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被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还是故人重逢难免想起旧事，Wind-Don许久没有开口。

  良久，嗓音阴沉的他才道：

  “你是不是篡权者如今再说毫无意义，不是么？重要的是，当年在这个地方发生过什么。虽然证实本无血缘关系，你我到底幼年相识，感情相当不错。把四姐吸毒之事禀告，血洗龙帮，逼四姐堕胎，利用安志和周彬的明争暗斗稳定局势，一步又一步，你走得非常巧妙。很诚实的说，你一直是我欣赏的男人。从前，我甚至从未想过我们会成为敌人……”

  “四姐的事，我承认自己有做错的地方。”

  薄唇启合，终于听他亲口承认身份，东方驭锦半喜半忧：

  “但是直到今天，我仍然要说如果重来，我还是会把她吸毒的事告诉爷爷，也一样会要求她堕胎。”

  “你知不知道四姐恨你入骨？她本来只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失去严浩和孩子后才会变得堕落，甚至不惜一切与你为敌。难道，你从不觉得是自己过得过分吗？”厉声质问伴随阵阵阴森骇人的冷笑在空旷岩面上飘荡，抬手取下面具摔在地面的他话锋陡转，“好，就算你对四姐的种种情有可原，那我呢？”

  刀疤纵横沟壑道道的脸使照映在上面的柔和月色都变得扭曲狰狞，东方驭锦倒吸冷气，半晌无言。

  记忆中双目透亮温润如玉的男子变成眼前这幅模样，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哐啷，面具落地的声音吓得身后丛林中栖息的飞鸟振翅飞离。

  茉莉不用看也知道对面男子的表情有多震惊骇然，一个问题忽然跳进脑海——

  到底是谁下的命令用这种极不人道的方式对付东方沐霖？

  她始终相信，行事干净利落的东方驭锦为保地位下杀手还有可能，而毁容……

  “我只让大哥和六哥带你们回去，没下令取你们的性命，更没下令……”

  后面的话，东方驭锦说不出口。

  东方家的一众男人，长相气度皆比常人要胜，但是，唯有东方沐霖的气质最为卓尔温雅——

  小时候，他经常觉得自己五哥就是谪仙般的人物，爱穿白衣，谈吐不俗，待人和善。

  从一个温和从容气宇不俗的美男子变成腿不能行脸不能示人的怪物，难怪恨意滔天。

  瞬间明白他为什么处心积虑的对付自己，叹息的他软了软语调，耐心道：

  “五哥，你是除爷爷之外最了解我的人，就算我为争权夺势想要你和四姐的命，一枪就能解决的事，何必再多做一些事？而且，你应该知道四姐还活着，假如真要把你们赶尽杀绝，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把她放在慈心？其实，今天我已经把她带来，五哥想见见她吗？”

  “有见的必要吗？她不是她，我亦不是我。”

  “可是……”

  未曾料到他态度如此漠然，东方驭锦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恶狠狠打断。

  “除开爷爷，谁不知道整个东方家族就以你我的智商不相上下，想用感情戏来打动我换取生的机会，东方驭锦，别人或许会上你的当，我可不会。直截了当吧，你既然单枪匹马来，心里应该有了答案。我一向说话算话，只要你们死一个，另外一个我绝不会动他一根毫毛。现在，给你三分钟做最后决定，到底是尹茉莉死还是你自己死！”

  当年对流浪猫狗都会忍不住照顾的男子变得完全不近人情，除开惊愕，更多的是心痛。

  深知他说一不二，东方驭锦转眸看向黛眉紧蹙的女子，深邃如夜的眸底荡漾出缱绻柔情。

  幽幽凝视穿透夜雾和月色直抵心房，茉莉说不了话，只能同样回以眼神。

  可是，她的眼神充满绝望和矛盾。

  对面男子的纯粹坚定，让早在那场谈话就已经说服自己沉静面对的她忽而心潮涌动，一如脚底大海。

  冷眼旁观两人痴缠如绕的眼神在半空相汇，东方沐霖示意手下拿掉她嘴里的布。

  终于能够开口，茉莉冷冷看向好像能主宰所有的恐怖男人，毫不掩饰的讥嘲：

  “你当然只可能让我们死一个，那是你最想看到的结局！”

  “同样是你最好的结局，不是么？”东方沐霖反问，冷笑回应：

  “若他死，大仇得报；若是你死，只能证明……”

  “我！”

  斩钉截铁的一个字在夜空下响亮盘旋，东方驭锦凛然出声。

  “你死？”

  “是。”他点头，避开右前方那束幽然凄楚的眼神，淡淡道：

  “你怎么保证我死后会放过她？所以，必须先放她离开，然后我再束手就擒。”

  啪啪掌声在寂静半夜格外碜人，东方沐霖鼓掌，看向面如死灰的茉莉纵声大笑：“尹茉莉，你应该感谢我。没有我，你怎么清楚这个男人愿意用他的命换你的？知道则罢，从此以后你们用不着在仇恨和爱情中为难抉择。东方驭锦，我答应你，先放她走，然后再解决你。你放心，你死之后，我会从此隐退国外，不会再为难她。”

  胸口传来绵密如针扎的疼痛，他启唇的一瞬间，茉莉只觉得自己顷刻活了，又立即死了。

  用力眨了眨潮湿的眼眶，满腔复杂心绪霎时空白。

  花费全身气力才遏制住放声恸哭的念头，无力垂首的她缓慢抬头，凄然浅笑：

  “东方驭锦，你想用这种方式来赎罪，是吗？”

  一抹受伤的神色闪电般流逝，风动发丝的男人抿唇淡笑：“五哥，你错了，我们从来用不着在仇恨和爱情之间抉择。其实，你应该清楚我指的是什么。”顿了顿，他得眼神扫过轮椅再落到黯然至极的女子身上，嗓音和从前温存时分一样低沉迷人，“傻丫头，我只是在做一件自己认为值得做的事，只要你能好好活下去，我心甘情愿义无反顾……”

  “赶紧入正题！”

  或许是害怕拖得越久则生变，东方沐霖抬手，四只黑洞洞的枪口分别瞄准两人。

  “你过来，尹茉莉过去，别耍花样，万一你们一个没活下来，别怪我说话不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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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