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悲伤为引,血泪做种
作者:心情木      更新:2022-04-28 22:37      字数:2603
  老树下的几人听了那位长者的话,夜色里也不辨喜怒。

  倒是三三两两朝上首方位的花园而去了。

  巫马莟的儿子长长地吁了口气,看着老树片刻,追着帮他说话的那位叔父走了。

  能占一个园子的老树,很是巨大。

  这老树主干旁边,最大的一个侧枝,已经是几人环抱的形势。

  这个侧枝和主干衔接的地方,开裂着一处豁口。

  从那个裂口看进去,里面空了一部分,恰恰能容一个长身少年蹲站。

  要是当下大花和木耳两个的小身量,则堪堪可以两个人背靠背挤着。

  听闻那几人走远了,巫马莟从边缘的枝杈那儿,熟门熟路地来到这个裂洞边。

  裂口细长,只能成人一个拳头通过。

  巫马莟坐在裂口旁,挨着的手抚着裂口的树皮。

  不声不响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坐那儿发呆去了。

  大花和木耳却看得分明:巫马莟满脸泪水,两只眼睛像开了闸的水库,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淌泪水。

  “咔啦”一声响。

  那个裂口两边是老树自身养护,长出来的树皮,虚掩住了那个空洞。

  如今被巫马莟掰开。

  即使如此,他现下的身形半个也放不下。

  巫马莟慢慢地双腿蹭着身边靠住的树枝,矮了身子,把头埋进树洞。

  不知道是不是怕那些人循声找过来,巫马莟头扎进树洞,依然哭的无声无息。

  真羡慕这种兄弟姊妹的感情,比巫马惄父子的感情都深厚。

  大花心里感叹是感叹,羡慕可是真羡慕。

  她额角的一条绿丝儿迎风见长,成了一大片叶子,将羡慕不已的大花包裹起来。

  “花儿,你有我和阿喵!”

  大花反手抱住荷苗儿厚实的叶子,心里暖呼呼的。

  旁边的木耳已经和老树气息一致,若不是大花熟识于他,都不会感知他的存在。

  木牛看荷苗儿的一番作为,心里虽然不懂,但总觉得,荷苗儿做的,它也不能落下。

  木牛身形一甩,变得两三米长,上上下下把木耳围了个结实。

  木耳啼笑皆非,两个胳膊被木牛缠裹着不方便,硬挣开又怕伤着牛牛,遂指使着老树的枝条,拽住木牛的龙角,拧了拧。

  木牛被卸了一部分力气,心念间听得木耳让它松开,这才听话地缩回发间。

  巫马莟哭够了,估计也是哭得没力气了。返身坐起来,双目鼓凸,头脸肿胀。

  叹着气,从怀里掏出巫马惄的心尖肉软甲包裹。

  又探进树洞,使劲抻着胳膊,把包裹轻轻地落放进树洞底部。

  “他这是撒什么种子不成?先用泪水把种子地浇湿润了!”

  木牛在心念间说了这么一句。

  “他是无意之举,倒是成全了某些可能。”

  木耳很懂木牛,知道它说那么一句,绝对不是对人情世故的无知,且无调侃人家之意。

  “这揪心痛哭之人是无意,那个自挖了心尖肉、委托给兄弟的人,可能不是无意。”

  荷苗儿怕裹得大花热,已经流连着回到大花的额角,继续装头发丝。

  这会接着木耳、木牛兄弟俩的话,顺带聊了聊。

  大花没参与心念间的讨论。

  她知道他们说什么。

  巫马惄可能早有准备,预料了针对自己祭礼的一些事项。

  那块不及成年人手心一握的心尖肉里,混杂着一小块碎屑,是魂脉。

  而浸透鲜血的那身软甲上,虚弱地伏着一息裂魂!

  大花见识了这种把人活活祭老的仪式,老迈就老迈罢了,可能是这边天地对不法之人的审判也未可知。

  只是挖心脏毁生机,掘魂基断魂脉,委实酷烈。

  当下不明事情原委时候,倒还不能说哪个过分云云。

  大花看着眼前巫马莟的言行,眼前总会浮现鱼型座椅之中,静静地看着礼台之下的喧闹,那时隐在仪仗暗影中,巫马惄不经意的轻嘲和悲悯。

  巫马莟放好包裹,窸窸窣窣地起来,又用掰开的树皮将洞口掩上。

  夜色开始褪去,即将要天明。

  他依依不舍地对着那个树洞几番回头,直到枝叶繁复,遮掩的看不到。

  巫马莟下了老树,却不离开,盘腿坐在树根那儿。

  大花和木耳静观其变。

  黎明之前,有一会天黑的异常。

  就那会时候,巫马莟的儿子,带着一大堆男女到了树园。

  看来是家眷。

  伺候的仆从比那些亲眷多了十倍,把树园填补的都有些充实起来。

  “你我都快随着兄长进湖里的人,你这么作态,难为的可是这些晚辈!”被巫马莟的儿子陪着的一位富态女子,轻声慢语地冲巫马莟说道。

  她身后还有几个女子,各有妍姿,纷纷点头附和。

  他儿子身后,是十来个男子、少年,再后面,规规矩矩地几名女孩子。

  “爹爹,趁天黑,我们回自家去,省得族里和咱不对付的人家说嘴……再一会天亮了,别姓人家都赶来道贺、赴宴,您还有一揽子事务担着……”

  “元化说得极有道理,你不露面,别有心思的人家探听了去,巫马家会受什么打压都有可能。”

  为首的富态女子一面说,一面将扶着她的巫马莟儿子的手,赞许地拍了拍。

  说完就趋步上前,跪坐在巫马莟跟前。

  后面一大堆男男女女跟着跪下。

  照这情形,是不是巫马莟再接着“作”,就该惊动他爹娘了?

  大花想着,他家老爷子老太太要来了,那阵仗又该多排场?

  这么一想,又觉得蹊跷,这巫马惄在自己家里被祭祀走了,这事儿本身就很奇怪。

  半死不活的还被带走,他爹娘也没露个面儿。

  那个唱赞的人曾说:请赋离词,就是给巫马惄和家人道别的意思吧?

  “可能到殿宇之前,就和父母别过了也未可知……”木耳心念间应答着大花。

  “还有可能……父母皆不在了……”

  跟着又补充了一句。

  “都起来吧,我只是多陪兄长片刻罢了……你们兴师动众的过来,难道就不惹眼了?”

  树下巫马莟双臂撑住膝盖,已经起身,一边吩咐着跪了一地的家眷:“不过你们如此大的动静,接我回去,正好告诉那些支着耳朵、斜着眼睛的人……走了!”

  说完,当先迈步,出树园。

  “爹……爹……您怎么走这偏门,既然要让别人都听到动静,那就得绕出内院去了。”

  原来巫马莟没走花园方向的那个门,而是朝树园下首,靠南的那个门。

  大花和木耳在老树上,从这个偏门方向看去,那边隔了几重巷道,再往外,也是重重叠叠的院落。

  结合着巫马莟儿子的话意,那边可能是巫马家的外院。

  似乎那院落结构和摆置,果然不如这边的好似的。

  “我儿随你爹爹走就是了,那边须经过祭殿,当先就是祭台……”

  “哦哦……”

  巫马莟一家子,在天明之际,退出树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