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逝者如斯新帝立
作者:边笛子      更新:2022-05-07 15:56      字数:3162
  是夜,皇宫内灯火通明,全城缟素,哭声不息。

  卫姮此时侧靠在罗汉床上一言不发,皇后大哀,下令不准卫姮踏进乾清宫,而整个皇城都在大张旗鼓的准备国丧事宜,唯剩东宫一隅,更阑人静。

  黛姜端着一盅羹汤推门而入,小心翼翼地走至卫姮身边说道:“郡主,这是太子妃娘娘命人送来的,郡主且喝上一碗压压惊吧。”说罢,见卫姮依旧坐在罗汉床上一动不动,毫无回应,便盛上一碗,摆在卫姮手边。

  待放下碗后,黛姜见卫姮依旧一脸哀色,也不敢擅自离开,便自顾地在屋内收拾,见书案略有杂乱,便前去整理。当收拾到案上的画像时,念及郡主平日最珍视这些,便小心地说道:“郡主,奴婢将世子爷的画像都收在箱子里了。”

  原本木然坐于罗汉床上的卫姮突然目光一抬,偏头向书案看去,霎时脸色一冷,起身疾步走向木箱。

  黛姜被卫姮突然走过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惊呼道:“郡主,您怎么……”话未说完,便见卫姮愤然翻开木箱,将里面的画卷拿出,不管不顾地乱撕一通。黛姜大惊,忙跪下扯着卫姮的裙摆说道:“郡主,郡主息怒啊,这些可都是您最喜爱的画。”

  “喜爱?”卫姮大恸:“我卫姮自认聪慧,妄活十数载,竟识人不察,戕害亲族。”

  黛姜泣涕如雨,扯着卫姮地衣角,安慰道:“郡主,事情绝非如此,其间必有误会。”

  “误会?殷氏一族于北地起兵,皇祖父急火攻心,撒手归天,国丧已至,你同我讲,这是误会?”卫姮大放悲声,将手中画卷掷于地上,声嘶力竭地大声质问道:“殷颢,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殷颢。”

  黛姜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郡主殿下,节哀啊。”

  ……

  北地军营内,钱彪兴冲冲地跑进营帐内,大声说道:“国公,天大的好消息,世子爷斩杀了北狄王乌丸达,哈哈,我殷家军士气大振啊。”

  钱彪说完后,笑得酣畅,突然发现众人脸色不对,便开口问道:“怎么了,这么好的消息,你们咋都不笑?”

  沈林轻叹一口气,开口说道:“老彪啊,皇帝驾崩了。”

  钱彪脸上的笑容一垮,亲娘姥爷,这皇帝怎得驾崩了,虽然站在国公这边一起造反,却从没想过弑帝,如今老皇帝死了,他们该怎么办,继续和新皇帝反抗吗?不过现在大旗都立了,回不了头啊。钱彪心思单纯,念及至此,一时间不知所措,茫然地看着镇国公。

  镇国公轻轻地放下手中的密报,满面哀痛地说道:“传令下去,大启皇帝驾崩,全军守孝三日,以念君恩。”

  “是”。

  ……

  殷颢行刺北狄王得胜归来,原本是畅快不已,却不曾想到一路听到不少人在议论镇国公起兵谋反和大启孝武帝驾崩之事,倍感震惊,便夜以继日火速赶回军营。

  一入军营,白绢醒目,满营哀色,尤其是军旗上大大的殷字。殷颢二话不说,直接闯进镇国公的书房。

  “呦,世子爷回来啦。”钱彪一看见殷颢,便立马笑嘻嘻地起身相迎:“来,让我老彪看看,是否全乎。”

  殷颢没有理会钱彪,而是俯身对镇国公深行一礼道:“父亲,儿子有话要问您。”

  镇国公定定地看了殷颢一眼,轻轻地点点头,偏首对一众将士说道:“你们且先退下。”

  “是”沈林起身答道,见钱彪还在发愣,便拉着他的手臂将其拽走。

  殷颢待众人离开后,上前一步问道:“父亲,您叛国了?”

  镇国公抬眼看着殷颢,深吸一口气说道:“不破不立,如今帝心已失,唯有兴兵起义,方有一线生机。”

  殷颢双手紧攥,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保家卫国这么多年,却遭皇帝忌惮,确无可解之法,谋反也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心里终究有些过不去。想到这里,殷颢又悠悠地开口问道:“陛下他……”

  镇国公将视线从殷颢身上移开,起身走至窗前,对空长叹道:“陛下驾崩了。”

  “那”殷颢心中一慌,刚要开口,见镇国公偏首望来,硬生生的将接下来的话咽下去,转口说道:“那儿子就先告退了。”

  镇国公点点头,一挥手命殷颢退下去,不再多问。

  殷颢离开书房后,转身对追风说道:“去将从京都回来报信的人叫到我书房来。”

  “是”追风抱臂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

  永康二十六年九月,孝武帝薨。

  永康二十六年九月二十六,国丧,孝武帝出殡,固安郡主禁足东宫,未得出。

  永康二十六年十月,太子卫珵登基为帝,改年号延平,尊嫡母申后为明肃皇太后,尹淑妃为皇太妃,册封太子妃闵氏为皇后,嫡女卫姮为固安公主,册立嫡子卫曌为太子,加封十皇子卫玹为贤王,十四皇子卫珞为晋王。

  延平元年,固安公主解禁,因病移至寒梅园静养。

  殷颢屈膝侧靠在回廊上,默默地看着手中的书信,京都又来消息,她病了。殷颢不由地攥紧手中的信纸,心痛不已,她没能亲眼去看国殇礼,定然愧疚难忍。当初放自己出京,而今时局大变,殷家军一路南下,已攻破三门关,现下直驱平苍关,她是否会后悔,是否会怨恨,她如今可否安好?若日后再见,何以自处?思之,念之,未敢见之。

  “将军。”追风从远处走来,于殷颢身后驻足,轻声道:“京中传来消息,大启新帝封晋王为护国大将军,令其征讨殷家军。”

  “卫珞?”殷颢不由地眉头一蹙,他曾与卫珞打过交道,实属忠勇之辈,而今两军交战,战场相逢,无论输赢与否,皆为一大憾事。

  追风见殷颢低头沉思,又开口说道:“将军,晋王殿下曾在宋老将军门下学过兵法战术,怕也是一员猛将。”

  殷颢轻叹一口气,问道:“父亲对此事,是何看法?”

  追风抱拳说道:“战,避无可避。”

  殷颢后仰,靠在身后的红柱上,对空长叹,不再多言。

  ……

  观星阁内,卫姮坐于窗前凝望夜空。

  钟离奕见状,走至其侧,轻声问道:“今日卦象如何?”

  卫姮转过身来,对着钟离奕微微一笑道:“万事均安。”

  钟离奕淡淡一笑,刚想抬手,转念想到她贵为公主,便又默默将手放下,开口问道:“今日可有吃药?”

  卫姮回过身,看着夜空,轻声呢喃道:“太苦了,不想吃。”

  钟离奕微微颔首,起身走到屋外,对黛姜嘱咐道:“去将公主的汤药端来。”

  黛姜闻言大喜,忙弯腰行礼,转身跑出去,不一会便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汤药。

  钟离奕双手接过汤药,推门走进屋内,低头在碗边轻轻吹拂,将碗递于卫姮道:“吃药?”

  卫姮看着黑乎乎的一碗汤药,眉间轻蹙,敷衍道:“太烫,等会再喝。”

  钟离奕依旧端着碗没有收回,继续开口劝道:“不吃药,病怎么会好?”

  卫姮苦笑道:“不过风寒罢了,再者,我的病不是罪有应得吗?”

  钟离奕闻言脸色一沉,在卫姮身旁落座,执起羹勺舀起汤药在唇边吹吹,然后喂到卫姮嘴边。

  卫姮沉默地看着钟离奕,两人僵持不下,便顺服地开口将汤药喝下。

  来回数次,卫姮将汤药尽数喝下,抬手擦拭一下嘴角后开口问道:“师父何时回太史局?”

  钟离奕手下微顿,随手将碗放下,回道:“不知,师父自有安排。”

  卫姮眼神一暗,继续问道:“大启龙气当真不稳?”

  钟离奕没有回话,从怀中掏出一罐蜜饯递于卫姮道:“龙气自有师父守护,公主不必担忧。”

  卫姮自然知道张玄阳道法高深,有他守护,龙气自然无碍,只是她的心里一直有种预感,灾祸将至。想到这里,卫姮又掏出铜钱开始卜算。

  钟离奕看着卫姮的动作,不解地问道:“今日已然算过平安卦,何故再测?”

  卫姮轻轻地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我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还是多算几遍妥帖,二来也能打发时间。”

  钟离奕看着卫姮宽慰道:“晋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公主无需太过担心。”

  卫姮闻言微微一笑:“但愿如此。”说罢又低下头去测算福祸,如今十四叔领兵在外,战场上刀剑无眼,实在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