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阳看着卫姮离开，不禁又想起往事。

  当初他见离王天资过人且极有灵气，心生欢喜，便收下生平第一个徒弟，细心教导。当年的离王也是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聪慧博学、待人有礼且侠义心肠，颇得先帝宠爱，名满京都。可是天命没有选择他，他就注定一生不能立于上位。

  离王出身皇族，又得宠爱，向来得意。他自诩满腹才华又怎肯屈居人下，他想去争，却屡屡被阻，以至于对自己这位师父也心生怨恨。

  张玄阳知道天意难为，纵使再怎么心有不甘，离王也必须忍着。可惜当初自己细心教导，传授了他不少本事，若是斗法也着实颇费心神。施术者必遭反噬，不论是他还是离王，都躲不掉。如今看着离王满目疮痍颓废至此，也是痛心不已。

  张玄阳走到窗边，无声叹息，只希望卫姮不要重蹈覆辙。

  ……

  卫姮愤慨地冲出太史局，驱马往城外奔去。

  泪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心有不甘，如烈火烹油般，身心俱疲。

  一路狂奔后，马儿似乎也跑累了，慢慢踱步在山野间。

  卫姮看到旁边有一条湖，便翻身下马，坐到湖边静静地发呆。

  “呦，这是什么样的缘分啊？”风无痕刚跑到湖边打算摸鱼，就瞧见卫姮一个人坐在湖边发呆，立马跑了过去。

  卫姮撇过脸去，擦拭掉脸上的泪水。

  风无痕装作没看见，笑嘻嘻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莫不成是失恋了？”

  “不是。”卫姮气闷。

  风无痕吊儿郎当地继续说道：“不是最好，这世上的男子没一个是好东西，你可千万别上当。”

  卫姮气笑：“你不待在万安寺里修身养性，跑到这里做什么？”

  风无痕席地而坐，一脸愁苦道：“你可别再跟我提万安寺了，这么些天都没沾到半点荤腥，我都快馋死了，今日专门出来打打牙祭。”

  卫姮看一了眼风无痕，不再搭理。

  风无痕见卫姮情绪不高，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笑嘻嘻地说道：“你稍微等我一下，待会做鱼脍给你吃。”说罢便脱下外衫和鞋袜，撸起裤腿，拿起竹竿下河捞鱼。

  不一会，风无痕便叉到五条河鱼，屁颠屁颠地跑到卫姮面前炫耀道：“看，本少侠厉害吧，你就坐在这里等着吃吧。”

  风无痕放下鱼叉，搬来一块较为平整地石头放在湖中洗干净，杀了三条鱼，切成薄薄的鱼片，端到卫姮面前，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棕褐色液体倒在鱼片上，解释道：“这是我用独家秘方调制好的酱汁，淋在鱼片上别提有多好吃了，你快尝尝。”说完，抬手递给卫姮一双筷子。

  卫姮接过筷子尝了一口：“确实不错。”

  风无痕哈哈一笑道：“哈哈，没骗你吧。”

  待两人融洽地吃完石头上的生鱼片，风无痕看着鱼叉上还剩下的两条鱼，计上心来，对卫姮说道：“我还没吃饱呢，这还剩两条，咱们换个吃法。”

  风无痕拿起手边的石头围成一个圈。

  卫姮见他的动作，眉头一蹙：“你该不会是要……”

  风无痕从怀中掏出两块火石，笑道：“当然啦，吃鱼，哪有不吃烤鱼的道理。”话音未落，就拿起两个火石擦了一下，瞬间溅起一点星火。

  卫姮看到亮光后，身体一僵，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一个外衫兜头罩住，眼前瞬间一片漆黑，什么看不到。

  风无痕抬手将卫姮头上的外衫摘下，笑着问道：“朋友，你该不会是怕火吧？”

  卫姮深吸几口气，稳定下情绪：“我只是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风无痕捏着火石笑着说道：“那没事，你哪里不舒服就跟我讲，我的妙手回春在江湖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卫姮忍俊不禁：“你不是个侠盗吗？怎么又成了神医？”

  风无痕得意道：“我天资聪慧，一学就通，自然集大成。对了，上回我给你的药效果不过吧，那可是我亲自配的，独家秘方。”

  卫姮不愿深谈，打着哈哈应付道：“那你可真是厉害。”

  风无痕眉头一皱，较真道：“你别不信啊，我说的都是真的。刚才我一看你的反应，我就知道你定是患了心疾，你怕火。且不论是因何而怕火的，但是我可以跟你打包票，这个病，或许宫里的太医治不了，但是我绝对能把它治好。”

  卫姮回避道：“你误会了。”

  风无痕抬手将两个火石递到卫姮眼前，贼兮兮地说道：“是不是误会，我一试便知。”

  卫姮连忙转过头：“此事与你无关。”

  风无痕收回火石，脸上的笑意也尽数散去：“可是这事与你有关。怕火，这是你的软肋。上次我闻见你一身血气，便知道你定然是遇人行刺了，上回你能侥幸反杀，那下回呢？倘若让旁人察觉到你怕火，用此招对付你，你又当如何应对？只要你一看见火，你就会浑身脱力，失去反抗之力，最后你只能束手待毙，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风无痕收起火石，坐在地上继续说道：“或者你那个师兄会保护你，但是他能保护得了你一时，可保护不了你一世。如今我有法子将你的心病治好，你为何不愿试一试？”

  卫姮心下大为触动，他说的没错，这个病于她而言，真的会致命，她也不可能永远指望别人搭救，没有人能真的跟随自己一辈子。

  卫姮转过头看向风无痕：“这个病，怎么治？”

  风无痕脸上瞬间泛起笑意，摊平双手，伸到卫姮眼前：“好说好说，承惠五十两。哦对了，你还得包吃住，有鱼有肉的那种。”

  卫姮气笑：“我们不是朋友吗？你还真是不客气。”

  风无痕收回手，无奈道：“这不是给万安寺饿疯了嘛，你就当江湖救急吧。再说了，我的医术了得，比起那宫中的太医也不是不遑多让的，难道你私下里请太医看病，诊费没个百八十两啊。我跟你要五十两已经是交情价，很便宜了。”

  卫姮笑着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也好说，只要你能治好我，五十两定然一分不少。”

  风无痕哈哈大笑道：“还是跟你这种有钱人打交道最爽快。”说完，起身拍了拍衣服道：“走吧，带我回家吧。”

  “现在？”卫姮见风无痕除了一个人，什么包袱都没有，颇感意外。

  风无痕见卫姮迟迟不肯动身，还上下打量自己，便挑眉解释道：“我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自然也不会有包袱。包袱这东西就是明晃晃让人偷的，银子什么的，倒手现花，才最稳妥。”

  卫姮恍然大悟：“那好吧，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