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击打瓷砖地面，激荡出凉凉的脆脆的声响。

  看她小时候玩跳格子游戏一样，安少晨捂嘴阻挡四溅的灰尘，闷闷不解：

  “跳什么啊？呛死啦！”

  灯光把在空气飞舞的细小尘埃照成一道道清晰可见的光束，屋子里又恢复死水般寂静。

  连跳两格之后，茉莉停在原地，脑海中边回忆边解释：

  “在加拿大我有一间小书房，格局摆设和这个几乎没什么区别。小时候，爸爸每次去探望，他就陪不想写作业的我书房跳格子玩儿。可能是性格从小就执拗吧，我每次只肯按最初记得的方式跳向前。后来长大了当然不再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但是，爸爸猝死前我们有过一次通话，他问我还记不记得小时候跳格子的游戏，当时，我忙着和同学去看外露营看狮子座流星雨，以为他只是怀念过去，随意敷衍了几句。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有一些蹊跷。”

  “呃……”

  终于亲口听她承认自己的身份，早知内情的安少晨还有消化不来。

  迟疑片刻，他问道：

  “你的意思是遗书可能藏在这间屋子里？”

  “有可能。”

  轻轻闭上黑白分明的眼睛，放松全身安抚心绪的她开始凝神回忆小时候跳格子的情景——

  她相信，造一间雷同的书房，父亲应该绝不仅仅是用来思念远在他乡的女儿。

  少顷，久远而斑驳的画面在脑海中像电影一样无声流淌。

  耳畔似乎又想起孩童时代咯咯的清脆笑声，茉莉按照记忆往右，往右，再向前。

  跳了大概十几次后，记忆戛然而止。

  停步的一块瓷砖，正好位于书架右边，和从前一模一样。她相信，在东方驭锦没有派人整理遗物前，此时自己所站前面的墙壁上，应该挂着一幅卷轴画，上面是泼墨书写的两句：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当年，她的小书房有同样的一幅，是父亲亲手书写裱好特意带过去的。

  “怎么样？”

  看她怔怔望向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墙壁，安少晨仔细打量，实在看不出有任何可疑之处。

  濡湿的眼眶蒙上一层薄薄水雾，茉莉回过神来，见他探头探脑的模样又忍不住轻笑。

  她跺跺脚，淡淡道：

  “墙上一片空白，玄机当然不在那儿，是在脚下。”

  “瓷砖下？”

  侧耳细听，蹲下身体确实能辨出高跟鞋敲打的声音好像并非完全实心的闷响。

  转身出去不知道从哪儿抄来一根铁棍，安少晨示意她让开，拎起铁棍就用力往下砸。

  巨大声响在万家灯火时倒显得不那么明显，可是，茉莉担心下面楼层有人，说不定会猜测有贼，只好叫他动作弧度小一点。几次明显用力后，瓷砖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扔掉铁棍伸手进去，安少晨一边用力掰开水泥加固的瓷砖碎片，一边道：“没错，里面是空的，东西估计在最下面。”

  果然猜对了！

  不知道是惊是喜，茉莉感觉到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突突的，像随时能蹦出嗓子眼。

  掌心渗出细密汗珠，片刻即凉。

  为防止自己在没见到东西就失去勇气调头离开，索性把包一扔，跪在地上同他一起小心翼翼使力。

  不规则断裂的瓷砖一不小心就会扎伤手，两人合力近十分钟，终于清除出一个不大不小而且能伸进双手的洞眼。四四方方的洞孔大概有四五十厘米深，一块依然红得鲜艳夺目的绸缎盖在上方。伸手把上面的碎屑收拾干净，还没经历过这种事的安少晨同样心跳加速，竭力按捺后抬起汗珠淋漓的额头道：

  “留给你的，你来掀开。”

  茉莉点头，细白如葱的尖细手指往下触碰到埋在地下多年而冰凉的绸缎。

  用力深呼吸一口下定决心，她猛然掀开——

  万道金光扎向瞳孔，灯光里，一片澄灿金色，晃得人睁不开眼。

  本能闭眼躲闪，不待她看，安少晨的啧啧惊呼飞到耳边：

  “哇，这么多金条！”

  “金条？”抬起手臂遮挡双眸的茉莉愕然，往里一看，的的确确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堆金条：

  “为什么会这样？”

  “我哪知道？不过，你父亲奇怪得很，留钱给女儿天经地义，干嘛躲躲藏藏？好在我打小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少，要不然，这么多金条在前，真是挺难保证不动劫财劫色的念头！”伸手把金条两根两根一回取出来，什么时候都不忘打趣的他仔细拿起其中一块看了看，“是真的，茉莉，你发啦！来来，五根一摞，数数到底多少根。”

  货真价实的黄金在眼前堆成一个又一个五根，茉莉一点也不惊喜，反而被刺眼黄光照得晕眩——

  他说得对，留下生前财富给儿女乃天经地义之事，为什么要做得神神秘秘？

  “还有个小匣子。”

  叽里呱啦的安少晨伸手勾到小匣子直接扔一旁，开始兴致勃勃的数金条。

  紫檀小匣精致簇新，如同刚从高档精品店购买回来。

  满心疑惑的她既沮丧又欣慰，拾起匣子，不抱什么期望的用吊在旁边的小钥匙打开。

  一股略显阴嘲的空气扑向鼻尖，里面静静躺着两枚棕黄牛皮纸信封，上面一封赫然写着：

  爱女小茉亲启。

  “靠，足足四十根！”安少晨感叹的啐了一口，转而凑过来：

  “你父亲简直料事如神嘛，挺肯定你会找来似的。下面那封是什么？”

  打开他伸过来的脏手，从包里找出湿巾把双手仔仔细细擦过一遍，她拿开上面一封。

  下面一封，信封上并无任何字迹。

  轻轻拿起放到眼前，茉莉在满屋洋溢灰尘中而变得不适的呼吸骤然艰难——

  这一封，大概就是所谓的遗书吧？

  嘀嘀咕咕片刻，安少晨亦猜到大概就是遗书。

  瞟一眼神色恍惚容颜带忧的女子，他拍拍手站起：

  “我去外面买个环保袋或者搞个箱子装金条，你在这等我，一个人不害怕吧？”

  “不怕，你去吧。”

  死都死过一回，还有什么好怕的？

  脚步声远去，望一眼旁边金灿灿的一片，思绪翻滚的茉莉毅然打开并未封口的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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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还是选择最后小小爆发一下吧。每天保证三更，偶努力多码存稿哈！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