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州，看起来稳定，但内里却是波谲云诡。

  毕竟囚禁杨相，不是一个小事情。

  好在杨烈手腕很强，还是能够保持播州表面上的稳定。但这个不是那么容易。特别是四川总督和四川巡抚衙门要派人过来查看杨相的情况，一下就让播州再次出现了波动。

  任琦不敢耽搁大事情。

  和四川巡抚潘鉴和四川右布政使罗忠谈话结束之后，立马派人回播州传信。成都到播州有千里以上，而且中间的道路并不是很好走。但任琦派出的人，硬是六天之内就回到了播州，把消息传给了杨烈。

  四川总督和四川巡抚，他们要派人来看杨相，这对于杨烈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大哥，这要怎么办？”

  张氏毕竟只是管理家务的女流之辈。

  陡然听到朝廷要派人过来探望杨相，让她立马是六神无主。

  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张氏作为杨相的正妻，对于杨相非常了解。杨相这个人心中没有任何要照顾大局的想法，也根本不会管杨家传承的问题。做什么事情都是根据自己的喜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一次杨烈弄死了他的爱子杨煦，张氏也弄死了杨相的爱妾。

  还把杨相囚禁起来。

  以杨相的脾气，一旦放出来，那就是他们张家的末日。杨相根本不会顾忌自己就剩下了杨烈一个儿子，也不会顾忌外面怎么想。一定会杀了张氏和杨烈。一想到这个结果，张氏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此立马和自己的大哥，也就是播州张家的当家人张世林讨论。

  张世林的脸色也不好看。

  因为按照常理来说，朝廷基本上不会插手土司内部的事情。

  就算土司传承上出现一些问题，内部出现倾轧，甚至出现内讧，只要不是兵戎相见，那么朝廷基本上都不会管。等土司自己搞定了接班人之后，朝廷就会任命那个人当接班人。

  这是土司传承一直以来的程序。

  所以他们支持杨烈囚禁杨相的时候，并没有太注意朝廷的态度。因为在他们看来，杨烈只要搞定了播州，搞定了杨氏内部的事情，那么就没有问题了。到时候朝廷会承认杨烈的接班人地位。

  可是这一次朝廷为什么一定要确认杨相的情况？

  张氏紧张的道：“大哥，是不是这里的事情，已经被泄露出去。所以四川总督他们才会派人来确认？”

  “这种事情本来就瞒不住。”

  张世林摇头。

  杨烈做的事情，又不是没有丝毫破绽。整个播州地区的土司和家族，基本上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四川总督府那边稍微关注这里的事情，都能够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这样的事情，在西南土司这边虽然不常见，但也不在少数。

  西南土司，虽然一些大土司是来自中原的汉人大家族。但大部分土司还是本地土司，是当地苗族、彝族土司。这些人可没有接受过儒家教育，时常会因为接班人地位问题发生内讧。

  但朝廷都是不会干涉。

  因为这都是土司内部的事情。

  但偏偏这一次不一样。

  张世林皱眉，想了想道：“四川总督府那边一定要派人过来，这是一定要插手杨家内部事情。朝廷历来不干涉这些事情，但这一次为什么一反常态？我怀疑内部有人偷偷地跟总督府告状，出卖了烈儿。”

  “大哥说的是那个老太婆？”

  张氏脸色难看。

  张氏说的老太婆，就是杨相的母亲，张氏的婆婆，来自水西安氏的女子。

  她一直想让自己儿子杨相娶水西安氏的女人，增加播州杨氏和水西安氏的关系，可是最后没有成功。杨斌给杨相娶的是播州张家之女。正因为如此，张氏的这个婆婆从开始就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连杨烈这个嫡孙，她都不喜欢。

  而且为了打压自己，故意对那个杨相的宠妾非常好。

  该死的老太婆。

  张世林点头道：“也只有她了。这些年她对那个贱婢非常好，对那个贱种也特别好。一直都在扶持那个贱种当加班人。这一次烈儿动手，她岂能甘心。水西安氏已经没落，想要重振水西安氏，她只能是利用杨家的力量。因此她是绝对不会让出手中的权力。”

  水西安氏没落了。

  现在能够帮助水西安氏的只有播州杨氏。可是一旦杨烈掌权，杨烈不去打压水西安氏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帮助水西安氏。

  “大哥，可是我们已经派人看管她们。消息怎么泄露出去？她是怎么和总督府联系上的？”

  “安氏和杨氏联姻几百年，不知道多少杨氏子弟和安氏那边有姻亲关系。这哪里是看管几个人就能够行的。就是我们派遣看管她的那些人当中，说不定就有人和安氏那边有关系，这个是防不胜防的事情。她再怎么说也是烈儿的祖母，她要做什么，很难完全中断。”

  张世林表情严峻。

  播州杨家和水西安氏联姻太多年。

  杨家几乎所有的子弟当中都有水西安氏的血脉。这么多年下来，谁也不知道杨家多少子弟还和水西安氏有关系。当然他们不会背叛杨家去投靠水西安氏，但在杨家内部纷争当中，更靠近水西安氏一派，是完全可能的。

  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张氏听着张世林的话，脸色变得狰狞。

  道：“大哥，既然这个老太婆如此不识趣，一不做二不休，让她去见她最喜欢的那个孽种。”

  已经没有回头路。

  再说这些年张氏被她欺负的厉害，心中早就不满。

  现在这个该死的老太婆既然不想安稳，张氏就不准备手下留情。反正是一个老太婆，年纪也大了，死不死也没人关心。张世林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留下来始终是一个隐患。那些支持安氏的人，一直都围绕着她。要是没有她，这些人就没有了主心骨，只能是乖乖听话。反正安氏已经没落，也不会有人为她出头。”

  “好。”

  张世林看自己妹妹脸上露出笑容，明白自己妹妹和杨烈的祖母之间，完全没有回旋余地。这一次不杀她，但只要事情一过，照样会杀了她。

  不过这只是内宅的事情。

  杀不杀无所谓。

  张世林没有兴趣多管。张世林有些犹豫，道：“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杨相。如果四川总督他们派人过来，我们要怎么应对？他们一定要见到杨相，那怎么办？他们要是放出杨相，后果我们谁也无法承担。这才是现在要解决的事情。”

  “哥哥的意思是？”

  “嗯。”

  张世林看张氏明白自己的意思，所以点了点头。

  然后叹口气道：“事情已经非常紧迫。也就是几天时间，朝廷派的人就会到来。我们到时候怎么应对？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其他办法。烈儿那边？”

  杨相不能留。

  但张世林并不能直接说。

  这个事情最后还是需要杨烈来决定。再怎么说杨相也是杨烈的老子，他们是外人，有些事情不能说的太直接明白。张氏冷哼道：“他都不把我和烈儿当成家人，留着又有什么用。大哥，你放心。这个事情我会和烈儿谈。”

  “必须要尽快的处理。”

  “我知道。”

  张世林长舒一口气。

  开弓没有回头箭。

  现在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杨相这个人不能留，一定要在朝廷的人过来之前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