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前尘已过今朝谋
作者:边笛子      更新:2022-05-07 15:57      字数:2682
  阮府前院内,阮大老爷对着主位上的阮老太爷跪地叩拜。

  阮甫诚满意地点点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三老爷在一旁乐呵呵地说道:“大哥一家回京,以后家里又热闹起来了。”

  大老爷缓缓站起身来,对阮老太爷拱手说道:“儿子在外任职,未曾在父亲身前尽孝,还请父亲责罚。”

  阮甫诚摆着手,笑道:“派你去广陵任职,那是圣上看重你,男儿立身,当以国事为重。”说罢便抬手示意大老爷坐下,继续说道:“如今陛下调你回京,亦是天恩浩荡,你要更加自省,为陛下尽忠。”

  “是,父亲。”大老爷拱手应下,又开口询问道:“父亲,如今这朝堂上,是何形势?”

  阮甫诚依在椅背上,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敲着茶案,一边想着,一边说道:“圣上刚刚登基,朝堂尚未安定。大启向来重文轻武,那些卫氏的旧派文臣自然是忌惮武将出身的新帝。”

  大老爷微微蹙眉,倾身问道:“父亲,那我等文臣,该当何为?”

  阮甫诚缓缓站起身,在屋中踱步道:“自然是协助新帝,稳住朝纲。”

  大老爷沉思一会,开口问道:“如今朝堂上两派对立,我们现在出手铲除旧派,是不是太急了,怕是要乱了人心。”

  阮甫诚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非也,如今已成三派,无须我们动手。”

  “三派?”大老爷疑惑不解道:“父亲,这是何意?”

  阮甫诚笑着走回主位缓缓坐下,开口说道:“曹德舟已然向陛下投诚,那些不清局势的旧臣,让他出手更合适。至于你我,做好本分便可。”

  三老爷闻言,笑着说道:“父亲说得极是,我们阮家于新帝有从龙之功,跟那曹大人可不一样,他现在正等着给陛下尽忠的机会呢,这种龌龊事情,就让他去做,我们还留个清白的名声。”

  “三弟,莫要胡言!”大老爷低声斥道。

  阮甫诚看着桌上的茶盏低声说道:“从龙之功,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三老爷听后,赶忙跳起来说道:“这当然是从龙之功,若不是当初父亲您苦口婆心地劝说众大臣改志,陛下哪能那么容易地进来,那些个酸朽文臣一口一个唾沫就能把陛下拦在外头。”说罢,怕阮甫诚不信,又上前一步说道:“父亲,您看现在陛下对您的盛宠,还把大哥召回京都,显然是认了您的从龙之功呀。”

  阮甫诚看着桌上的茶盏,沉默不语。

  大老爷心下沉吟一番,起身说道:“父亲,您贵为首辅,现下宜静不宜动,至于入京为官一事,儿子心下有数,请父亲大人放心。”

  阮甫诚看着长子,满意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今日早些歇着吧,明日你我父子一同上朝。”

  “是,父亲。”大老爷对阮老太爷拱手一拜,便转身离开。

  阮甫诚看着大儿子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忖度,烨儿是个有谋略的,现下回京做官,于我阮家,大有裨益啊。

  ……

  如今的天,是越来越凉了。

  钟离奕,站在窗前,看着满园的落叶,心中百感交集。如今已过了两日,怎么还不见醒。

  钟离奕深吸一口气,便转身来到榻边坐下,抬起手轻轻地按压卫姮的手臂。

  大夫说卫姮昏迷数月,不曾活动,四肢怕是会僵硬萎缩,要每日坚持按压,才不至于废了手脚。

  当卫姮有一些意识的时候,只觉得嗓子里火辣辣地疼,而手脚也是僵硬的很,动弹不得一分。想要开口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呆呆地看着一旁白色的身影。

  “啊……”

  钟离奕正仔细地按压着手臂,忽然听到身后有响动,立马转过头来,便对上一双朦胧的眼睛。

  钟离奕大喜过望,忙开口轻声唤道:“公主,公主,你好些了吗?”

  见卫姮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忙问道:“是不是渴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说罢,便起身疾步走到桌前倒水,又对着门外唤道:“快把大夫请来。”

  “是。”门外的小童应声,便往外院跑去。

  钟离奕端着茶杯,走到榻前坐下,俯身将卫姮扶起,抬手喂了点水,柔声问道:“好些了吗?”

  卫姮毫无半点反应,静静地倚在钟离怀中,愣愣地看着窗外。

  不一会,一位老者背着箱子走进屋内,在榻旁站定,号了一会脉,拿出一根筷子放入卫姮口中看了一会问道:“姑娘,能否说两句话?”

  “啊……”

  卫姮张着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嘶哑地啊上两声。

  钟离奕见此,心中不妙,便抬头看着大夫,见其无奈地摇了摇头,便急忙问道:“大夫,她的嗓子,如何?”

  老者叹了一口气,惋惜地回道:“姑娘这嗓子是让那大火熏坏的,怕是治不好了。”

  哑了?

  卫姮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大夫,脑海中又浮现当日的火光。

  亲族,都死了,自己却还活着,哑了,这就是老天的惩罚吗?

  钟离奕闻言,心痛不已,又开口问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老者沉思了一会,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道:“药石无救,能从大火中逃出来,已然是上天眷顾了。”说罢便整理好药箱背在身上,对钟离奕拱手说道:“公子,这位小姐的病已无大碍,只是大火终究是留下些病根,肺经孱弱,天凉之时,务必要好生保养。如今将醒,行动不便也是常有的,稍加锻炼便能恢复,不过切忌心急,要慢慢来。”

  钟离奕连连点头称是,微微颔首对老者行礼致谢,便让小童送大夫回去。

  卫姮倚着钟离奕,觉得每呼吸一口气,都痛到不能自已,却又发不出声音,心中哀伤悲愤,无法宣泄。

  钟离奕察觉到怀中的人不停地颤抖,低头看到卫姮泪如雨下,忙开口问道:“公主,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父皇没了,母后没了,全都没了,为何独我还活着?

  我有罪,做错事的人是我,为何不让我去赎罪。

  张玄阳缓步走进屋中,看着榻上悲痛难抑地卫姮,淡淡地说道:“固安公主已死,葬于皇陵。”

  听到张玄阳的话后,卫姮愣愣地睁开眼,看着张玄阳,一言不发。

  张玄阳恍若未见,继续开口说道:“你那贴身宫女,披了你的宫装,戴了你的首饰,焚于你的宫中,现在全天下的人都认为你已经死了。”

  黛姜,李代桃僵,倒是个忠心护主的奴才。

  想到这里,张玄阳淡淡一笑,继续对卫姮说道:“如今,既有人替了你,你便好生的活下来,看看这世道,守好你父皇留下的江山,不是更好吗?”

  “祸不起一时,乱不成一世,难道你就不想看看宫墙外的百姓是何境地?你就不想知道你们卫氏一族为何会失了天下?你就不想明白先帝自尽前是何感想?”

  我不明白,我想不通,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卫氏皇族就这么灭了……

  皇祖父,父皇,他们难道还不够好吗?

  为什么,全天下都背叛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