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回
作者:青丘一梦      更新:2022-02-23 10:44      字数:6566
  秦若的信是一如既往的又臭又长,他恨不得把自己每日早中晚都吃了什么、吃到什么好吃的都写到信上送到婄云手里,但关乎贺时年的事他却能做到尽量细致又笔墨简洁。

  为免路上信件出了什么事故,贺时年在京中的布局都是暗话隐喻的,当年两军战前,这边也自有一套密文,贺时年与步云大师的话不能隐喻,他干脆就搬了密文出来,字字句句,一字不少地写到了信上。

  信看毕了,婄云的心一半放下一半提起,放下是因为步云大师既然话说出口了,主子的身体日后必然不会成为隐患,提起是因为……

  她目光复杂地直直望着锦心,声音艰涩地低喃着:“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众人的缘法,最终却是主子一人受了罪,担下了苦楚?

  她小心翼翼地将额头搭在锦心的手上,眼泪不断往下掉,硬是死死咬着牙没泄出一丝哭声。

  锦心这一觉睡的很沉很沉,她没有做那些重复了许多年,不管有没记住,其实都早已经深刻入骨殖灵魂的梦境。

  这是一场崭新的梦。

  她梦到冬来农民吃饱穿暖过农闲,梦到街上的小贩笑意盈盈坦着扁担来去,梦到书院私塾中的学生跟着先生朗朗诵书,梦到边疆的战士寒衣厚粮草足……

  她做了好长好长的一场梦,走马观花般地看到许多许多事情,她只记得她一直笑着,最后画面一转,她好像走回了自己的家。

  金陵文府,她就在这里长到如今这样打,乐顺斋院子里的花,园子中的每一棵树,都是她熟悉又陌生的样子。

  她今生身体孱弱,算来,长到如今,还未曾亲自用双足踏量过这个府邸。

  可在梦中,她对这座府邸拥有刻入灵魂中的熟悉,看到懿园边角上一棵根枝劲壮的玉兰树,她会先想到:啊,这是我少年时爬过的玉兰树。

  可她此生分明行动小心,徐姨娘把她看护得眼珠子似的,卢妈妈绣巧众人也小心将她当做玻璃人一样捧着,连天气和暖舒适的时候逛逛园子、与小丫头们踢踢毽子她们都会小心又小心。

  爬树这种事情,与她是无缘的。

  但在梦中,她就是那样坚定,她曾攀爬到那棵玉兰树的枝干上,摘下枝头开得最娇艳的一朵玉兰,然后……然后笑着簪到满面急色,立在树下伸开双臂试图接着她、又不断呼唤她的名字的大姐姐的鬓边。

  是年仅十三岁,尚未到将笄之年,也未曾经历过风与磨难的文家的掌上明珠,笑起来时眼中似有星月,人比花娇。

  锦心抬手摸着自己的心口,那里忽然跳得很慢,一下、一下,缓慢得好像连它也想要留下这温柔的时光。

  她看到二姐三姐联袂而来,看到乳母牵着小小的小五亦步亦趋地过来,粉嫩嫩软绵绵的小团子穿着大红色的袄裙,衬得尚且稚嫩的眉目都明艳得不可方物,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叫人不敢想象她长大之后会出落得让人多么惊艳。

  她便又笑了,这次唇角牵得很用力,因为她又看到文老爷、文夫人他们缓缓走了过来,看到文从翰与云幼卿并肩站在墙角,文从翰有一个圆鼓鼓的小团子,是个不过二三岁的小娃娃,有一双明亮的,与他母亲那样相似的大眼睛。

  她还看到她那活泼得好似上天派下来讨债的弟弟,一身大红袄褂打扮得福娃似的,在树下撒娇打滚向徐姨娘闹着一块糕。

  一切都如此美好。

  锦心压下心中尚且存留的理智判断出的结果,情不自禁地笑着,可笑着笑着,她又觉着心口阵阵作痛,眼前逐渐变得一片模糊,她极力想要睁大眼睛,却控制不了逐渐沉沦于混沌的神智。

  她用尽全力张口想要呼喊,胸腔里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巨大的悲恸与浓烈的恨意包围着她,她只觉眼前逐渐由白色转为漆黑,意识亦渐渐归于混沌。

  彻底昏沉之前,她听到一声轻叹传入她耳中,声音飘忽听在耳中却分外清晰。

  是说——痴儿。

  平静的、冷淡的,似乎不含带一丝感情的一声叹,但锦心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些微的无奈。

  再次似乎清醒地睁开眼,她又看到了熟悉的府邸,园中偌大的水榭中,设着一大桌筵席,徐姨娘、文老爷、文夫人、秦姨娘……每一个她熟悉的人都安座在侧,也有几个是她瞧着面生,又隐约从心中升起几分熟悉的人,他们坐在蕙心、澜心、未心与华心的身边。

  她的小妹妹,如今还是软绵绵肉嘟嘟的一团,尚未学会行走,但此时,看着那端坐在椅子上,娇艳若桃李、明媚似春华的女子,她直觉般地就知道了——这是她的小妹妹,华心。

  还是另外几个面容陌生但眉眼叫她觉着熟悉的男子坐在席上。

  她认出其中一个是从林,她的同胞弟弟,另外两个并不是她所熟悉的样子,却叫她甫一见到,心中便由衷升起疼爱与亲近。

  席上的人都不是她当下最熟悉的年岁,几位长辈两鬓微霜,嫂嫂与姊妹们也都有了妇人风韵,不是青春年少的少女模样。

  另一边的桌上还围坐着一圈孩子,年岁最大者应已是金钗之年,乌油油斜梳的少女发髻间点缀着一只镶嵌红宝的白玉钗梳,最小的还是个圆滚滚的团子。

  这具身体不受锦心的操控,自然地迈步步入水榭中,她还紧紧握着一个人的手,锦心想要扭头去看,正好这时这具身子也扭头了,她看到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今生分明未见过面,却曾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那个人。

  他穿着一袭淡青色长衫,玉钗束发,在“她”扭过头来的一瞬间似有所感,也笑着看了过来,眉眼间满是柔和神采。

  两个瞧着不过三四岁大的小娃娃从椅子上滑下向他们扑了过来,嘴里脆生生地唤着:“师父!”“师娘!”

  婄云与绣巧就笑吟吟地立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似是有所感知,这具身体转动着头来回看了一圈,将水榭内外,所有人都揽入眼中,看得清清楚楚。

  冥冥之间似有所感,锦心在心中默默道了声“多谢”,这回心中是全然的安宁与满足,她放松意识,放纵着自己的意识,怀揣着满心欢喜,放松地坠入黑暗之中。

  已经年近三十的锦心略一扬眉,贺时年忙问道:“怎么了?可是身上有什么不舒坦的?”

  锦心摸了摸腕上编花的彩绳,笑起来时眉眼间有些无奈,“我的身子早好了许多了,哪有那么脆弱?”

  贺时年却仍皱着眉,嘟囔道:“你刚才不对劲……”

  一面声音低低地交谈着,二人一面一人一个牵住小娃娃的手,往桌旁走去。

  澜心笑眯眯打趣道:“瞧瞧,这都多少年老夫老妻的了,还是半刻都离不开……”

  锦心轻笑着,贺时年领着两个娃娃叫他们坐回小桌上,锦心抬眼望了望天边,只见淡蓝天空上几朵白云轻游飘荡,一片自在悠闲,落在人眼中,也叫人分外舒心。

  ……

  锦心的意识坠入一片混沌黑暗中,只是心里还盈着满满的欢喜,迷迷糊糊间神智不大清楚,她只觉浑身、满心飘飘然,高兴得随时能够飞起来一般。

  同时又觉着心里是满满当当的满足,正无意识地飘忽着,耳边响起阵阵有些熟悉的飘忽声音。

  “你可有何心愿未了吗?”

  “我愿来生……生于盛世,高堂俱全,骨肉平安。我希望阿旭与婄云他们都能好好的……心愿得偿。”

  “如你所愿。”

  这也是一段叫她莫名感到熟悉的对话,好似冥冥之中,她在哪里,在她不记得的时光中,也曾发生过。

  熟悉的声音消失之后,她逐渐从睡梦中醒来,真正地“清醒”过来。

  意识逐渐回笼,锦心尚未睁开眼,便听到绣巧与婄云低低的交谈声:

  “怎么换了一床毯子?原来那床呢?”

  “有些脏了,我给撤下去了,回头送到浆洗上人那里去,叫她们清洗一番……”

  因是在锦心卧房里,二人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锦心缓缓睁开眼,歪了歪头,一下就看到枕边那个乌木匣子里盛着的编好了串绳的珠子,一颗月长石与两颗殷红殷红的玛瑙珠被黑色手绳串在一起,不对着光亮看,“明月辉”上看不出什么幽光,是淡淡的乳白色,与两颗玛瑙珠并黑色手绳搭配在一起,倒也算得上是相得益彰。

  锦心伸手拿起那串手绳,慢吞吞地戴在手上,婄云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这边她的动作,忙近前来,柔声询问道:“姑娘怎么醒了?是被奴婢吵醒了吗?这会觉着身上怎样了?”

  她见锦心还有心情去看那手绳,猜她这会应该好受些了,但又放心不下,忍不住柔声询问一番。

  锦心却抬手

  摸了摸她的眼圈儿,低声问:“怎么哭了。”

  原来是婄云眼圈通红的,眼中都是血丝,一看便知是大哭了一场,这会却还笑着,看着叫心里无端发涩。

  其实论理,相处一年多来,锦心是没见到婄云哭过的,便是梦中梦到的景象,如今能记住的,她也是没见过婄云的泪眼,只是此时瞧见,直觉熟悉,然后心里便盈着满满的心疼无奈等等复杂的情绪,这些情绪交融在一起,叫她心里酸酸涩涩的。

  婄云对上锦心熟悉的目光,一瞬间眼眶再度发热,险些忍不住泣意,开口便带着些沙哑的哭腔:“没什么,只是想起些伤心事罢了。主子这会好些了吗?”

  “好些了。”锦心握住她的手,声音很柔和地道:“不哭,我在。”

  婄云强忍泪意,重重点了点头,绣巧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的模样,连忙上前来,在她左右急得焦头烂额,最后干脆也半蹲下来,一把搂住了她,“行了,快别哭了,姑娘是听不得哭声的。”

  锦心也摸了摸她的头,一字一字沉声道:“我在,我会一直在,一直在你们身边的。”

  婄云难得的脆弱最终也只叫锦心与绣巧二人看到了,绣巧出去假模假样地叫人打了一盆水说是锦心醒了,却没叫人进屋伺候,只说:“姑娘吩咐了,要清静清静。莫扰两位嬷嬷去。”

  麦芽乖巧地应了声是,麦穗带着几分担忧地望着她,绣巧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没什么事,叫她听话。

  是姊妹几个一起出去的,锦心却先回来了,这是绝对瞒不过家里人的,幸而文从翰交代得周全,也是看着闫大夫诊过脉才离开的,亲自去前头安抚住了正在一处说话的文夫人、徐姨娘。

  徐姨娘听他说无甚大碍,方微微松了口气,却还是很不放心,起身告了退,来到园子里瞧了锦心一眼。

  若不是院里有人来回林哥儿午睡醒来有些惊着了啼哭不止,奶嬷嬷怎么哄都无用,她必会留在在漱月堂里,守到锦心醒来。

  因锦心提前回来了,蕙心等人放心不下,也没了什么闲逛的兴致,匆匆去买了点心,也回到府里来。

  自定颐堂请过安,几人便直奔着锦心这边过来,进来时锦心正枕在婄云腿上听她念书,婄云微有些哑但放得很轻柔的读书声在西屋里飘荡着,念的是一本游记,讲地方人情风貌,文笔诙谐颇有些意趣。

  见锦心还有这个心思,几人才真正放下心来,云幼卿微松了口气,道:“咱们不要多打搅阿沁了,既然她无事,咱们也回去吧。她这会子刚好,屋里人多了只怕嫌烦。”

  “我哪里会嫌嫂子和姐姐们烦呢。”锦心这会倒还有些精神,从炕上坐起,笑道:“坐一会吧,我叫人沏茶来,有一块好白茶,取出来咱们尝尝?”

  “你自己瞧瞧你的脸色再说吧。”蕙心叹了口气,有心疼,也有无奈,过来揉了揉锦心的头,拉着婄云细细问过闫大夫是怎么说的、也要更换药方、锦心回来睡了多久等等。

  婄云均一一细致答过,蕙心听了便道:“有你这样的妥当人在阿沁身边侍候,我们是再放心不过的,但有些时候,你也不能处处都遂着阿沁的心,看着她叫她不要任性。我们这会先走,你仔细照顾着阿沁,等晚间我们错开时间再来看她。”

  又看向锦心,语气严厉却难掩眸中心疼地道:“要记好闫大夫的交代,都一一按着做了,好生歇着,不许任性胡闹。给你带了你素日喜欢的点心,等又胃口了多用些。”

  另外几人也道如此,锦心拗不过她们,也只能点了点头,下地要送也被澜心按住了,最终只送到屋门口,站在门槛里,望着她们并肩徐徐远去。

  每个都是艳若桃李、灿若朝阳的好年华。

  锦心就站在门里,望着她们徐徐离去的背影,笑了许久,直到背影被院门掩去也未曾动弹。

  绣巧近前来柔声劝道:“姑娘,回去歇着吧。大奶奶和姑娘们不是说了等回头错开来看你,也是为了你好,想叫你清静些。”

  她以为锦心是舍不得蕙心她们,锦心也没反驳,只是缓缓转身,道:“我有些饿了,想吃一碗冰冰凉凉的百合绿豆沙,大姐是不是给我带了山楂奶皮酥回来?”

  绣巧听她有胃口,连忙应下,又有些迟疑——“姑娘,绿豆沙今儿是备了,但你这会恐怕吃不得冰冰凉凉的。等会奴婢叫她们端了寻常温度的来,你看可好?”

  锦心叹了口气,眼带怅然,似是可怜兮兮地道:“我却连一盏井水里湃过的绿豆沙都吃不得了。”

  婄云走了过来,语气柔和却十分坚定地道:“这也是为了您的身子着想,您忍一忍吧。”

  锦心这边如何与婄云绣巧二人撒娇痴缠不提,只说她回府两天来,本以为花了十金的大数目买了一颗不值什么钱的珠子,至少文老爷、文夫人、徐姨娘总有一个会问一句,没成想等了两日还是悄无声息的,这不免叫锦心有些疑惑了。

  还是在她卧床四五日,一次猛的记忆觉醒与一场醒来还记得清清楚楚的深梦给她带来的虚弱症状才消退下去。

  这日下午过来,见她好了不少,徐姨娘忙道:“明儿个到太太院里请安,你叫婄云给你带条披风,咱们娘俩出去一趟。”

  锦心疑惑地眨眨眼,咬西瓜的动作一顿,将手中的银签放下,茫然道:“出去一趟?是回去看姥姥吗?”

  “待你去一趟半山观。”徐姨娘嘟囔道:“这连日来我总觉着不安心,还是带你到庙里拜拜神、敬些香油钱求个心安,也叫乘风道长再给你瞧瞧。”

  锦心想了想,还是应下了。

  其实她这会还是不大想动弹,不过婄云这几日一直心情郁郁,出去逛逛或许能好些吧。

  她也确实许久未去半山观进香了。

  如此定下了明日出行之事,次日晨起,婄云与绣巧便服侍着锦心换上了素净却也不失雅致的外出衣裳,上身是乳白绣银粉色茉莉暗纹的立领袄儿,下身系着梅子青云州绫百褶裙,颈间用银链挂着银锁,梳起的两个小发鬏各插戴一支应令珠花。

  是一身既不会传出去太惹人眼,又能叫人一眼就看出来家境不凡的装束。

  休养几日,锦心的面色恢复许多,文夫人瞧着放下些心来,叮嘱跟随的婆子们上心,又叫了秦嬷嬷点好一队护卫跟随,方对徐姨娘殷殷叮嘱道:“晌午头天气热,便也罢了,只是未时前一定要归,不然我们都放心不下。”

  徐姨娘应了是,笑道:“我心里有数,太太您还是快回去歇着吧。”

  文夫人摇摇头,终是看着她们母女二人上了两乘软轿出二门,才缓缓转身往内院走。

  半山观正如它的名字一般,是建在山腰上的宫观,因为素日香火颇旺,有不少信徒,其中不乏能撒钱的主儿,故而这边上山的路修得还是很不错的,坡度也不高,训练得宜的马能够将车稳稳当当地拉到半山观门前。

  锦心与徐姨娘坐在车里,知道将要到了,徐姨娘手中的帕子攥得愈紧,锦心敏锐地察觉到,转过头来认真地盯着徐姨娘,问道:“阿娘,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小孩子家家,休问那么多。”徐姨娘抬指虚虚敲了敲锦心的额头,其实也没用什么力气,但锦心却颇为夸张地双手捂住脑袋,哼哼唧唧地道:“阿娘又打我……青天白日的,我也没犯什么错,阿娘就打我……”

  “好了,娘的祖宗啊。”徐姨娘无奈地将锦心揽入怀中,捏了捏她的耳朵,满脸写着拿她没办法:“就快到了,且先别哼唧了。你要哼唧,回家哼唧与老爷太太听去。”

  锦心坐直了身子,撇了撇嘴幽怨地道:“爹爹和母亲当然站在您那一边……”

  见她这活泼模样,徐姨娘一直提着的心稍定,马车外传来的通报声:“姨娘,半山观到了。”

  徐姨娘便替锦心理了理鬓发,软声道:“好了,快别磨叽了,预备下车吧。”

  半山观处在山中,修建布置得也真有几分清幽景象,虽然来往的香客不少,但也无人在山中大声喧哗,因而这几分清幽还是被保留住了。

  因昨日便有人来报过信,知道母女两个要来,乘风道长便等在山门处,一身道袍,胡鬓全黑,精神颇好,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个五十多,近到耳顺之年的人了。

  母女俩一下马车,见到他在山门处,徐姨娘忙牵着锦心向他见礼,乘风道长笑吟吟地回礼,又道:“早听闻二位施主要来,已备下清茶并两样果点,只是山中饮食疏淡,还请施主莫怪。”又看了锦心一眼,笑吟吟地道:“有山中结的桃儿,每个不过比鸡卵大些,却个顶个的脆甜,贫道特意给小施主留了一筐,施主一定要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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