，毕竟这是她也不知道怎么说，还是不开口的好。

  推己及人，若是她如今怀了孩子，恐怕不能给自己养着，所以她平常也不考虑这些问题。

  她捧起手边的茶盏，用茶盖撇开浮沫，慢慢啜饮着。

  孟桃先转移了话题，“七月后，宫里也该热闹了。”

  七月后，就该大选了。

  按理说，她们两个身无根基，最是该注意才是。

  赵棠点了点头，不过这也是七月的事了，这还有半年的时间呢。

  “也不知进宫的新人都是什么样的。”孟桃有些感叹。

  就连她们都听说了今年姚家和李家都要送人进来，还有不少名门闺秀、大家小姐。

  毕竟这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大选。

  如今太皇太后与太后是不理诸事，平日里也不让她们来请安，也不知道她们母家的姑娘进来了还能这么平静吗。

  只不过最该担心的人，就该是皇后等人了。

  “等到她们都进来了，咱们就知道了。”

  赵棠支着下颔，这半年要多下些功夫了。

  两人又绕着这个话题闲聊了一会儿，孟桃坐了坐就走了。

  赵棠亲自送她到了门口，回到绮春轩时径直进了东暖阁，懒懒地歪在软榻上。

  闻音捧了一碟豌豆黄和一杯温牛乳放在旁边的小桌上。

  她瞥了瞥门外，“主子，这孟美人今日来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是来投靠拉拢的吧，虽然赵棠与她都不被宜妃所喜，但是两个人加起来都不够人家宜妃的一半。

  更何况她如今跟了祺妃，若是转投她人，祺妃肯定第一个出手要整死她。

  赵棠叹了口气。

  “难不成她是在担心大选的事？”

  赵棠摇摇头，“这事担心有什么用，难道就不会发生了？”

  她倒不觉得孟桃是为了这事忧心，看她一副藏着话不知道怎么说的模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如今能让她担忧的只有两件事。

  “要么是宜妃，要么是三公主。”

  如今赵棠在调养，平日里都不出门。原本还有赵棠在前头吸引火力，这下

  只剩她一个人了。

  更何况听说这几天二公主又病了，只不过好像不太严重。

  至于三公主，赵棠不是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如今夏昭仪待三公主是不错，不过刘充华和穆充华肚子里还揣着呢。

  皇上若是施恩，将她们晋为嫔位，亲自抚养孩子那是一说。

  若是皇上不肯呢？

  生下来两个孩子归谁养？

  生下来是女孩还好，若是男孩——

  祺妃已经有大皇子了，皇后不会容许她再多抱一个孩子的。

  所以要么就是宜妃，要么就是夏昭仪。

  如果是夏昭仪又抱养了一个之后，就不一定会对三公主这么上心了。

  若是这样，倒也是一片拳拳慈母之心。

  闻音与清荷两人脑子转得也快，听她这么说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清荷一皱眉，“你觉得皇上会给刘充华……”

  赵棠知道她在想什么，瞟了她一眼，打断了她的话，“不会，之前的话说不准，这会儿就不可能了。”

  刘婳嚣张跋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作妖更不是一回两回了。

  赵棠现下觉得穆充华晋升嫔的希望说不准都比她的大。

  ……

  卫炀看着刘鸣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皱了皱眉，“什么事？”

  “宜妃娘娘那边送了点心来。”

  刘友有些同情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徒弟，随后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果不其然，皇上的脸色反而变得更难看，冷着声音道：“你去跟景仁宫来的人说，让宜妃好好照顾二公主，朕这里还饿不着。”

  刘鸣接了命令，只得出去回复。

  他倘若不是怕得罪宜妃，也不会进来通报。

  不过也真是的，如今珍才人不送了，一堆人开始学着往长乐宫送东西。

  一回两回就算了，那么多人一人一天送一回，别说皇上烦了，就连他们这些帮忙通传的都觉得烦了。

  刘鸣将这话转达给宜妃的大宫女秀儿，果然人家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

  送完字帖后，皇上隔了几天才来。

  正好是傍晚的时候，赵棠正要叫膳。皇上来了，自然就不是这个份例了。

  赵棠再三看了闻音一眼，见她垂着眸自顾自给她夹菜，丝毫不理会她的眼神。

  赵棠面前的碟子都是些清蒸时蔬、雪菜黄鱼。

  她抿了抿嘴，自己悄悄伸了筷子，夹了一块红油鸡块。也没顾得上去看闻音的眼神，低头吭哧吭哧吃起来。

  也不怪她这样，这些时日，闻音和清荷只许她吃些清淡的，她嘴里都要淡出鸟了。

  偏生闻音一点机会都不给他，让文池去提膳，特意嘱咐一定要清淡的。

  结果拿回来一个口味重的都没有。

  卫炀也看到了她的小动作，不由得笑出声，“这是平常饿着你了？”

  赵棠嘟了嘟嘴，“倒也没有……”

  “就是她们管着，妾身平日里都只能吃些清淡的。”

  哪知卫炀点了点头，煞有其事地说道：“是该这样，把这些撤下去。”

  他指着几盘辣的菜，让人端下去。

  赵棠懵了，抬眼看着他。

  还不等她开口，就有宫人迅速将菜撤了下去。

  赵棠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端着菜出去，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等到他们的影儿都见不着了，赵棠转过头，怨念地看着卫炀，“人家就吃了两口——”

  “两口已经够了。”卫炀不为所动。

  赵棠见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只得噘着嘴吃着闻音挟的菜。

  卫炀看了她一眼，舀了一碗鲍鱼燕窝粥搁到她面前，“吃吧。”

  赵棠拿着汤匙一口口喝着。

  虽然这些菜味道也不错，但是人就是一被限制着不能吃什么，就忍不住想去吃。

  她还是不死心，“皇上，那什么时候才可以不用吃这么清淡？”

  “等你什么时候调养好了再说。”卫炀又夹了一个龙井虾仁放在她碗里。

  赵棠小小地哼了一声，闷着头吃着。

  调养身子这事情那里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胡太医说少说也得三个月，难道这么久她都不能吃了吗。

  等到晚膳用完，赵棠懒懒地靠在卫炀怀里，像猫咪似得蹭蹭他。

  卫炀受用地抱紧她。

  刘友等人都低下头装作看不见。

  心里直道这珍才人真是胆大，皇上来了就恨不得一直黏在皇上身上。

  她揪着卫炀衣服上的盘扣，“真的不能再商量商量？”

  卫炀一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三个月。”

  她见有商量的余地，埋进他怀里，磨蹭着撒娇道：“一个月吧，三个月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