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五章.我才是傻丫头
作者:心情木      更新:2022-04-28 22:40      字数:2499
  妇人似乎随意关切地一问,手里的针线活计却被她捏的死紧。

  她自己都没发现,针已经勒进手指肚,勒出深深的竖痕。

  “啥?”

  乐媛停下拉扯的钳子,看似有些莫名其妙地转头问。

  “我听着你刚才的话,觉着你是有看对眼的人了,谁家的?做什么的,我见过没?”

  妇人一边追问,一边半蹲着身,拖着小椅子,搬到乐媛跟前坐定。

  却是把手里的针线活计卷吧卷吧,仰着头专注地看住乐媛。

  “我多会说那话了?娘是怎么了?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怎么就算是合适的,哪儿敢有入眼的!”

  乐媛撇撇嘴,也不着急撵开她娘,继续把钳子挥舞起来,“刺啦、刺啦”拽得响亮。

  “哦?娘可是过来人,你刚才说话那神气,可不像没事人!”

  妇人半信半疑地又盯着乐媛看了半天,才又抖开裹成一团的针线活计,慢吞吞的继续。

  “那娘是啥意思,怕我有了相好的呢?”

  妇人一边找刚才用针的地方,一边又抬头看了乐媛几眼:“我怕什么,你早早嫁出去,有个称心的人,我会不高兴吗?”

  边说边又一脸疑虑地开始看她闺女。

  “我哪儿知道你真高兴呢……还是按习俗没办法呢!”

  乐媛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句,很像是母女俩惯常的打趣。

  “正经问你,你就打岔……”

  妇人似乎确定过女儿还没心上人,嫌弃地又自己拖着小椅子回了原处。

  又不放心地转头问:“不过话说回来,打你生出来,咱母女就相依为命,相互间可没有不说的,你要动了心思,早就和娘说了,是吧!”

  乐媛专心地开始做花胚,似乎没注意听,妇人没等到回应,看了下闺女,发现孩子又钻进绢花里去了,自己也安静地做起手头的活儿。

  “前几天,族里一直用着的官媒,又和我拉扯了半日,眼看就午歇了,才不甘心地走……”

  妇人悄悄抬头看了看闺女,还在那儿一丝不苟地用心,没搭茬。

  她用针挑了挑头发,继续自说自话:“她倒是说了好几个,家世、年纪和咱都还相当,她嘴里吧,一个个都好的都快赛过腾仙人了。”

  又抬头看看乐媛,看着是真不感兴趣啊:“要不,我和那官媒商量商量,咱和几个不错的,相看相看?”

  妇人很是紧张地捏着针,双眼急切地盯着乐媛。

  乐媛双眼只牢牢看住需要微小调整的花胚,旁若无人,根本没听见!

  “吁……你看看你,也不知道着急,尽是我瞎操心!”

  妇人已经习惯了乐媛这种,一干起活来就什么也听不见的神态。像是泄气又像松了口气,嘴里开始念叨别的她听来的八卦。

  她不再时不时瞄过来之后,乐媛轻轻放下几个做坏了的花胚,无声地叹了口气,眨眨眼把坏了的花胚揉过,取出新的来,重新制。

  隔了几日,刚送走几个挑绢花的主顾,有仆从在铺子门外探身。

  看见乐媛了,行了个礼,托着手上的信帖说:“乐媛公子,我家玲公子给您的信函,说了必要亲自送您手上。”

  “哎,辛苦你。”

  乐媛到门跟前接了,反手给送信的仆从几个饼红。

  仆从客气谢过,转身走了。

  “乐媛,谁家公子?和你有书信来往?”

  妇人刚才还在后面的园子,隔着推拉门都听到了,这会正拿手巾擦着手,认真地问着闺女。

  “蒋家的。”

  乐媛想着那个内心很多想法的二姑娘,嘴角含笑着,准备晚间闲适了好好看信。

  突然两手一空,信帖已经被走上前来的妇人拿在手里。

  她刚才要不是擦拭手上的水,推门问的时候,就想把信拿过来的。

  “哎哎,您,你做什么,那是给我的信帖,你拆开不合适!”

  乐媛被惊了一下,眼看妇人已经开始拆信,赶紧一把夺过来,拧眉看着她娘。

  “胡扯什么,怎么就不合适了,给我!”

  妇人莫名地烦躁,似乎乐媛再不给,她就要发火了。

  “这是蒋家二十五小姐给我的信函,我在你这儿、在外头摔打习惯了,怎么都合适!可人家小姑娘,还没十五呢,您这看了人家小姐的知心话,打算和谁卖个好价钱去?”

  乐媛也有些上火,她娘别的都好,一有这种关乎她和别人相处的事,就好似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果真?人家蒋家的小姐,怎么会和你通信?”

  妇人一双眼里,满含着怀疑和猜忌,甚至有了鄙夷。

  “哈!那您是要如何?”

  “不如何,就算是那小姐给你写的信,你能看得,我怎就看不得?”

  妇人板着脸,硬邦邦地说道。

  “呐,你看,以后别接这类人家的活计!”

  “嗨,你这是怎么个意思,拿这要挟我了?我把你养这么大,你身上一根汗毛歪了还是正了,我都知道,和人通信怎么就不许我看了,难不成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越说越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似的,妇人又跃跃欲试地要劈手夺信。

  “蒋家的那位小哥,你站站!”

  乐媛一股悲凉从脚底升起,不再和妇人纠缠,直接转身出了铺子,喊住还没走远的蒋家仆从。

  “哎哎,乐媛公子,您什么吩咐?”

  那送信的小孩子,小跑着就要返回来。

  “你……死丫头,你这是让我不做人?!”

  妇人急急地赶出来,狠狠给了乐媛的背一巴掌。

  冲着快到跟前的小孩子摇着手说:“没事没事,是我以为她没给你辛苦钱,没事!”

  送信的孩子咧嘴一乐,躬身行了个礼,返身走了。

  “呵,您这么闹腾时候,可想过我做不做人!”

  乐媛心里凉痛,也不多吵,折身进了铺子。

  “有本事了就脾气大,呵呵,你们看看,摆调起我来,也是一气一气的,呵呵。”

  妇人对好些看过来的人,一边摆着手,一边苦笑着说了几句。

  听见的人,只看表面,就觉着妇人让乐媛排揎了。

  大部分人就感叹,这妇人不容易,把闺女养大不说,还培养着成了匠师,可也动不动就受气,外人给气受就算了,亲闺女……

  乐媛在门里静静地看着暗处,不用看,也知道,她娘做了什么,会被人理解成什么。

  这样的把戏,妇人纯熟老道,且久玩不腻。

  乐媛手里还攥着二姑娘的信,很是讽刺地一笑。

  二姑娘看她什么都好,最是羡慕她的两样:一样是自由自在,一样是母女亲密互不嫌弃。

  “呵呵,傻丫头,我才是傻丫头,以为自己真的活出了自己呢!”

  乐媛轻笑出声,却满嘴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