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斯越听到侍寝消息时，还在和李云旗下棋，两人商量决定，必须继续留在公主府，如果他们真被遣走，可就没办法安排人手进来了。

  “江公子，请吧。”

  李云旗猛地站起来，“不行！”江兄他怎么能撑得住一晚的折磨。

  房林冷哼一声，“由不得你们。”

  江斯越伸手拦下李云旗，拱手道，“林公，我们走吧。”

  房林这才满意，“还是江公子识趣。”

  秦断坐在榻上摆着棋局，黑白两子死死咬住对方，局势胶着，他抬头望向来人，“今晚你来帮帮白棋吧。”

  江斯越面色平淡，垂首应是，他心思细腻，早早察觉到昭明行事作风的不同，如今的他手段更是百变莫测。

  江斯越摸出一枚白棋，正欲下往一处，却在半空中停住，迟迟未动。

  秦断慵懒地后撤身子，倚在榻上，随手拿起一本旧书，慢慢翻阅起来。

  其中有一句：士农工商，商为末者，史事之师也。其因有三……

  江斯越斟酌许久，还是未解开这盘棋。

  秦断合上书，笑着问道，“解开了吗？”

  江斯越沉默以对，这是盘死局，根本不可解。

  秦断伸手打乱了这盘棋，“既然已经是死路，不如重作一盘。”

  江斯越倏忽抬眸，这句话着实张狂，他不是在说棋局，而是在说大成。

  只是他是否有这真本事？

  用雷霆手段搅乱一切，收入权柄，再用放荡之态纵恶佞邪，迷惑世人……江斯越忽然明白了，这是毁灭，也是开始。

  系统：……你明白个屁！

  京城近日少不得流言纷纷，最新鲜的是宁国昭明公主府后院的事儿，茶馆酒楼多个版本，不过到底是笑谈而已。

  众大臣自觉知道真相，最近李家小子为了争宠，竟然还在其他人受召时拼命阻拦，哎呦真是不害臊。

  成玦临窗饮酒，听手下人呈上线报，他手指轻点木桌，似乎有些惊讶。

  “江斯越拒绝了你？”

  “是。”

  成玦神色几经变换，又渐渐平静下来，“有趣。”

  不过短短数日，他们便开始处处受挫。

  “该到京的人也该现身了。”

  帝京皇城，设有天子听闻鼓，为听正言，辨忠辟邪。

  成启秀正与秘密入宫的裘尚玉闲谈。

  “朕没想到，他竟然选了叶学士。”

  裘尚玉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这确实不好办了。”

  叶林阔是个真正有学识又有风骨的读书人，他们推荐叶林阔也只是放出个幌子，毕竟秦断肯定会推自己的人上去，他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作一作文章，谁知道秦断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陛下放心，徐徐谋之。”

  成启秀抚摸着龙尾砚，眼眸中闪过不符合年龄的深沉，皇祖母、父王、母妃皆已离去，大成基业要在他手中延续。

  咚——

  成启秀醒过神来，与裘尚玉对视一眼，天子听闻鼓？

  “草民固州齐扬灏，忝居学子之师名，感念先帝之德匾，今敲听闻鼓，欲诉先帝号宁国、今上典昭明——大成十三公主！”

  白衣白须的老者颤巍巍跪于听闻鼓前，情深意切，泪语涟涟，他身后跟着许许多多的学子，同样义愤填膺，视死如归。

  成启秀听着侍卫来报，掩住眸中笑意，语气却是惶恐，“朕该怎么办？对……还不快去禀告皇姑姑！”

  他才不出去呢。

  房林耳目众多，不用皇城来报，即刻就告知了秦断。

  “殿下，这老顽固还敢敲鼓，让老奴去解决了他。”

  秦断放下擦拭好的令牌，“并州消息传回来了吗？”

  房林立刻拿出信件，“已经到了。”

  秦断翻过，轻轻一笑，“我们不仅不能抓他，还要好好哄着他。”

  房林自责道，“都怪老奴处理不干净，让殿下受委屈了。”

  秦断认真脸色，“林公，以至悬崖垂危之际，我决意返身，你可愿随我一起？”

  房林瞳孔一缩，他跟着殿下一路走来，岂会不知他们自寻死路之理。

  然而狄氏把持后宫时，殿下只能任人欺凌，连这名字“恩断”，也只是狄氏的羞辱之作，扮作女子之身，步履薄冰，常年服药，已多病愁，现如今，他只想让殿下活得痛快罢了。

  “老奴一辈子跟着殿下。”

  秦断看着房林含泪决然，一副赴死模样，嘴角轻扬，“放心吧，我自有对策。”

  听闻鼓前，已经围了越来越多的人，成玦坐在远处楼阁之上，静静等待好戏。

  忽然，他眸光凝在一处，来了。

  秦断装扮好，乘坐轿撵赶来，乌泱泱的人群被东厂众人辟出一条道来。

  齐扬灏没等来小皇帝，却等来了状告之人。

  “原来是齐学正。”

  齐扬灏立刻行礼，回道，“草民早已不再是学正，惶恐惶恐。”

  秦断亲手将他扶起，“您虽不担学正之职，但在天下读书学子眼中，依旧是师者。”

  他这十分有礼的举动言语让在场原本忿忿不平的学子心中稍显宽慰。

  齐扬灏见此，稍显讶异，不过他不能因这份客气就忘了自己的职责。

  “不知公主殿下可愿听草民之言？”

  秦断抚了抚衣袖，“愿闻其详。”

  齐扬灏一顿，这昭明公主如此谦恭，与传闻大不一样，他身在固州，难道有什么听错的地方？

  不过，到了此刻，齐扬灏也只能开口。

  “敢问殿下，朝廷官员是否应当择以标准，而非凭党论派？”

  齐扬灏认为，朝廷用人是为大重，房彦等人善于阿谀奉承，败坏朝风，于大成有害，故先发此言。

  而这话便是在说秦断扶植小人上位，结党营私之罪了。

  秦断望了望四周，众多目光皆是不满，还有一些略带谄媚。

  他反问道，“其实本宫对官员这一问题，也是疑惑许久，不如请大家先回答本宫一个问题，为何为官？”

  齐扬灏略作沉吟，“自然是为大成尽忠，为百姓造福。”

  其他人皆是思考状，做官？有些人没想这么多，读书入仕而已。

  秦断点点头，“好，齐学正说得极好。”他又问众人，“最近有一桩并州土地案，豪权侵占土地，打死村民，请问各位若为办案官员，该如何办呢？”

  有一自负才识之人率先出言，先是用华丽辞藻痛骂豪权，最后说了一句，“自然是将豪权抓入狱中，以命抵命。”

  秦断继续道，“证据何在？”

  这人愣住了，证据？

  他身边一学子转了转眼睛，“拿村民家人口供！”

  “村民一方有供，豪权一方亦有供。”

  又有一人跳出来，“土地造册，必有实证。”

  秦断微微颔首，“但并州官员给了你一个假册。”

  齐扬灏等众人一愣。

  齐晋文默默听着秦断接下来一句句的“难题”，心中明白了几分。

  见众人越来越沉默，秦断转身叹了一口气，“罢了，豪权罪名已定，可是土地侵占常有，又该如何？”

  齐扬灏深深拱手，“公主殿下之意，草民已经明白，不知您是如何处置的？”

  秦断将信递给齐扬灏，“这是房彦之法，齐学正以为如何？”

  齐扬灏慢慢打开，其身后众人也都看了个清楚。

  他们面色古怪，非得说的话就是……不是正经人的做法，但是有一卷百家上书，清楚地表达了百姓的感激。

  秦断正色道，“本宫可以回答齐学正的问题，为官自有标准，这一标准是为民，且看多少人空背经史典籍，却拿不出一个对策。”

  齐扬灏慢慢抬头，心中似有所动。

  秦断又谢罪道，“本宫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只为提拔有用之官，今大成之爵位，待贤士能人尔。”

  这一番话，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尤其是上京的单纯学子。

  系统听着秦断这一番偷换概念、胡说八道，竟然还有点佩服了。

  房林紧接着贴出告示，“士农工商，皆为大成之柱，今春闱在即，特设策政一科，凡符合标准者，对案于通政司……”

  “商籍也可做官？”一人惊喜喊道。

  “快来看啊！”

  “策政？今年科考学子也可以考！”

  多个机会多条路，众人自然明白，他们纷纷相传，被吸引了全部心神。

  云姝尔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差点没挤岔了气，她看着远去的昭明，暗暗感叹，这美女气场可以啊。

  远处闲坐的成玦捏碎了瓷杯，这就是江斯越拒绝他的理由？这些人也是真蠢，竟被昭明糊弄了过去！

  成启秀和裘尚玉听着回回来报，眸色沉如水。

  “昭明公主，还真是能言善辩啊！”裘尚玉幽幽叹气，“看来，这副位主考官，就是齐扬灏了，他这是早有准备啊。”

  成启秀满心晦涩，虽是巧言，但昭明却真能推行政令，改天换地，他是皇帝，却什么都做不到。

  听闻鼓前，昭明论政，天下学子，感遇忘身。

  公主府后院气氛微妙，李云旗侍寝后，福延家人，江斯越侍寝后，入仕之途坦荡，如果他们去侍寝呢？

  正想着如何做农商变革的秦断被笑成花一样的房林吓了一大跳。

  只见他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满是玉牌。

  “殿下，今晚选谁？”

  作者有话要说：以前：呵，妖女！

  现在：嘿，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