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番外三)宣平侯(前世周……
作者:天下无病      更新:2022-02-24 06:00      字数:6676
  宣平侯周念南平生有两件懊悔莫及之事,一是没能保住定远侯府,二是没来得及向谢渺表明心意。

  他出身侯爵家,因是幼子,家中待他别无所求。横竖爵位已有兄长继承,他安分地个纨绔公子,别闹出丑闻便好。

  他初时也这么想。

  二十岁以前,他是人人艳羡的侯府公子,天资聪颖,桀骜不羁。他有权有势有银子,不管哪都被奉为贵宾,想要的东西看上一眼,便有人动送到他手里。

  他有崔慕礼那样出类拔萃的知己,也有如百里盛、秦天宇般胡天侃地的狐朋狗友。上有皇后姑母疼爱,下有定远侯府兜底,纵观京城,没人活得比他更恣意随性。

  他爱玩,走狗斗鸡、喝酒赌博均有涉猎,但他同样武艺超群,精通十八般兵器,绝非空有外貌的绣花枕头。

  他从不碰女色,一是觉得女子无趣,二还是觉得女子无趣,三依旧是觉得女子无趣。

  涂脂抹粉、嗲声嗲地往他眼前凑,味重的能熏死人,谁能生出旖旎的心思来?!

  哼,他才懒得跟女子搅和在一起。

  ——以上是他遇到谢渺前的想法。

  在庆元二年,他因为一个赌约,跑到城门口拦下谢渺的马车,莽撞的向她索要肚兜。他想得甚美,破旧马车里坐的不会是富家小姐,给一百两银子换个肚兜,怎么看都是笔划算的买卖。再者了,不划算又如何?他是定远侯家的三公子,谁能不卖个面子?

  偏偏马车里坐个外乡姑娘,不认识他也罢,年纪小性子又轴,不仅没给肚兜,还甩手给了他一耳光。

  即便过了四十年,周念南也能清楚回忆起那一幕:小姑娘怒火中烧地瞪他,满脸倔强,眼眸亮得惊人。

  他脑中霎时浮一个词:明眸皓齿。

  毕竟不占理,挨也是活该。他灰溜溜地回,被百里盛他们嘲笑许久,正快忘记这件事时,在崔慕礼家再次遇她。

  时他们一群人在崔家花园里玩投壶,几位小姐也跟过来,她便跟在最后面,挪碎步,低眉顺眼,一副柔弱欺的模样。

  他揉揉眼睛,心道:是他眼花不成,刺猬球怎么变成了蒲公英?

  周念南之前就听崔慕礼说起过,家里来了个远表妹,是继母谢氏的侄女。

  他还趣:莫非是你继母嫁崔家不够,还想赠一个?

  未料被他一言命中,刺猬球——不对,谢渺在崔慕礼面前矫揉造作,全无他时的彪悍劲。

  好家伙,竟有两幅面孔呢?

  他连忙找到崔二告状,“你家便宜表妹不简单,前些日子我无意间冒犯她,好家伙,她二话不说扇我一巴掌……”

  崔慕礼颔首表示知晓。

  此后周念南便时不时跑崔府,铆足劲地破坏谢渺对崔慕礼献殷勤。崔慕礼在场时,谢渺便忍吞声,但一崔慕礼走开,她便露伶牙俐齿地回击,将他讽得牙直痒痒又无奈何。

  时光在两人一来二的斗嘴中飞逝,期间周念南从没思考过,一向不近女色的自己,为何专跟谢渺过不?

  他以为自己是看不惯谢渺的假惺惺,直到某日百里盛戳破了窗户纸。

  “念南,你最近提起崔慕礼便宜表妹的次数越来越多,有古怪哦!”

  “这还不明显?小爷我讨厌她!”

  “啧啧啧,你以往讨厌女子,恨不得离她们百丈远,怎么轮到她就愿意斗嘴三百回合了?”

  “……”周念南双手抱胸,眼神有一瞬心虚,随即理直壮地道:“她过我!”

  对,肯定是因为她过他,所以他怀恨在心,耿耿于怀,挟冤记仇,斤斤计较……

  百里盛嘿嘿一笑,在他生辰时送上一份大礼:一名像极了谢渺的伎人。

  他促狭地挤眉弄眼,“想要报复她的法有很多,这也是其中一种哦。”

  周念南想也不想,抬手给了他一拳,“百里盛,我看你是脑子跟裤/裆长错了位置,需要我给你重新挪挪!”

  百里盛没辙,得发走伎人,顶乌青的眼圈,恨声道:“你清,你纯洁,我等看你以后嗷嗷直哭!”

  周念南嗤之以鼻,然而天夜里便发生了一件荒唐事。

  他他他他,他梦到谢渺了!

  梦里谢渺活色生香,柔软地依偎在他怀中,纤手拉下肩头纱衣,露出颈间殷红细带,吐如兰地道:周念南,你瞧我的肚兜好不好看……

  梦醒后,他大口喘粗,餍足而茫然地望帐顶,内心填满美妙却陌生的情绪。

  他好像真的想要她。

  冷静以后,周念南开始思考事情的能性,越想越觉得靠谱。谢渺喜欢崔二,无非是看他年少有为,家境优越,还长得好看——妥了妥了,他哪里都不比崔二差!

  他信心满满地跑到她面前,有意无意地自我展示:你瞧,我武功好,出身好,长得也好!

  惜谢渺是个二愣子,每回都以为他在指桑骂槐(骂她穷酸),得他就差直接说明:我这么优秀,别看崔二了,快看看我呗!

  但她还是没有开窍,一双眼黏在了崔二身上。

  周念南不是滋味,言语逐渐变得尖锐:以你的出身,哪里配得上崔二?赶紧放下妄念,另寻条行的出路吧!

  谢渺双眸含泪,又了他一巴掌。

  他捂脸颊,望她跑远的背影,恼怒又苦涩:我也很好,为什么你却看不到?

  他初次心动,便遇上解不开的难题,无知与骄傲编织出一张名叫“自讨苦吃”的网,牢牢束缚住他的真实情感。

  他不懂如何表达喜欢,反而用挖苦、讥讽来吸引她的注意,因为有这样她才会暂时忘记崔二,全心全意地看他。

  他心存侥幸:反正崔二不喜欢她,待崔二成亲,她伤心欲绝之际,他便大发善心地将她娶回侯府,过上比崔府更荣华富贵的生活……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在庆元七年的六月初五,他的天彻底塌了。

  北疆来报,称定远侯与子通敌叛国,被副将黄有才就地斩杀,嫂嫂与侄子在押送京的途中病逝。母亲乍闻噩耗,命人拆下堂前“忠勇赤胆”的御赐牌匾,想要求承宣帝。

  左相张贤宗率人包围了定远侯府,笑道:定远侯不忠不义,辜负圣上多年信任。圣上已下旨捉拿侯府满门,择日全数问斩。

  母亲椎心饮泣,喊“侯爷有冤,求圣上明鉴”后,一头撞死在大门前。他抱母亲的遗体,眼中流出的不是泪,而是血。

  官兵们在推搡,奴仆们在哭喊,周遭蜩螗沸羹。

  他嚼齿穿龈,执起地上长剑,冲上前想杀了张贤宗,被他的护卫们合力制服。

  张贤宗坐在马背上,眼神睥睨,轻蔑笑道:“小狂傲,不知天地厚。”

  周念南被入天牢,与其他死囚在一起,不时被官差提出审讯拷问。他跪下求官差传话,想请皇后姑母做伸冤,对却说皇后与九皇子被入冷宫,想必也是时日无多。

  那一刻,周念南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在行刑的前几天,崔二派人偷龙换凤,将他从天牢救出,藏身在崔府密道中。他仍抱一丝希望,希望能求圣上收回成命,好不容易逃到街上,却在旁人聊天中得知,侯府二百多口人已被秘密处决,无一生还。

  所有人都死了,剩他还苟活。

  他在街上与乞丐抢食,跟醉汉架,甚至朝疯狗乱叫。他疯疯癫癫,满身污垢,再也不是从前锦衣玉食、意风发的贵公子,而是忍辱偷生的胆小鬼。

  他躺在巷子里,任由污水浸湿灵魂,望黑漆漆的天空想:就到此为止吧。

  有人走巷子,撑油纸伞,替他遮狂风暴雨。

  是谢渺。

  她又一次了他,边边骂他,甚至拿出匕首要他自我了结。她眼中有明晃晃的泪,也有狼狈不堪的他。

  她在为他而哭泣。

  他麻木的灵魂再度感受到疼痛,哭抱住她,抱住这一的救赎与欢喜。

  她叫他活下,他答应了。

  他重振旗鼓,决心北疆寻找真相,临别前与她告别时,多想将爱意一吐为快。他有罪在身,怎么能拖她下水?

  于是他说:“谢渺,等我回来。”

  她好似还是不懂,一旁的崔慕礼却了然,用借口将她支开,催促他赶紧出发。

  他问:“崔二,你不喜欢谢渺,对吗?”

  崔慕礼神色如常,“对。”

  他并未生疑,安心远赴北疆,改名换姓投入军营,处心积虑地接近黄有才,在得知他与珠沁联手害死父亲兄长后,他将目光转向了北狄。

  定远侯府代抵御北狄蛮族,眼边疆局势渐稳,父亲有望功成身退之时,珠沁的出毁了这一切。

  珠沁!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要用珠沁的首级与北狄的崩溃,以告定远侯府满门英魂!

  他暂且留下黄有才的狗命,以叛军的名义动投入北狄,向珠沁献上锦囊妙计,吞并中小部落,更连取两座城池,成功取得珠沁的信任。

  珠沁年轻貌美,心思狡诈,手段毒辣,踩无数人的性命坐上首领之位。但她终究是名少女,周念南俊美不凡,才智过人,心荡神迷下难免掉以轻心。

  很快,周念南便成为她的心腹军师。即便她数次献身都被对拒绝,她仍坚信会有“抱得美人归”的那天,岂料美人亦是穿肠毒药,时刻谋划要歼灭整个北狄。

  庆元九年,秋。

  蛰伏两年,周念南成功拿到替定远侯府翻案的证据,率领周家旧部包围珠沁的住所,亲手杀了珠沁,对天喊道:父亲,兄长,孩为你们报了仇。

  珠沁死后,周念南再小施计谋,逼得北狄自乱阵脚,互相猜忌,联盟自此分崩离析。随后,周念南又捉拿叛将黄有才,带证据一起返回京城,到京城尹前击鼓鸣冤。

  这一次,承宣帝召了他,在听完来龙脉后,承宣帝老泪纵横,悔不初。

  他替定远侯府翻了案,弥补给周念南更为显赫的权势富贵,但周念南心心念地有一样。

  他要找谢渺。

  他迫不及待地找到崔二,请他安排谢渺出来会面,崔二却说,谢渺已是崔家二少夫人。

  周念南好恨啊。

  他想到在北疆的那些日日夜夜,除血海深仇,支撑他活下的动力便是她。他必须帮定远侯府洗刷冤屈,堂堂正正地回,风风光光地娶她。

  在他离开后不久,她便嫁给了崔二。

  她没有等他。

  周念南如遭五雷轰顶,顾不得失礼,直接冲崔府找谢渺求证。她姗姗来迟,容貌比记忆中更为娇艳,挽妇人发髻,惊喜地道:“周念南,你真的做到了。”

  她他是朋友,善心地为定远侯府在寺庙里立了牌位供奉。

  他被嫉妒冲昏头脑,脱口便是满怀恶意的讥讽,笑她身份低微,攻击她别有用心。

  她的笑容戛然而止,数不清几次红眼,忿忿地赶他滚出崔府。

  此后的每一次面,他都冷言冷语,对她行尽嘲讽,人都道宣平侯厌恶崔二少夫人,有崔慕礼知晓实情。

  周念南爱谢渺,一直都爱。周念南也恨谢渺,一直都恨。

  他爱她的机敏善良、伶牙俐齿,也恨她看不出自己的情意,转身嫁给崔慕礼。无他变得多么优秀,她眼里都看不到他,满心有崔慕礼。

  他到底输在哪里?

  他不懂,于是倍加苛刻的待她,她的目光投向他时,哪怕带厌恶都使他愉悦。与此同时,他从未消过娶她的意,暗中观察她与崔二,如愿到他们夫妻冷淡,情感不和。

  他将如意算盘拨得响亮,待她与崔二和离,他便向她表明心意,诉说这些年来深藏的爱意,求她嫁给自己……

  庆元十五年的春分那天,继侯府覆灭后,他的天再次崩塌。

  谢渺死了。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崔府,她了无生地躺在那里,不会笑,不会怒,不会再有机会听到他的告白。

  他憎恨崔慕礼,娶了她却没能好好对她。他也憎恨自己,为何不能勇敢点,在她活的时候抢走她。

  谢渺下葬的那天,他偷偷躲在暗处,身上穿丧服,假装丈夫在送妻子远行。

  他收起心痛,与崔慕礼联手杀光瑞王及一干心腹,望宽阔无际的天空时,仿佛到了她的笑脸。

  她在说:周念南,谢谢你。

  周念南回:“谢渺,我爱你。”

  她永远都猜不到,他的刁难奚落是假,喜欢到非她不娶才是真。

  此后十年,他与崔慕礼共同辅佐小皇帝,在大事上同仇敌忾,在小事上针锋相对。他一辈子没有娶妻,崔慕礼没有续弦,谁都无法忘记那名叫谢渺的女子。

  崔慕礼的前一天,周念南在下朝时突然问:“你很早前便爱她,是吗?”

  崔慕礼这次回道:“是。”

  他们都爱了她很久,却不敢在她活时勇敢地承认爱意。

  两个笑的懦夫。

  后来的后来,崔慕礼,大齐有了小小皇帝。周念南辅佐了小小皇帝许多年,在五十五岁时迎来生命终点。

  小小皇帝正是而立之年,红眼侯在他床前,“宣平侯,你放心,朕定会爱民如子,勤政亲贤。”

  周念南笑笑,看向他的身后,忽然道:“崔二,谢渺,你们来了。”

  他模糊的视力恢复清明,崔二长身玉立,风姿卓然。谢渺俏丽人,生动明媚。

  他们并肩站,笑朝他伸手,一如往昔时光。

  ……

  十五岁的少年周念南从梦中惊醒,一摸脸庞,竟全部都是泪水。

  “晦!”周念南用袖子抹脸,边抹边道:“呸呸呸!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是爹妈死,就是喜欢的女人死,还有兄弟崔二死……

  “呸呸呸,呸呸呸!”他狠狠地又呸了几口,待梳洗过后,便将那股子莫名的悲伤抛之脑后。

  “今日我约了谁?”他问左青。

  左青道:“约了百里公子、秦公子、左公子等东阳湖游船。”

  周念南收整一番跑赴约,期间大家喝酒玩六博,百里盛提出要换种新玩法。

  “咱们换个赌注玩?”

  “金银钱财都是俗物……今日玩些刺激的……”

  周念南越听越心惊,拍桌而起,问道:“今日是几年几月初几?”

  “庆元二年,六月初十啊。”

  周念南一听,嘴角不住抽搐,扶桌案才没有昏倒。等等,梦里面好像有这个日子?

  他使劲回想,细节愈发清晰。那名叫谢渺的女子今日会从东城门出,从此开启他悲惨懊悔的一生……

  他先是不屑一顾,梦而已,还真能信吗?但秦天宇输了游戏,脱光衣服跳湖里游泳,大喊“举无耻之徒”时,他蹭地一下站直,吩咐画舫调头回岸边。

  他抛下一群少年,骑上马,风驰电掣般赶到东城门的凉亭里,目不转睛地盯官道。

  千万别出,千万别出,千万别出……

  过了半个时辰,正他松了口,准备道回府时,远处驶来一辆破旧马车,噔噔噔地跑近。

  周念南瞪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难道梦是真的?

  他不信邪地策马上前,横拦下马车,想颐指使地命车里人下来,不知怎地却翻身一滚,摔倒在地,抱腿哎哟哟地叫唤起来。

  “我的腿!我的腿断了,好疼啊!哎哟!”

  “……”车夫慌张回首,“小姐,我好像撞到人了!”

  有人掀开车帘,问道:“伤到哪了?”

  界忽然静默。

  周念南望那张玉白娇俏、稚嫩熟悉的脸,神魂仿佛被人抽了一鞭子,从心口疼到了四肢百骸。

  对下了马车,在丫鬟陪同下走近,俯身问:“你伤到了哪里?我带你看大夫好?”

  对目瞪神呆,仿若未闻,小谢渺蹙眉,担心地想:这不会是个傻子吧?

  “傻子”眼中滚落泪水,哽咽道:“我,我叫周念南,今年十五,父亲是定远侯,姑母是皇后……”

  小谢渺眉蹙得更紧,遗憾地想:长得虽好,却真是个傻子呢!

  周念南回过神,翻身跃起,拍干净衣衫尘土,彬彬有礼地朝她作揖,“不好意思,是我自己从马上滚落,与你们没有系。”

  小谢渺松了口,不是个傻子就好。

  周念南道:“我听你们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人,是来探亲吗?”

  小谢渺迟疑了会,点头,“是。”

  “要找谁家?京城里我熟门熟路,能直接领你们。”

  “京城崔家,你知道吗?”

  “……”

  周念南暗骂该死,这回决不能让崔二捷足先登,得先让她喜欢他才行。

  “我知道,这样吧,我领你们崔家,但你先陪我趟医馆,行吗?”他怜兮兮地道:“腿好像摔破了,疼。”

  说还一瘸一拐走了两步。

  小谢渺性格单纯,立刻心生同情,“好,先陪你医馆。”

  周念南一改霸王性格,骑马陪在车旁,用尽一身事逗小谢渺开心。待到了医馆,两人已然像是朋友。

  周念南胡乱开了些药,一想到过会要送她崔府,整个人便闷闷不乐。

  小谢渺察觉他的低落,问:“你还有哪里不适吗?”

  周念南摇摇头,眼角瞥到有人在卖糖葫芦,拖“伤腿”买了一串。

  “谢渺,给。”

  “给我的?”

  “对,吃了糖葫芦,你便要记住我的好,成吗?”

  “为什么要我记住你的好?”

  “……算了,不记也成。”往后还有好多时间,他会慢慢对她好,永无止境地对她好。

  谢渺弯起唇角,舔了口糖葫芦,眸里有亮晶晶的笑意。

  她一笑,周念南便也笑了,两个半大的少年少女站在路中央,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少年俊美,少女娇俏,年轻真是美好!

  同样年轻的还有崔慕礼,他正好路过此地,好友待一名少女殷勤至极,颇为意外地多看了几眼。

  一看便再挪不开视线。

  他无意识地走到她面前,递出一块帕子,道:“你嘴角沾了糖。”

  少女抬头,凝视面前清冷俊雅的少年,还未说话,便听周念南崩溃大喊。

  “崔二!怎么又是你!!!!!!!!!!!!!!!!!!!!!”

  是啊,兜兜转转,今生又是他们的故事。

  一个全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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