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作者:秋百果      更新:2022-02-27 03:28      字数:11102
  拳头大的石头悬在空中, 一只金乌被包裹在内,绽放出刺目光芒。

  灼热气浪散开。

  靠在树下的素衣少年,阖着眸, 周身环绕的湿气逐渐散去。

  他还处在昏厥之中,肤色透着一抹病态的苍白, 薄唇却泛红,在悠悠作恶指尖的压迫下, 他鸦羽似的长睫翘了起来, 显得分外精致。

  悠悠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环顾四周, 不见坎坎身影。

  她本起身去寻,回头看了眼还未醒来的顾赦,想了想,在他身旁坐了下去。

  背靠着树, 悬在斜方的金乌石暖洋洋的, 悠悠轻阖了阖眼,小憩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顾赦意识回拢,注意到旁侧动静,睁开眼便看了去。

  一袭红衣的少女, 头枕着树,像是睡着了,面容恬静, 散落的一缕青丝被风吹得微微荡起。

  金乌石失去灵力的催动,光芒淡了些。

  顾赦嘴角微抿, 瞥向两人间隔着青团, 心里有了大概。

  四周静谧, 他漆黑的眼眸看了悠悠半响,手指蜷起,刚微微抬起,一片落叶划过他的指尖。

  顾赦顿了顿,若有所感地向斜上方望去。

  这树极大,树干数十人展臂都难以围住,虬枝盘曲,如片乌云笼罩在上方的树冠间,不知何时,倚着个身影。

  他长指捻叶,眉宇透着散漫,对上少年的视线,似笑非笑道:“你长大了点,现在是魔修,还是仙修?”

  顾赦眼神瞬变,没有回答,黑眸紧盯着他。

  路天沉

  一阵清风刮过,树间发出簌簌声响。

  悠悠睁开眼,金乌石在头顶悬着,顾赦与青团的身影却消失不见,坎坎蹲守在旁边,见她醒了,用脑袋拱了拱她的手。

  “汪汪汪~”

  快抬头看看呀,小主人。

  坎坎有些着急,甚至想吐出人言,担心吓到悠悠,只能脑袋向上拱暗示。

  悠悠没能领会意思,摸了摸它的脑袋,将金乌石收起来后,看着石头皱了皱眉。

  金乌石对顾赦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他要走,不会将其落下,除非走得很急,根本顾不上。

  悠悠略一思忖,让坎坎在此等她片刻。

  她回到旭日峰,本想去顾赦的房间看看,把金乌石给他,谁想御剑路过竹林的时候,看到林间一处角落,弥漫着黑色冷雾。

  她心里一咯噔,御剑落下。

  阴冷的魔气在碧竹间穿梭,少年乌发散落,苍白的手指嵌入竹内,冷白肌肤下青筋迸起。

  他微低着头,脸色很是难看,努力平息着失控的魔气。

  顾赦没想到,魔气在这时候失控了。

  他不确定,是不是与路天沉有关,只能迅速离开那里。

  幽蛟从袖下探出脑袋,瞳孔印出他的模样,不知看到什么,欣喜道:“主上,你的魔纹出现了!”

  幽蛟很是兴奋。

  魔纹是大魔才拥有的东西,代表在众魔之间绝对的地位。

  然而它的喜悦没持续多久,注意到顾赦瞬白的脸色,愣了愣:“主上?”

  顾赦指尖冰凉,刚被乌金石照暖的身体,如坠冰窟,心里涌起层层寒意。

  魔纹

  这两字,让他不受控制地勾起糟糕的回忆。

  顾赦唇色发白,空中宛如有道利刃,将他的发带隔断。

  待乌发垂散下来,他神色才稍安,站在原地半响,手微微松开修竹,抬头打算离开。

  一道纤瘦的身影站在前方,握着金乌石,一动不动看着他。

  “咔——”地脆响。

  顾赦手中的长竹应声倒地。

  悠悠愣在原地。

  她知道顾赦有魔纹,但还是第一次看到。

  少年下颌左边,浮现出了乌青痕迹,顺着脸侧一路蔓延至耳畔。

  诡异的纹路,像一道深深的疤痕,透着森冷的气息。

  悠悠瞳孔不自觉缩了缩,分明是第一次看到,却恍然间,仿佛在哪见过。

  她脑海闪过一个模糊画面。

  是个小孩。

  漫天飞雪中,他周身散着黑色冷雾,朝她走来,黑雾将她包裹起来。

  小孩脸颊浮起乌青魔纹,眸若染血,令人毛骨悚然。

  她吓得呆在原地,没见过这模样,本心生怯意,结果没等她害怕,小孩似是清醒过来,脸色比她还白,看着她,随后仓皇无措地捂住左脸的魔纹。

  像在遮不能见人的丑陋疤痕,踉跄地跑了。

  悠悠认得那身影,是小顾赦。

  在灵魔界,所有人以有魔纹为荣,这是魔修力量的象征,只有大魔才有的东西。

  但在修仙界的人眼里,这是最狰狞可怖的东西。

  “主上”

  察觉到顾赦心境,幽蛟欲言又止,它虽疑惑不解,却忍不住担忧起来。

  魔纹不是荣耀么,所有魔以它为荣,为何他感觉少年在厌恶难过

  一切像在重演,顾赦手指蜷入掌心,除了脸色过于苍白,神色还算平静。

  他看着在前方吓呆的女孩,换了个方向离开,这种时候,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路悠悠。

  悠悠回过神,赶忙道:“别走!”

  她身形一闪,上前抓住顾赦的衣袖:“师弟,”

  顾赦眉头拧紧,近乎恼怒地甩开她,大步离开,可身后的人又追了来,他心神皆乱,拉扯之际,被悠悠不知哪来的力气,扑倒在地。

  黑发从脸侧滑过,他脸上的魔纹,一下赤裸裸地暴露在女孩眸中。

  她微微睁大了眼,盯着他的魔纹发愣,顾赦感到前所未有的恼怒难堪,恨不得戳瞎她的眼眸。

  在悠悠意犹未尽地凑近脑袋,细看的时候,他甚至想杀了她。

  顾赦眼神冰冷。

  见她打量个不停,索性抬手扣住悠悠的后脑勺,迫使她弯下细腰,原本低着的头,与他更贴近了几分。

  “好看吗,让你看个够。”

  女孩细软的发丝垂落,在他脸侧轻晃,顾赦眉间戾气横生,黑眸浮起血色,里面像藏着看不到尽头的血海。

  滔天的凶煞之气,将两人笼罩起来,一般人受不了这可怕的魔气。

  女孩按在他肩膀的手,开始细细颤抖起来。

  她小脸吓得惨白。

  顾赦心里原本的愤怒,突然平息了,反而涌起莫名的快感,他充满恶意的想,把她吓傻算了,以后见到他就夹着尾巴逃的那种,去宗门告状,找人抓他也无所谓。

  但悠悠经过短暂的呆楞,后脑勺微动,像是在他掌心蹭了蹭,竟又凑近了脸。

  一瞬间环绕而来的香味,让顾赦有片刻的恍惚。

  她在他耳边低低的笑,原本惨白的脸色,因这笑变得红润起来:“师弟,你不会觉得我会被吓到吧,虽然这魔纹确实吓人。”

  顾赦脸一下黑了,阴冷的眸光盯着她,这时候,他左脸却传来温热软意。

  悠悠抚上他的魔纹,盯着他布满血丝的红眸,收敛了笑意,神色前所未有的正经。

  “骗你的,”她轻声道。

  “不吓人,我半点都不怕。”

  顾赦落在她腰间的手,骤然收紧,半响,他冷冷地弯起嘴角,将人掀翻在身下,一手掐住她的脖颈。

  她青丝凌乱散在地面,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露出些许疑惑,被他掐住最脆弱的脖颈,奇怪的是,脸上竟然没有半点惧色。

  顾赦垂眸打量许久,没发现想看到的东西,脸色变得阴沉。

  为何不怕他,也没有厌恶之色。

  为何不摆出当年那个厌恶的模样,给他一剑,让他清醒过来。

  “快说你在骗我,”少年一双红眸盯着悠悠,恶狠狠地威胁。

  “不然杀了你。”

  悠悠懵然地眨眨眼,旋即自暴自弃般,闭上眼:“没骗你,就是不吓人,你杀了我吧。”

  在顾赦冷冷的审视目光中,她纤长的睫毛轻颤,合上眼后,小嘴还在倔强地嘀咕:“哪有这样威逼的,本来就不吓人”

  顾赦抚着细腻白皙的肌肤,指尖微颤,头一次意识到,面前女孩有多可怕。

  好像只要她想,就能轻易哄好他。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闭目的悠悠,不知看了多久,眼底的血色散去。

  数不尽的竹叶被风吹落,簌簌声响中,他突然难以抑制地,低头朝她凑近。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高喝:“这是什么,有魔气!快来人啊!”

  悠悠闻声一惊,睁开了眼。

  她看着凑近脸颊的顾赦,愣了下,担心他继续失控,手起掌落,击中他的后颈。

  顾赦毫无防备,来不及反应,眼前一黑晕倒了。

  悠悠不假思索:“团子,快逃到刚才的地方去!”

  那里没人,安全。

  黑雾中,浓郁的灵气释放出来,青团拽着两人消失。

  参天古树下,被坎坎挖过的土壤微动。

  悠悠将压在身上的少年推开,长松口气,起身将人再次扶起,坐靠着树。

  她蹲在顾赦身前,打量他左脸的魔纹。

  就像书里所写,魔纹本身狰狞可怖,令人不寒而栗。

  但落在顾赦左边脸侧,却不让人觉得可怕。

  她记得,顾赦不同于其他魔修,尤其厌恶魔纹,觉得这格外丑陋,书里后期带着面具遮挡,这像是他心间的一道疤,不知被谁伤疼了,之后就知道要小心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瞧见。

  方才在竹林间,她瞧顾赦仓促离开,就知道他前所未有的在意,所以死命把人留下说清楚。

  悠悠指尖落在乌青痕迹上,不知为何,这轮廓酷似疤痕的魔纹有些熟悉。

  倒不是小时候见过,而是更久的时候。

  她看着被打晕的少年,眼神复杂:“一点也不难看,也不会吓到谁,你怕什么”

  坎坎待在树上,欲言又止地张张嘴,还没开口,被只指节分明的手按住。

  树下两道身影,发丝间都掺着竹叶,像刚在竹林地里打过滚。

  倚着树的少年,昏迷不醒。

  红衣女孩的手指,落在他脸侧乌青痕迹,凝视半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贴了贴他的胸膛。

  发现心脏在跳,松口气。

  不到半个时辰,梅开二度。

  树冠间的身影,早早闭了另只眼,手枕后颈倚着树,修长的双腿随意摆着,直到树下身影消失,才重新睁开眼。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坎,我在她这个年岁,连女孩指尖都羞于触碰。”

  坎坎迟疑片刻:“主人,我知晓天下事的。”

  身影静默一瞬:“不,倘若如此,你就不会说这句话了。”

  “坎坎。”不远处传来声音。

  去而复返的悠悠,寻着坎坎的踪迹。

  顾赦周身的魔气消散后,悠悠将人带回旭日峰。

  他短时间不会醒来,悠悠不能一直守着他,她还有重要的事做,比如拜见出关的路天沉。

  任务来了。

  系统的声音,在悠悠脑海里响起。

  【请前往筠梧殿拜见路天沉,被拒之门外后,恼羞成怒,摧毁路天沉悉心照料多年的花圃报复,致其愤怒。】

  书里路天沉闭关前,路杳曾让其作主,给她与慕天昭定下婚约。

  路天沉答应替她询问慕天昭的意见,不过,要她用少主令来换。

  路杳从出生起,便配有专门给她制作的令牌,这是象征少宗主的身份与权利的东西,对于所有清筠门人,威慑力仅次于宗主令。

  如此关键之物,路杳却觉得可有可无,在她看来,反正谁都知道她是少宗主,这只是个虚物罢了。

  她不假思索答应。

  谁知众弟子此次历练回宗后,不知哪来的传闻,说路天沉要把少主令交给白芙雪,收她做义女,让她成为清筠少宗主。

  路杳听到这消息,眼前一黑,急忙跑去找路天沉。

  谁知却被拦在殿外。

  她没有少主令,要见宗主,得按普通弟子面见宗主的规矩来。

  路杳哪受得了这待遇,越发觉得,传闻是真的,路天沉要把少主令给白芙雪,她在极度愤怒之时,遇到了潜入在宗内的魔修。

  在魔修三言两语的挑拨下,开始作死惹怒路天沉。

  悠悠回忆完原著剧情,回房休息片刻,趁时间还早,换了身衣裳,赶去路天沉所在的筠梧殿。

  到了地方,悠悠不出所料被拦住了。

  “路师妹抱歉,你不能进去。”

  悠悠佯装愤怒:“为何?”

  守在殿外的弟子,解释道:“路师妹现在没有少主令,一切待遇与寻常弟子相同。按规矩,见宗主需提交拜贴,待长老通过后,再交给宗主抉择要不要见。”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我见爹爹还用着这些,快些让开!”

  悠悠说着要硬闯,却被师兄们拦住,善意提醒道:“路师妹三思后行,闯筠梧殿不是小事,会进戒律堂受重罚。”

  闻言,悠悠从善如流地退下。

  与原著情节一模一样,接下来,她只要假装愤怒,让暗中的魔修看到,对方就自然会来寻她,助她完成任务。

  筠梧殿外广场,密密麻麻聚集了不少,除了本宗弟子,还有不少宗外人士。

  路天沉出关,各方势力前来贺喜与拜见者多不胜数。

  “路师姐别难过,宗主出关不久,日理万机,你们一行人回宗,他连慕师兄都没见,就见了一个弟子,”有人注意到悠悠,安慰道。

  “还是与路师姐有关。”

  自从悠悠在仙门大会夺得榜首的消息传回宗,得知她一人团灭剑宗、上弦等。宗内弟子们,快要将她奉上神坛了,尤其是年纪小的师弟师妹,瞧见她都是一脸崇拜。

  此次路天沉出关,道明少主令之事,放在往日,他们必拍手称快,路杳德不配位,没资格做少宗主。

  但如今,众人惋惜不已,都道她太傻太痴情了,为了与慕天昭订下婚约,竟放弃少主之位。

  最近宗内流传的消息,白芙雪是下任少宗主,换作往常,众人自是喜闻乐见,可这个时间点,悠悠在古原秘境的事迹刚折服了大家,冷不丁听到这消息,一群人为她不平。

  此刻见她被拒之殿外,一群人心生怜意。

  “与我有关,是谁?”悠悠不解。

  那师弟道:“方辰师兄。”

  悠悠愣了下,听他道:“方师兄拿出从路师姐这买到的仙柏,成功吸引了宗主的注意,”

  一旁师妹感叹道:“毕竟是宗主亲手种的,给路师姐的生辰礼物,想必再次看到,会心生诸多感慨,念及父女之情,很快就来见师姐了。”

  悠悠心虚地眨眨眼,那棵卖了二十万的小松柏吗。

  这时候,人群忽然传来阵骚动。

  之前出声的师弟激动道:“是宗主!从房间出来了!”

  悠悠张望半响,才看到他们说的宗主在哪。

  筠梧殿内,有座专门议事的明轩阁,高耸入云,此时数十楼的廊栏前,出现数道身影。

  离得远,她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袭墨绿长袍的身影,手负身后,周围几个身形轮廓倒有些眼熟,是宇文离等长老。

  四周人群已

  经沸腾起来。

  “宗主千年前就已大乘境后期了,此次出关,听说突破至大圆满了!再往前一步,就是飞升境了!”

  “不可能吧,都未见渡劫天雷。”

  “宗主闭关之地,向来神秘,纵使有天雷我们也瞧不见。”

  “我倒听闻宗主早该到飞升境了,只不过尘事未了,惦记着咱们清筠宗,算到修仙界有大难,所以迟迟没有离开!”

  “唉,宗主若得道飞升,虽是天大的喜事,但我们清筠宗该如何是好。”

  “怕什么,还有慕师兄路师姐他们!宗主就是在他们这个年纪,横空出世,那时什么七大仙宗,如日中天,咱们清筠宗只是个小宗门,去参加仙门大会,受尽欺凌。结果,宗主还不是把各大天之骄子按在脚下踩!这就是实力为尊,我们清筠宗无所畏惧!”

  “我听说以前的仙门大会,十分残酷,比武台见生死不论!”

  “当然,几千年前的修仙界可不像现在平和,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我突然想起一则传闻,说宗主当年被七大仙宗暗中追杀,眼瞧被上千人包围,众人以为他走投无路,要命丧黄泉,结果宗主用了三千化身,反围剿了他们,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宗主三千化身又不止出现过一次,当年七大仙门与宗主斗到最后,发现被寄予厚望的宗门后辈,竟然都是宗主的化身,他们直接断层绝后了!”

  “就像现在有人告诉我们,慕天昭,路杳,白芙雪其实是一个人,就是剑宗萧町!与那七大仙宗而言,就是这种感觉,而且更加夸张,毕竟那时宗主,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哈哈哈,恐怖如斯!”

  “那是相当恐怖,宗主的化身让人找不到半点破绽,就算此刻藏在我们之间,也没人认得出来。”

  一片欢声笑语间,不知谁说了句“宗主朝这看过来了!”

  悠悠正感叹视力真好,四周陡然拥挤推搡起来,一股力量从后方涌来,她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手臂一紧,不知谁扶了下她。

  悠悠目光斜落,看向扶她的那只手,指节修长,握住她手臂的力道,不轻不重。

  悠悠侧头看了眼。

  一个面容俊朗的青年,看衣着打扮,是宗内的师兄。

  莫名的,看着他,悠悠心里浮起微妙的感觉。

  她略一思忖,心里有了大概。

  大家都在看明轩阁的路天沉,这青年师兄,却能在她摔倒的瞬间扶住她,显然一直在暗中看着她。

  原著里,这段剧情有个蛊惑路杳的师兄存在,那人是魔修,灵魔界的卧底。

  在暗中观察路杳的一举一动,察觉到路杳的愤怒,趁机挑拨父女之间的关系,利用路杳对付路天沉。

  悠悠不动声色地道了谢,怀疑那魔修,就是这青年。

  她眼神微变,决定刻意在其面前,表现出对路天沉的不满,抛出诱饵试试。

  站稳身形后,红衣女孩抬头,望向明轩阁上的身影,手握成拳,脸上露出滔天愤怒。

  “呵,把我的少主令收了给白芙雪,他到底是谁的爹!”

  “还不肯见我,难不成白芙雪真是他的私生女,我绝对不原谅他!”

  “还不肯见我,欲盖弥彰,可恶,我一定不让他好过!混蛋爹爹!”

  站在悠悠身旁的青年,听到这低声怒斥,眉梢微挑,若有所思道:“这是传闻,路师妹担忧什么。我看路宗主对你有求必应,不如去求求他,说不定宗主就把少主令给你了。”

  悠悠唇角不动声色地一勾,果然,这魔修耐不住试探起来。

  “什么有求必应,都是假象罢了。”

  女孩不知想到什么,红了眼眶,仿佛受了无数的委屈。

  “师兄莫要为他说话,他其实表里不一,私底下对人又凶又恶,小时候我稍有不慎,惹怒他,他会气到把我手中饭碗都踹翻,不给饭吃。”

  “不可思议,”青年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点评道。

  “丧心病狂。”

  话落,他又带着几分怀疑。

  “可我在筠梧殿做事数年,没发现宗主是会踹人饭碗的恶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悠悠耳朵微动。

  这魔修还在试探,不仅如此,还向她抛出了诱饵,故意说“在筠梧殿做事”,好让她知道,他是路天沉身边做事的人,可以帮她接近路天沉。

  悠悠再接再厉。

  “什么误会,莫要在为他说话!”她低埋着头,几近哽咽。

  “我在路天沉手中,十年饮冰,冷暖自知!其中的酸楚,师兄是理解的不了,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一定要报复他!”

  青年好似被震撼到了,沉默了瞬,语气沉重。

  “路师妹受苦了,想不到宗主是这种人,我瞧师妹脸白似雪,原来是饮冰十年冷的。”

  他摸出手帕,递给快要落泪的女孩,听她欲展报复的言论,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微不可察地弯起。

  “可惜,”他缓声道。

  “我只是个看守花圃的小弟子,帮不了师妹什么。”

  悠悠接过手帕,心道:来了!

  果然触发了情节!

  悠悠仰头,一双红眸看着对方。

  “花圃?师兄竟是负责看守花圃的人。”

  青年微微颔首:“大家都知道,宗主寝宫前有片花圃,他很看重,从不许任何人触碰,一直亲力亲为地照顾,有野草长出,都是亲手去除。”

  全宗上下都知道这花圃,关于它的来历,众说纷纭,其中最靠谱的,是宗主为宗主夫人种下的。

  因为宗主夫人是凡人,这花圃里又是凡间花。

  凡花不及灵花生命力顽强,需要悉心照料,隔三差五,地里还会冒出野草。

  路天沉不用法术,也不让别人帮忙,时常挽起袖子,亲自浇水除草,故而清筠所有人都知道,他极为看中了这花圃。

  原著里,路杳被气昏了头,在魔修煽风点火下,拔了花圃里的一朵花,一下惹怒了路天沉。

  路杳被罚,也不服,觉得在路天沉眼里,自己连多朵花都不如,于是愈发怨憎他。

  父女俩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才有了后来的,路杳重伤路天沉。

  悠悠眉梢微挑,这魔修把任务送到她面前,她哪有不接的道理。

  许久没听到悦耳的“叮——”声了。

  悠悠摩拳擦掌:“师兄如何称呼?”

  那青年道:“尘。”

  “尘师兄,师妹想拜托你件事,”悠悠也不懒得装了,反正在原著魔修里,路杳就是个蠢货。

  “我要去报复爹爹,毁掉他的花圃,正巧师兄是负责看守之人,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青年狭长眼眸微眯起来,推脱道:“不好吧,被发现我就完了。”

  悠悠听着这假意推脱:“放心吧,我绝不会供出师兄。”

  话落,她抓住青年衣袖,纤长的手指因愤怒,用力到泛白。

  “他先不仁,要立白芙雪为少宗主,那我也不义,我倒要看看,难道在他心里,我连多花的地位都不如吗!”

  似是感受到她的酸楚,青年想了想,下定决心般,不知从哪,摸出了一个小铲子。

  “既然如此,我帮师妹,宗主的花圃里,每一朵都是他的命根子。今夜,就让宗主感受到路师妹十年饮冰的痛楚!”

  悠悠暗啧一声。

  这魔修,想整路天沉的心思太明显了,幸而遇到的‘路杳’,换个人,谁不怀疑他的身份。

  只有灵魔界的人才如此痛恨路天沉。

  原著里,这段未详写,悠悠只知道路杳信了魔修的话,随后在对方的帮助下,成功折了圃里的花。

  这尘师兄的心思呼之欲出,她却装傻充愣,假装信了。

  两人约定夜晚见面的时间后,各自离开了。

  远处一位面色冷酷的师兄,正要靠近悠悠,忽然发现人走了。

  他愣了愣:“?”

  是夜,月色浓郁。

  青年悄无声息打开偏门,将悠悠放入筠梧殿。

  “宗主在明轩阁与众长老议事,后半夜,还要与剑宗、上弦等几个宗主见面,今夜都不会回寝宫,路师妹不用着急,可慢慢折磨他心爱的花圃。”

  悠悠暗自心惊,这魔修,竟对路天沉的动静了如指掌。

  待她完成任务,就过河拆桥,顺藤摸瓜,解决掉这些灵魔界的卧底。

  察觉到身后的杀意,在前面领路的青年,唇角弯起饶有兴致的笑。

  快到地方,他脚步微停,低缓的嗓音在夜里响起:“路师妹,折一朵花有何乐趣,难得来此,不如要干就干大的。”

  悠悠扬起小铲子:“我确实打算如此。”

  这花圃的每朵花,对路天沉而言都很珍贵,她虽要完成任务,却不能真毁掉人家心爱之物。

  悠悠早有计划,告知了对方,尘师兄表现得比她还高兴:“师妹与我想到一块去了。”

  到了地方,他脚步一停,转身抬手在悠悠额间点了下。

  正探出脑袋想看花圃的悠悠,不自觉眨了眨眼,感觉视线有片刻的模糊,但很快恢复如常。

  尘师兄解释道:“有只飞虫。”

  悠悠不疑有他,青年挡住她视线的身影移开。

  月下,一大片花圃映入悠悠眼帘。

  路天沉闭关数年,又不让旁人触碰,悠悠本以为,这地方会杂草丛生,只剩零丁花朵夹缝生存。

  谁知,她一眼望去,五颜六色的花儿随风摇曳,夹缝生存的,只有几根可怜兮兮的野草。

  悠悠暗自感叹,传闻都是假的。

  外面一群人谈起路天沉亲手拔草,仿佛是件多么震撼,感人肺腑的事,但现在看来,他闭关数年,花圃里就长了这么点杂草,亲手除草倒不是什么难能可贵的事。

  就这么几根,有何好歌颂的。

  感叹完,悠悠翻进花圃,开始小心地用铲子,把这些花的花根挑了出来。

  尘师兄说的不错,时间充足,要干就干大的。

  为了让路天沉足够的愤怒,她打算把这里所有的花,全部移走,在路天沉暴怒,任务完成后,就拿出来还给他,毕竟是他心爱之物。

  月色如轻纱洒落,夜深人静。

  红衣女孩拿着小铲子,气喘吁吁,身影像勤劳的小蜜蜂般,忙碌地穿梭在花圃间。

  在转角处望风的身影,斜倚着墙,神色不明地看着她,后半夜,也靠了过去。

  悠悠小心挖出花朵之际,无意抬头望了眼。

  天边明月清辉洒落,坐在廊栏上的青年,长腿懒懒散散交叠着,手枕后颈,背靠朱红柱子,一幅悠闲自得的模样。

  这魔修,也太猖狂了。

  悠悠微眯起眼,越发坚定地想,等完成任务,饶不了他。

  花圃里的花太多了,悠悠铲了一夜。

  次日早晨,天边绽开一丝光芒,被簇拥着的高大身影,不紧不慢地朝寝殿走去。

  “宗主一夜未眠,不如休息片刻,再去修整花圃。”

  “无妨,好不容易得了空,要整理一番才行。”

  说话的男子身着墨绿长袍,玉冠一丝不苟地束着发丝,行步间,修长的手微抬。

  “我说的热汤备好了吗。”

  “备好了。”随行长老答道。

  路天沉微微颔首:“闭关许久,想必杂草丛生。”

  “是啊,宗主亲力亲为,这次有的忙了。”夜明长老感叹。

  “我之前来看过,”

  拐了个弯,苍越长老抬头望向花圃,凉飕飕道。

  “那草都长满了,我看的头皮发麻,宗主,我看你还是用法术吧,或者找个弟子帮”

  话未说完,苍越陡地瞪大眼睛。

  一群人停下脚步,看着偌大的花圃里,陷入愕然。

  他们目光一转,看到个女孩,灰头土脸地倚着花圃旁的石头。

  她一手握着小铲子,身上盖着件墨绿大氅,看样子,睡得正香。

  一片沉默中,苍越心疼道:“我说吧宗主,你瞧路丫头现在变得多懂事,都知道替宗主分忧了!”

  话落,他看向路天沉。

  只见面容冷峻的宗主,目光注视着红衣少女,薄唇抿着,神色间,恍然也浮现出几分动容。

  其他人也感动道:

  “少宗主,一片孝心啊!”

  “是啊,看样子,弄了一夜,想必累坏了。”

  悠悠挖了一夜花,全身酸疼,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嗡嗡的声音。

  她长睫微掀,揉了揉酸疼不已的胳膊,模糊的视线中,闯入宽大的墨绿衣摆。

  悠悠愣了下,倏然惊醒。

  对了,任务。

  她把路天沉的花都给铲完了,要迎接路天沉的雷霆之怒了。

  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谁,悠悠长睫微颤,摸了摸腰间储物袋,打算等“叮——”的任务完成提示音响起,就把挖出的花朵还给路天沉。

  她可不想真的受罚。

  大不了,再给他种回去。

  见来的人还不少,深吸口气,悠悠正要抬头念出路杳嚣张的台词,一只手落在她发顶。

  “是你做的吗?”

  居高临下传来的嗓音,听不出喜怒。

  悠悠倚石坐在地上,有些担心他捏爆她的脑袋,偏了偏头,才哼声道:“是我做的,怎样,我知道你喜欢这圃里的花,我偏要”

  “很好,”一个声音打断她,带着些许欣慰。

  “看来闭关几年,你确实乖了不少,都知道帮我除草了。我正苦恼,这么多杂草该如是好,你就帮我解决了麻烦。”

  正打算迎接暴怒的悠悠:“?”

  她不甚理解地仰起头,正巧对上一双狭长深眸。

  女孩怔愣之际,路天沉微微俯身,手指在她眉间点了下,随后微扬下巴,示意她朝花圃望去。

  悠悠回过神,下意识扭头望去。

  只见一片花圃里,半根杂草不见,只有七朵欣欣向荣的花儿,沐浴在旭日光芒中。

  她愣了瞬,正要揉揉眼睛看个清楚,手腕被路天沉扣住。

  “全是土泥,”他将手帕递给她,“擦了再揉眼。”

  悠悠看着这手帕,忽然觉得有几分熟悉,莫名的,心里浮起不妙之感。

  悠悠打开储物袋,拿出一捆昨夜连根带叶的花朵,却不想,入目是一捆杂草。

  “???”

  她明明挖的是花,留的是草!

  悠悠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尚未反应过来,墨绿衣裳的男子蹲下来,抬起手,一人将盛着热汤的碗放在他掌心。

  “喝点热汤。”

  在众长老惊愕的目光下,路宗主将汤匙在玉碗轻搅,随后递到悠悠嘴边,亲自喂她。

  一群人不由感慨,宗主还是疼路杳的啊。

  少主令一事,不少人说宗主对她的耐心到了极限,眼下看来,纯粹是谣言。

  一个帮爹爹除了一夜草,一个心疼女儿亲手喂汤,多么和谐美好的画面,造谣之人其心可诛!

  悠悠确实又累又渴,一边迟疑地张嘴喝了口,一边长睫微掀,打量面前的身影。

  她还在猜测之际,路天沉见她喝下热汤,薄唇勾起一抹浅笑。

  “多喝点,”他语气低柔。

  “毕竟饮冰十年,我真怕你被冻坏了。”

  悠悠一呛,剧烈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