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人推进速度并不快。

  队形散开不说，人还时不时走之字型，防备明军射击的同时，有着试探火力的意思。

  “倭寇在试探。”

  寨楼上的阎应元说一句，随后下令：“待敌进入百米射界，火枪兵自由组队，集中射击单兵。五十米内的倭寇，由神臂弓点射解决。”

  火绳枪时代，没有对付散兵队列的好办法，但明军将领群策群力，想出这不是办法的办法。

  射击效果肯定要比齐射高。

  命令下达。

  寨墙上的一千火枪兵，立马收起火绳枪，等待倭寇进入射界。

  而一千蒙古兵，始终没动作。

  倭寇有木盾，明军弓箭对其威胁不大，但面对火枪和神臂弓射击，总会有倭寇露出破绽。

  这时，就是蒙古弓兵发挥特长之时，而距离划定为三十米到五十米。

  随着倭寇推进，千里镜看得更清楚。

  倭寇就是木盾加倭刀的标准配备，身上并没带火枪，也没有弓弩。

  至于手弩之类的，在攻防战中，没多大作用。

  倭寇推进再慢，没多时也进入百米射界内。

  火绳早已点燃，火枪手三五成群，纷纷举起火绳枪，左右沟通着，寻找自己射击目标。

  倭寇反应非常快。

  不规则跑动速度陡然加快。

  但再快，也快不过火枪手居高临下的瞄准。

  砰砰砰……

  密集枪声响起，跑在前头的倭寇一个个翻倒，有被射中要害直接死亡的，也有受伤倒地的，更有不少仆地躲避射击的。

  阎应元大概估算了下，说：“前头百来名倭寇，被射死的估计三十余，受伤也三十余，效果还不错。”

  千人火枪队射击一轮，敌人伤亡不过六十余人，但对散兵队形来说，大家都很满意。

  补充的火绳枪尚余七千，弹药更是充足到可打上个把月，足够大家浪费了。

  砰砰砰……

  当第二轮射击开始时，倭寇已推进到五十米内，蒙古弓兵快步上前，拉弓射箭。

  这一轮，倭寇伤亡稍大，估计百五十余人。

  两轮下来，倭寇伤亡两成。

  但令阎应元吃惊的是，倭寇伤员并没倒地翻滚痛叫，而是咬着牙，一脸凶悍地继续朝寨墙跑。

  什么叫悍不畏死？

  这就是！

  阎应元算是长见识了。

  “倭寇不可小觑。”

  阎应元随即下令：“令神臂弓提前射击。”

  火枪装填毕竟需要时间，而弓箭的威胁又过小，更适合配合火枪射击。

  这时，正是需要神臂弓发挥作用之时。

  不然，阎应元还真担心，倭寇会攻到寨墙下。

  威胁基本没有，但作为一名防守专家，他不能容忍这种情况发生。

  咚咚咚……

  一通急促的战鼓声响起，藏在炮兵阵地的卫队弓兵，有序地跑到炮窗前，举起神臂弓瞄准跑动的倭寇。

  咔咔咔……

  弓弩扳机扣动，一支支钢制箭矢，厉啸而出。

  嘭！嘭！嘭……

  钢制箭矢射中木盾，木盾碎木横飞；射中人，人被箭矢的强大动能击飞。

  效果远不是火绳枪和弓箭能比。

  而倭寇在防弓弩时，寨墙上的火枪手和弓箭手，立马抓住时机，射击露出防守破绽的倭寇。

  在上下三重打击下，不过一刻多钟后，近八百倭寇被消灭干净。

  而在大营东西两侧，江东家丁的表现，实在是目不忍睹。

  散兵队形跑得不像样，更像无头苍蝇乱跑，伤亡惨重不说，还动不动哭爹喊娘，转身逃跑。

  被海盗们砍了几波人头，依然止不住他们避战之心。

  差不多的时间里，加上被自己人砍的，两侧伤亡都有两三千。

  江北大营高台上，观察军情的袁可立，放下手中的千里镜，沉声道：“倭国大名割据，战争不断，倭人战力远强于海盗。要是倭人死攻南门，伤亡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一千倭人虽全部被歼灭，但他们身上透露出的信息，让袁可立不敢小觑。

  常年经历战火的倭寇，远不是太平年代的山匪水寇能比。

  哪怕江东家丁没被打残，他们之间差距依然是条鸿沟。

  “传令秦良玉，调一万白杆军增援南寨墙。”

  旗手领命去打旗语，褚国章问道：“袁大人，军情真到了如此严重地步吗？”

  还没正式开打，已经调兵增援，他非常紧张。

  “褚公公，要是倭寇夜战，那短兵相接不可避免。”袁可立解释道，“火枪兵不善近战，卫队刀枪兵擅长配合作战，寨墙狭窄空间上近战，不如白杆军来得擅长。”

  褚国章神色凝重，问道：“袁大人是想调白杆军防守？”

  “没错。”袁可立点头，“夜战还是让成年人来打，等天明反击时，更能发挥卫队特长。”

  对袁可立的军事部署，褚国章嘴上没说，心里是很赞赏的。

  如果要让他来选伤亡对象，那他一定会选白杆军，以保全卫队。

  毕竟，卫队战争经验太少，虽有死战之心，但伤亡相对于白杆军来说，肯定会更惨重。

  叛军试探性攻击结束，江北大营加紧调整兵力，而叛军高台上江东缙绅和福建海商，皆神色不堪。

  东西两侧战况，他们看不到。

  但千人倭人，没攻到寨墙，即已全军覆没，让他们对前途感到担忧。

  他们哪怕是外行人，但有千里镜在，还是能看出，千人倭人大多死于弓弩。

  乾圣卫队果然名不虚传！

  郑芝龙却浑不在乎，战术早就定好，今日不过是试探明军虚实，胜败无关大局。

  直白地说，今日就是送人头的。

  好戏还在后头！

  没想跟这帮废物解释，郑芝龙带着两兄弟来到前沿阵地。

  李魁奇和刘香跟着到达。

  一干人坐在荫棚下，一边喝着酒吃着菜，一边交换军情。

  “佐藤君，战术需要调整吗？”郑芝龙笑眯眯问。

  佐藤一郎躬身回道：“郑桑，兵力投入过少，攻不上寨墙，过多则容易遭到火枪密集射击。下午的试探攻击，不若取消为好。”

  “郑桑，明军弓弩太强，投入再多兵力，白日也很难攻下寨墙。”田中太郎附和道，“与其徒耗兵力，不如留力夜战吧。”

  对普通倭人损失，他俩一点都不在乎，但武士损失他们必须要慎重，因为这是他俩立足根本。

  而夜战，明军火枪和弓弩威力下降不少，正好发挥武士近战、夜战的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