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鹿灵逛完文化祭回家之后, 已经是傍晚时分。

  鹿灵平时不显，吃穿用度看起来都很普通, 到了这时候就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的财力。

  文化祭上有一个文创用品的展区，鹿灵见了那些纸笔胶带、手账素材就走不动道, 拎了个小篮子，“哐哐哐”地往里面扔东西。

  楚渺本来以为这些小玩意不值什么钱, 结果鹿灵一结账，一个摊位就花去了小四位数。

  而她火力满满，将一排十几个摊位都横扫了过去……

  鹿灵买买买的时候, 跟在她们身后的小尾巴孟洋明显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楚渺看在眼里, 却什么都没有说。

  孟洋心思敏感，看到这幅架势应该也能够猜出，鹿灵的家世并不简单。

  而接下来怎么选择, 就看孟洋自己了。

  回家打开门，楚渺瘫在沙发上, 化成一滩烂泥。

  就这么陪鹿灵逛了半天，她都已经累得不行。

  好在其他的东西鹿灵都不怎么感兴趣，别的摊位两人也没怎么逛就回家了。

  楚渺缓了缓神，实在不想做饭，干脆给自己叫了个外卖。

  等外卖的时候，她把下午秦渊蹭在她身上的那枚鳞片从包里拿了出来。

  她盯着那鳞片看了半天, 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要说是塑料做的, 质地又坚硬如铁；要说是铁片做的, 重量又轻盈许多。

  并且也不知道上的什么颜料, 楚渺试着抠了抠，也不掉漆。

  她总觉得这个东西不简单，但又不知道这是什么。

  她正琢磨的时候，阳台上的小苦忽然道：“神君大人，我渴了。”

  楚渺接了一壶水去给它浇水，手中竟一直攥着鳞片忘了放开，鳞片一不小心，落在了小苦的花盆里。

  “神君大人，”小苦晃了晃叶片，“你怎么会有龙鳞？”

  “什、什么？”

  楚渺受到了惊吓：“你说这是什么？”

  “龙鳞啊，”小苦道，“并且还是纯正的龙族血脉，不是蛟化成的龙。”

  楚渺问：“你怎么知道这个是龙鳞？”

  小苦道：“上面有很浓重的龙的气息。”

  楚渺拿起鳞片放在鼻尖嗅了嗅：“我怎么什么都没闻到？”

  “你是神君嘛，”小苦道，“龙性至阳，对于我们这种属阴的小妖小精来说，一下就闻到了。”

  楚渺呆住了，过往的种种片段在她脑海里翻涌。

  “小苦，”楚渺道，“如果我把一条龙带到你的面前来，你能确定他的身份吗？”

  小苦十分肯定地点头：“能！”

  楚渺摸了摸它顶端最鲜嫩的两片叶片：“那等下个周末我带他过来，他来的时候你不要说话，做一个正常的苦瓜藤就好了。”

  “神君大人，”小苦道，“你把这片龙鳞放在花盆里一周。”

  “嗯？”

  “我能够闻到龙的气息，龙也能够闻到我的气息。我需要龙鳞的阳气来遮掩我的身份。”

  楚渺道：“好。”

  楚渺顺手将鳞片又放回了花盆里，正好外卖到了，她吃完外卖，打开微信，给秦渊发了条消息：

  “下个周末有空吗？我请你来我家吃饭。”

  秦渊立马回复了：“有！”

  楚渺回了他一个笑脸：“那我等你。”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最终楚渺因为今天太过劳累，跟他打了声招呼，洗完澡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

  龙宫内，秦渊趴在一个沸腾浓稠如岩浆的池子里。

  诸葛危站在他身边，规劝道：“王，玄焰池的颜色已经浅了很多，里面蕴藏的灵气已经不够你进行换鳞了，你需要去上界休养。”

  “不去。”

  秦渊懒洋洋道：“去了之后那帮老头子肯定不会再放我下来，这样我就见不到渺渺了。”

  诸葛危道：“他们也是为你好。”

  当初飞升上界时，老龙王给众龙开路，意外陨落，其他龙族对尚为孩童的秦渊都感到十分亏欠。

  秦渊因此对上界也没什么好印象，干脆赌气留了下来，一留就是近一千年，守着南海哪也不去。

  也就是这些年人间实在繁华，他呆腻了龙宫，才出来当什么歌星。

  前些年，他见到凡人根本都懒得搭理。

  龙族深受上天宠爱，实力强大到无法撼动，却有一点规律无法违背：所有龙族，在千岁之时，都要进入换鳞期。

  换鳞期漫长而又痛苦，需要极其充沛的灵气供给、强悍的身体、坚韧的心智，才能安然度过。但凡其中之一出了差错，就极其容易陨落。

  换鳞期向来被视为龙族的一项大劫，一旦有哪个同族在换鳞期，全族上下一定严阵以待。

  即使是这样，也仅仅只有三分之一的龙族能够度过换鳞期。

  所以纯正的龙族血脉不丰，反倒是那些由蛟化龙的族群壮大，占着江河湖当他们的土霸王。

  诸葛危看着秦渊怎么劝都不听，反而拿着手机和楚渺聊得欢，忽然心生一计。

  他道：“王，楚渺姑娘约你下周吃饭？”

  秦渊咧开一个笑：“是啊。”

  诸葛危问：“周末，你要怎么出现在她面前？”

  处于换鳞期的龙族，几乎不能够完全维持人形。

  维持人形需要遭受不小的痛苦，只有维持龙身才能够减轻。

  秦渊还处于换鳞期的初期，虽然不算很痛苦，但是凡间的灵气根本不足以让他吸收化用，维持人形。

  诸葛危提醒他道：“不能让凡人知道你的身份，否则会遭受天劫。”

  秦渊皱起眉头。

  诸葛危趁热打铁：“你还有一周的时间，可以去上界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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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 “好，”想到楚渺，秦渊终于抛去了他身上那股惫懒之气，“我去！”

  ……

  上界入口处，有两个天兵正在打着呵欠。

  上界通往凡间有三个口子，一个专门供凡人羽化成仙飞升用的，只能进不能出；一个专门供仙君神君在上界与凡间之间来回；最后一个，则是龙族专用的通道。

  龙族身形强悍，若是让他们走另外两条道，能直接把通道给撑破坍塌。

  只是这龙族的通道，已经荒废了许久。

  一个天兵对另一个天兵道：“我们在这守了有多久了？一千年？别的通道都热热闹闹，就我们这，冷冷清清……”

  “谁让龙族全都搬上来了呢，就剩那一个，赌气留在凡间。要我说，凡间有什么好的……”

  两人凑在一起闲聊，以打发这无聊的驻守时光。

  反正这里冷清，也没有人来管他们。

  “凡间啊……前阵子玉清道君的爱徒不是也下凡了？听说是和玉清道君闹了脾气。”

  “你说那新上任的司命星君？你记错了，那是玉清道君特地让她下凡历练……”

  “怎么会，我听说是因为婚嫁之事和玉清道君拌嘴了！”

  “胡说，就是下凡历练！”

  二人你一眼我一语，双方谁也不让谁地争辩起来，竟没注意到，那尘封已久的龙族通道，渐渐有了动静。

  等到他们回过神来，那通道内，骤然散发出了万丈金光！

  二人猛然回头，正好看到一条威风凛凛的赤龙浮在了他们跟前。

  赤龙问：“敖津住在哪？”

  两名天兵仍然沉浸在龙族威慑之中，嗫喏说不出话来。

  赤龙又问：“龙族都住在哪？”

  天兵感受到了他语气中的不耐烦，连忙道：“东边的无尽海。”

  赤龙没有停留，倏而飞去。

  ……

  无尽海，东海龙宫。

  即使飞升来了上界，龙族依旧保留着旧时在凡间的习惯，东西南北四海各居一方——

  只不过南海龙宫内一直都空置着，没有龙族住在里面。

  敖津身为东海龙王，与原来的南海龙王交情甚深，想到那个留在凡间的叛逆侄子就头疼。

  敖渊算一算也要到换鳞期了，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留在凡间，把南海的最后一根独苗苗给耗死？

  他本来打定主意，这个侄子不愿意上来，今日就亲自捉他上来。

  都准备出发了，没想到，东海龙宫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玉清道君，”敖津看着这名不请自来的访客，心中惊讶，“你怎么来了？”

  玉清道君尤善卜算命理，天庭的数任司命星君都是他的徒弟。

  前些天新任的司命星君跑下了凡，玉清道君就变得深居简出起来，没想到居然会来他的东海龙宫。

  玉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今日算了一卦，能见到故人，便来了。”

  敖津问道：“什么故人？”

  玉清云淡风轻一笑：“待故人来了，你就知晓。”

  敖津一头雾水，还不得不请玉清喝茶。

  结果二人对饮了没出一会儿，敖津就听到了门房的通报：“有个眼生的客人说想要见你。”

  敖津问：“他姓甚名谁？”

  门房道：“他说他叫……敖渊。”

  敖津猛地站了起来，热茶泼了一地。

  玉清笑眯眯地看着他：“我说的故人，这不就来了么。”

  ……

  秦渊不耐烦地在东海龙宫门口等了一会儿，就看到那个许久不见的表叔敖津大步朝他跨来，旁边还跟着一个不认识的白胡子老头。

  他一过来就一掌拍在秦渊的肩上：“你这小子，真是让叔叔好等。”

  他开怀一笑：“终于想通了，不想待在凡间了？正好，我把南海龙宫都给你收拾好了，你随时可以搬过来……”

  秦渊道：“谁说我要搬了。”

  敖津一愣：“你还要回去？”

  秦渊点头：“当然。”

  玉清笑了：“不知这位小友，凡间有什么可让你留恋的？”

  秦渊也笑了，眼底泄出一抹暖意：“我喜欢的人。”

  敖津下巴都要合不拢了：“你……喜欢上了一个凡人？”

  秦渊理直气壮：“对啊，怎么了？”

  玉清笑眯眯道：“小友应当知道，凡人的寿命和龙族比起来，太过短暂。”

  “没关系，”秦渊道，“我可以等她转世。”

  “可是小友，”玉清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带了几分威压，“你可知道，你父亲与我，早已为你和我最小的徒弟，定下了婚约。”

  “我不知道，我不认。”

  秦渊微微讶异，而后浑不在意道：“老头死的早，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件事情，突然告诉我有个婚约，我不接受。”

  “如果我的毁约会影响你徒弟，那我可以当面向她道歉，甚至在上界广发通告替她澄清。”

  他面色忽而变得冷然：“但要我认下这个婚约，绝无可能！”

  玉清道：“你就不想知道你订婚的对象是谁？”

  秦渊摇头：“不想。”

  有渺渺了还看别的女人干嘛。

  玉清没有生气，反倒笑了：“好，我知道了。希望你日后，不会后悔你如今的选择。”

  秦渊斩钉截铁：“不后悔。”

  玉清哈哈大笑，拂袖离去，秦渊莫名其妙看着他，然后转头问敖津：“这老头谁啊？”

  敖津：“……”

  多少人想和玉清道君结亲都结不了，这臭小子一来就毁掉一桩婚事。

  他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