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Chapter 78
作者:余姗姗      更新:2022-04-26 00:30      字数:9344
  chapter 78

  江堰和夏天晴都没什么表情, 只当做没看见这人, 就站在夜色之下看风景。

  宋可卿却不能当做没看见,尤其是纪怀德的目光往江堰那边瞄过之后, 就朝她看过来,而且充满了算计。

  宋可卿心知肚明,纪怀德是来堵她来了。

  宋可卿笑着迎上:“纪总, 这么巧?”

  这纪怀德不仅长得丑,气质也猥琐, 有点像是鬣狗,而且烟不离嘴,就算不抽烟的时候, 说话都是满嘴抽烟味儿。

  纪怀德故作惊讶的说:“呦, 这不是宋总吗?是挺巧, 我这好久没过来了, 今天突然想起这茬儿,没想到……”

  纪怀德说着眼睛就斜到一边,又看了江堰一眼:“宋总这是……那位瞅着眼熟啊, 是不是近日风头正盛的江少?”

  宋可卿总是不愿,也不能露出来,只能给纪怀德引荐。

  “江少, 这位纪怀德,纪总。纪总, 这位江少, 我就不多介绍了。江少身边这位, 是sunlight的夏总,夏天晴。”

  宋可卿平淡的介绍了一番,话里却暗藏伏笔。

  纪怀德本意是来找江堰,没想到他来和宋可卿谈项目,还把夏天晴也带在身边。

  以前见了夏天晴,纪怀德不会拿正眼瞧,如今见了她,反倒不能视而不见了,只是再说话时明显有些尴尬,毕竟他可不像自降身份和一个小设计打招呼。

  “江少,如雷贯耳。夏总,咱们好像也打过照面?”

  这时,江堰和夏天晴的车子来了。

  夏天晴扫了一眼纪怀德,只对江堰说:“我先上车,你们聊。”

  话落,她和宋可卿点了下头,仿佛完全没看到纪怀德。

  纪怀德一愣,脸上略微挂不住,但他很快就掩饰过去,虚假的笑:“这才九点多,江少这么快就走啊?”

  江堰淡淡扯了下唇角,双手插袋,眼神深沉的在纪怀德脸上略过一圈,礼貌却又疏离的应道:“听闻历城的夜生活额外丰富,我倒是不好那一口。明天还要忙,就先回了。”

  这话也等于是拒绝了纪怀德之后的“安排”。

  纪怀德顿了顿,只好说:“那江少慢走,赶明儿见了,由我做东,请江少赏个脸。”

  江堰抬脚走向车子。

  纪怀德脸色变了又变,却仍是撑着笑,目送车子离开。

  转过头来,又看宋可卿。

  宋可卿生怕纪怀德跟她撒气,飞快的打了个招呼,也很快上车了。

  ……

  没拦住江堰趁机攀关系,纪怀德这趟是白来了。

  他有些气愤,一边往会所里走一边打了两通电话,一通是给手下的,让他们别带小姐过来了,另一通给孙构打电话,把刚才的事吐槽了一番。

  孙构听了只讽刺道:“一个外来的毛头小子,不足为虑。你现在还有功夫掺和这些?”

  纪怀德愣了:“那我该掺和什么?”

  孙构问:“丁荃的事呢?”

  纪怀德:“就甩锅给设计呗。再说了,真要查下来,那也是查丁荃,我能保就保,保不了也没辙,难不成还把我自己搭进去?”

  孙构冷笑:“你倒是想得开。你以为到时候是你想摘就能摘清的吗?要是丁荃保不住,临死之前还拉你一把,你可就现眼了。”

  纪怀德:“妈的,她敢!老子当年能带她出来,就能一脚把她踹回原形!”

  孙构却懒得听他放狠话,只说:“道理就这么简单。我可提醒你,前几个月管这块的领导刚换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建设规划局和监管那边肯定查得紧,听说还要抓典型。这个时候最主要的是明哲保身,你可别冲上去送人头。”

  纪怀德问:“那听你这意思,丁荃就不用保了?”

  丁荃的事已经露出来了,而且已经引起了政府重视,人家正在找典型,她就顶风作案,还给人家送到门口了。

  孙构笑问:“你有几斤几两,保的住她?我先说明,这事和我没关系。”

  纪怀德皱着眉想了想,又问:“那甩锅设计的事呢?”

  孙构说:“这事我们内部沟通过,尚欣的意思是保留意见,她不敢得罪‘宇青’,还指着做那家的项目。我可是念在的你面子上,才强行施压,让她必须配合的。对外,这事和我们没关系,就是丁荃她一个人所为。这意思你明白么?”

  纪怀德这回没吭声。

  孙构的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他帮了忙,面子和人情都算给足了,可这浑水他也不想沾边,别把他牵扯进去。

  就算吃不了兜着走,也是丁荃一人。

  孙构这也是在提醒纪怀德,保不住不要紧,可别踩一脚泥。

  ……

  车里,夏天晴靠着椅背慢吞吞的打了个哈欠。

  江堰正在旁边回复微信,等他这茬儿忙过去了,看过来,见她双臂抱着自己,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江堰不由得好笑,拨着她的鬓发,问:“是不是用脑过度,累了?”

  夏天晴转过头来,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你就是说我脑子不够使呗。”

  江堰挨了过去,又开始腻歪上了:“我给你揉揉太阳穴。”

  说话间,他的两手大拇指在她的穴位上按压起来,一下接一下,力道时轻时重。

  夏天晴眯着眼,舒服的叹了口气。

  江堰瞅着她,说:“我倒是没想到,你刚才会那么不给纪怀德面子。”

  夏天晴应道:“应该说,我从没给过他面子。”

  江堰:“哦?”

  夏天晴睁开眼,说:“我之前和他打过照面,我也没应承过他,我是一以贯之。”

  江堰:“你就不怕他记仇,在丁荃的事上再发力?”

  夏天晴:“就算我今天对他笑一下,他会放过我么?他想怎么发力就发吧,这事我控制不了,我该反击就反击,他也管不着我。”

  江堰笑意渐深,手上的动作也停了,转而搂着她的腰,低语:“一定是我的精血吸多了,现在你这嘴皮子越来越溜。”

  “呸。”夏天晴又好气又好笑的啐了他一口,“说得我好像是蜘蛛精。”

  江堰:“可不就是么,弄得我五迷三道的。”

  夏天晴斜睨着他:“我亲戚还没走呢,别急着灌迷汤。”

  江堰:“你又冤枉我。入秋了,天渐渐凉了,你容易脚冷,晚上我先给你捂被窝,你再睡。”

  夏天晴:“你身上热,我每晚都出汗。”

  江堰:“你现在嫌我,等到入冬了,你才知道我的好处。”

  夏天晴轻笑出声,瞅他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这会儿的心情倒是没有白天那么焦虑了。

  半晌过去,夏天晴靠着他,说:“江堰。”

  江堰:“嗯?”

  夏天晴:“谢谢你。”

  江堰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和我这么见外?我还以为这两个字的分量,对于你我也是不同。”

  夏天晴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傍晚的时候,她在手机里对陆明洋说过:“这两个字的分量,对你我不同。”

  江堰刚好来了,听到了。

  夏天晴转头看他。

  车内昏暗,她望着那双深谋,缓缓笑道:“吃醋了?”

  江堰扯扯唇角:“那要看你给不给他这个资格。”

  夏天晴抬起一手,轻抚着他的唇角,面颊,声音很轻:“在我心里,你自然是不一样的。”

  江堰却不轻易满足:“哦,怎么不一样?十个他,比的了我一个么?”

  “根本没有可比性。”夏天晴一顿,说:“江堰,我心里其实很高兴再遇到你。咱们的关系又回到从前,这事如果我不愿意,你也逼不了我。我不知道如何让你明白,你与他是不能比较的,我只能说,我对你的心情,我对你做的事,不会对别人。”

  沉默了几秒。

  江堰的眼神渐渐深了,嘴唇落下来,低喃:“这么久了,你总算给句话了。”

  夏天晴被他亲的密密实实,等换气的工夫才退开一点距离:“你能怪我么,你每次问我都不直接,每次都要绕圈子。”

  江堰:“好,好,都是我的不是,不过晴晴啊……”

  夏天晴:“嗯?”

  江堰:“你这亲戚,哪天走啊。”

  夏天晴一笑,抬手打他:“走了也不行,我累着呢,要多休息几天。”

  江堰委屈:“哎呦,那我咋办?”

  夏天晴不理他:“过去那两年怎么办的,现在就怎么办。”

  ……

  等夏天晴回到自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她没和江堰去对门,打算洗个澡早点睡觉。

  进门时,却见丰晓晖正在收拾散落在餐桌上的办公文件,笔记本电脑才合上。

  夏天晴见状,问:“你才忙完吗?”

  丰晓晖说:“是啊,不过这还是算快的,不用熬夜了。你呢,忙的怎么样?”

  夏天晴换好拖鞋,进开放式小厨房洗手,同时说:“这两天真是折腾,今天原本是要推进合同的,也搁置了。”

  丰晓晖一愣:“怎么?”

  两人说话间,萧雨晨拿着水杯从卧室出来:“咦,你们还没睡?”

  丰晓晖说:“天晴公司遇到点麻烦,正聊到这里。”

  萧雨晨一边倒水一边问:“什么麻烦?”

  夏天晴看看丰晓晖,又看看萧雨晨,忽然说:“要是你们不着急休息,我就先把这两天的事讲一讲,刚好后面我还想问你们的意见。”

  丰晓晖和萧雨晨自然义不容辞,夏天晴做了壶热水,出来后三人就坐在餐桌前。

  夏天晴先问萧雨晨:“你之前追踪‘立阳’的线,后续如何了,你后来还继续追吗?”

  萧雨晨说:“最近没有了,这公司都被处罚了,这两个月都没收到风,领导也不会让我浪费时间和资源去跟她。”

  萧雨晨话落,转而又问:“是不是你有什么消息?”

  夏天晴点了下头,很快把邵圳城告诉她的消息,以及今晚从王怀闵那里得知的内情,原原本本的告知两人。

  丰晓晖和萧雨晨听了都是一愣。

  萧雨晨眼睛睁得很大,头皮都跟着发麻:“我这里的确接到消息,听说有个工地出了事故,伤亡人数超过三十了,具体死亡数字还在统计。我今天还和同事跑了躺医院,在那里亲眼见到两个民工抢救无效当场死亡。我们上头还说,要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挖到这条线的内幕,咬紧了别松口!我今天下午还发愁呢,想找内线问问,结果对方支支吾吾的,说现在还不方便跟我说太多,他们也在探听消息。”

  萧雨晨一顿,转而又道:“其实我也知道内线为什么不敢说,我听一个师兄说,今年政府查得严,要在这块儿抓典型,这次事故发生的时机太寸了,这就是上赶着给政府送人头呢!所以啊,大家现在不管知不知道内情的,都不敢乱说话,就怕被请去协助调查。”

  趋利避害,这是人之常情,就算与自己无关,只是闲聊两句内情,若是被人知道了,也会凭白惹一身腥。

  萧雨晨这一天算是白折腾,只是拍到了医院里的画面,根本没切中要害。

  没想到兜了一圈,这事竟然牵扯上了夏天晴。

  政府要整顿严查的事,夏天晴先前也听说过,但她当时并未往心里去,总觉得和自己无关,这会儿又听到萧雨晨的口风,心里便多了一个念头。

  夏天晴:“如果政府已经盯紧了这件事,那么丁荃肯定跑不了。但如果丁荃这边掩饰得好,把相关人员买通,可能又要蒙混过关。”

  萧雨晨气道:“这种人,就不能让她蒙混过关,这都几次了!”

  丰晓晖听这话茬儿,问:“天晴,你是不是想到办法了?”

  夏天晴说:“我说实话,这事要不是她把我搀合进去,我肯定不会管,也管不起,可丁荃现在想拉我下水,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

  夏天晴边说边把手机里的资料调出来,逐一发给萧雨晨和丰晓晖:“这些是小邵傍晚的时候给我带过来的照片和视频,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先不要外传,而且这视频里有人露脸了,将来要用最好先处理一下。这事我回头和小邵商量一下,问问他方不方便公开。至于更进一步的证据,我这里还要等‘启顺’的老板王怀闵跟我通气。等他想明白了,把东西发给我,我也会跟他说清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让他明白,等这件事在媒体方面闹大了,传播开了,政府重视起来,把丁荃这种人刑拘,才能防止她继续攀咬。”

  丰晓晖和萧雨晨翻看着照片,脸色都很差。

  萧雨晨因为采访,先前是潜入过施工现场的,见识过所谓地库塌陷的狼藉,但那也已经做过善后处理,遮遮掩掩用布盖上之后的现场。

  丰晓晖没去过现场,最多也只是看过照片,那些事故现场的照片,可没有夏天晴发的第一手资料来的精彩。

  夏天晴对丰晓晖说:“其实王怀闵担心的,除了甲方追讨工程款这一块,还有丁荃以挂靠的名义去签署的施工合同。如果有需要,我会把他介绍给你,他会跟你咨询一些法律意见。”

  丰晓晖点头说:“这些都是小事。如果挂靠属实,就是按照法律规定进行处罚,也没什么可辩解的。不过我这里是建议他把挂靠的事情老实承认,不要狡辩,这样才能证实是丁荃单方面造成的事故,而王怀闵只是违法借用资质,他的公司没参与施工。”

  “至于施工合同这一块,法律上是这样解释的。”丰晓晖继续道:“既然挂靠是违法的,那么在法律上,丁荃借用他人资质去签署的施工合同,就是无效合同。法律上会认为是挂靠双方恶意串通,损害甲方的利益。”

  夏天晴说:“王怀闵担心的就是这个。他们‘启顺’已经收了前期的工程款,后续甲方如果告下来,会要求他们付出更高昂的赔偿。”

  丰晓晖:“那这就要从两方面说了。一方面是,如果丁荃顺利完成工程,投入了人工、机械和资金,工程也验收成功,投入使用,那么就算甲方以‘挂靠’为理由告丁荃,拒绝支付后续的工程款,到法院那里也会判定丁荃胜诉,毕竟施工方付出了劳动。”

  “但是反过来,如果是眼下这种工程质量有问题的情况,那么从总包到分包到挂靠,都需要承担法律责任。不过王怀闵只是借用资质,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承担民事责任,稍后再去和总包、甲方沟通好。如果甲方愿意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让‘启顺’把这个项目修复,直到验收合格为止,那么‘启顺’还是可以少赔付并且拿到一部分尾款的。”

  夏天晴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下头,丰晓晖讲述的基本和她的认知差不多,只不过难就难在如何和甲方沟通好,将功折罪。

  一般来说,陆明洋根本不会给这种公司第二次机会,换一家施工方也不难,到处都能找到下家。

  王怀闵最头疼的就是这里,若是陆明洋不搭理他,直接找下家,并按照法律依据追讨“启顺”的责任,王怀闵这公司就等于完蛋了。

  钱他赔不起,资质还可能会受到处罚,搞不好还会破产。

  这时,听的一知半解的萧雨晨问:“那丁荃呢,上回的事故就只是吊销了她那个公司‘立阳’的资质,她自己反倒逃过一劫,这回法律又会怎么处罚她?”

  丰晓晖说:“既然已经有前科在,而且时间距离很近。现在再看伤亡数字,事故规模过大,丁荃和她手下工头的刑事处罚是躲不掉的,就看将来法院判她几年了。”

  讲到这,丰晓晖问夏天晴:“除了丁荃借用资质施工之外,这里面还有其他人掺和么?比如监理、总包。”

  夏天晴说:“总包想要摘清责任也很难,丁荃借用资质去投标,这事可不是秘密,总包应该是知情的。明明知情却还是分包给她,根本逃脱不了干系。至于监理,我听说在出事前监理始终不给通过,丁荃正在想办法买通,但应该没有成功。”

  丰晓晖沉吟片刻,说:“具体的等将来我们律所拿到更多资料,确定接王怀闵的案子之后,我们小组内会进一步商量对策。”

  按照丰晓晖的分析,丁荃这次属于行为特别恶劣,前面已经有过一次教训,她不吸取,这里监理也提醒过必须修复,她拖着不做,驻场设计也提过意见,她据不采纳,这样才导致多人伤亡。

  一旦死亡人数超过三十人,就属于特别重大工程质量事故,法院的判刑基本是五到十年。

  有了这层梳理之后,夏天晴的思路比晚上在饭局上还要清晰。

  等她和丰晓晖、萧雨晨商量好下一步的几种方案,遇到不同的情况该怎么处理,再一转眼时间已经逼近凌晨。

  最后,丰晓晖还对夏天晴说:“其实这件事,天晴你不要太往心里去。我知道要是换做以前,你的位置就是被动挨打,但现在有江先生给你撑腰,还给你笼络了人脉,最低限度,你自保是没问题的。”

  萧雨晨也说:“是啊,既然有江先生这层关系,不用白不用。咱们小老百姓人微言轻,没关系的时候四处求爷爷找奶奶,出钱出力托关系,就恨自己门路不够广。现在你手里抓着现成的,那就可劲儿的用!”

  夏天晴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说真的,我很感谢这次的事有江堰在,他是旁观者,思路又清晰,三言两语梳理出来的对策,就比我这个当局者要强上一百倍。但是话说回来,我又担心这样一来,我和他的关系牵扯的利益越拉越多,到后面也不知道是在用感情捆绑,还是用利益。”

  丰晓晖说:“你的担心我们明白,但这件事不是你担心就可以避免的,现在是事情找上门了。”

  夏天晴笑道:“是啊,要不是这次的教训,我恐怕还在单打独斗,以为只要自己专业过硬,其它的都无所谓。人啊,还是得团结,多个朋友多条路。”

  人类社会有时候就像动物世界,有的动物离群索居,有的动物是团体作战,有的狡猾,有的阴险,有的靠速度取胜,有的靠力量胜出,还有的喜欢偷袭。

  如果说江堰狡猾如狐狸,那么孙构和纪怀德就是豺狼和鬣狗,大家都吃饱的时候,大草原看上去一派和谐,等到狩猎开始,才会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本性暴露。

  夏天晴不禁自问,她在这个动物世界里将会成为什么角色呢?

  ……

  翌日上午,sunlight依然冷清。

  临近十点时,夏天晴接到了王怀闵的电话。

  王怀闵已经想明白了,而且又有宋可卿的提点,促使他早做决断,便趁着丁荃手忙脚乱之际,在工地会议室和公司里收集好资料,不仅有对公数据,包括监理、乙方设计的人和丁荃方联系的所有记录,都拷贝了一份。

  王怀闵给夏天晴这通电话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希望作为交换,令他在陆明洋那里挣回点分数,这工程“启顺”该修复就修复,该重审就重审,他们宁可赔点钱都绝不玩假。

  说白了,这些钱赔进去,可比工程黄了让他们赔偿的金额少多了。

  夏天晴却说了一句活话:“我可以为王总出面,和陆经理提一下此事,只是陆经理最终如何决定,我不能给王总打包票。若是王总不放心,怕我这事办不成,这些数据您也可以自己留着。”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你爱给不给,我也不能给你保证。

  王怀闵一听这话,忙说:“哎,我明白,夏总和陆经理是朋友,也不能强求,这我都明白的。那我这就把数据发给您!”

  这回可是他上赶着要塞给夏天晴的。

  几分钟后,夏天晴收到资料,一边在电脑里浏览,一边对王怀闵说:“另外还有两件事,我要和王总打好招呼。”

  王怀闵:“您说?”

  夏天晴:“第一件,是我和律师朋友说好了,如果王总这里有需要,随时可以去找她,她不会把消息外传。丁荃这次是摘不清责任了,王总只需要按照律师的要求做好自我保护,别被她拉下水。”

  王怀闵语气激动地说:“好,真是太感谢夏总了!”

  夏天晴却没急着领功:“另外一件事,关系到媒体方面。”

  王怀闵一愣:“媒体?呃,夏总找了媒体了?”

  夏天晴:“现在还只是初步意向,媒体还不会做事,如果王总没意见的话,你给我的数据,我可能也会向媒体透露一部分。不过王总可以放心,媒体的报道重点和项目无关,尽量不会牵扯总包和‘启顺’,重点就放在丁荃的施工队违规操作,偷工减料,导致工程质量出问题,引起多人伤亡这些点上。”

  这件事夏天晴也仔细考虑过,萧雨晨那里的报道角度很重要,还不能无差别扫射,一定要抓个重点出来。

  若是无差别扫射,那就会把陆明洋也牵扯进去,外面不明真相的老百姓们听到此事,就会记住这个楼盘质量不合格,即便将来修复到合格了,也会影响它的销售。

  再者,这楼盘的建筑是江堰,结构是她,这里面指不定还有脑残会在网上说是设计本身就不科学等等。

  而且说白了,老鼠屎就是丁荃,只要把她清出去就好。

  王怀闵一听要惊动媒体,很快犹豫起来,支支吾吾的说,万一牵扯了“启顺”该如何等等。

  夏天晴便直截了当的说:“王总,事到如今您想把‘启顺’完整的摘出去,是不可能的。挂靠的事是板上钉钉的。现在媒体那边吃的紧,好几家都在追踪,等时日一长,一定会抓到线索,到时候报道出来什么样,可不会问您的意见。但现在呢,我刚好还可以和媒体朋友提前打招呼,让他们只瞄准丁荃一家,重点分明。如果您不同意,也不要紧,只不过错失这次机会,恐怕就没有下次了。”

  王怀闵琢磨了一会儿,又问:“这么说,媒体现在的指向还不明确,怎么写,咱们还能给点意见?”

  王怀闵用了“咱们”二字。

  夏天晴顺水推舟的接道:“媒体还在收集资料,他们的指向也是要根据资料来的。如果咱们能在提供的资料里明确指向性,所有的箭头都是对准丁荃的,我再和媒体朋友提上两句,不就刚好么?”

  王怀闵心思转了转,这才明白夏天晴的布局是怎么一回事,他也是这几天忙的焦头烂额,脑子不够使了。

  “哎呀,还是夏总想的周到,那好,那就就按照您说的办。”

  夏天晴笑笑,正准备话题收尾,切断通话。

  谁知说到这里,王怀闵又想起一事,说:“不过有个事挺奇怪的,就昨晚大半夜的,丁荃还给我来了个电话。”

  夏天晴一顿,问:“哦,她怎么说的?”

  王怀闵:“我现在也高不太清楚,法律这块我也不懂,她就说她找了个懂法的朋友问了问,说是如果在这事上做点手脚,把‘工程质量事故’做成‘工程安全事故’,那就会按照工程安全事故来定性。她还说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案件,施工安全出了问题,可是工程质量是过关的,到后来还投入使用了。”

  夏天晴愣了片刻,忽然搞不明白丁荃的操作了:“我虽然不太了解这两种事故的定性和惩罚力度有什么区别,不过以前我也听说过‘重大工程安全事故’的案例,那次事故死亡二十多人,连总理都惊动了,还亲自下了批示。后来承担刑责的不仅是施工方,就连甲方项目经理、项目总监、总包、分包、安全监管体系、现场监理,从上到下都判了刑。”

  毕竟如果像是“重大工程安全事故”,监理、监工、安全监管单位都需要有人在现场指挥,工人按照指挥办事,像是这样的意外人为因素很高,而且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据说那次的事故发生原因属于严重违规操作,就连事故的所属开发区负责人也被一起判了,但凡是有关联的单位、部门,一个都没跑。

  王怀闵震惊了:“啊?这么多人都要担刑事责任?丁荃她没提啊!那她会不会就是想借此机会把牵扯的范围扩大一点,让所有人都踩一脚进去啊?这样大家就会拧成一股绳,都去走关系,一起出力把这事儿买通。政府要面子,怕影响历城形象,这才会把事情压下来!”

  夏天晴也吃不准王怀闵的猜测对不对,但总归一句话,丁荃必然是有她的打算。

  夏天晴冷笑说:“这事王总听听就算了,丁荃现在就是疯狗一条,见人就咬。这事儿她办不成的,她想把工程质量事故伪装成工程安全事故,这也很难。她当别人都是瞎子么,监理一早就指出工程质量有问题,驻场设计也再三提醒她,这些人证、物证聚在,她就靠自己一张嘴胡说八道,到处泼脏水,最后只会死的更难看。”

  王怀闵听完夏天晴分析,整个人都懵了。

  夏天晴见他没了主心骨,又嘱咐了几个重点,让他不要在这时候犯糊涂,无论丁荃怎么出馊主意,他只管听着,接到电话就录音,行动上绝对不要配合,等有人请他协助调查时,他再把这些证据交上去。

  等切断通话,夏天晴靠进办公椅,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心理感受颇深。

  原来,不仅是朋友和敌人值得学习,就连“疯狗”也有“学习”之处。

  起码像是丁荃这种人,只有提前了解到她的套路、胡乱攀咬的手段,才知道如何应对和反击。

  最主要的是,一旦抓住这种人的把柄,就要一竿子打死,绝不能给她反咬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