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疯了。

  当司凛开始认真挑选适合嵌在新婚戒指上的宝石时，白青子认为他的精神理智程度已经堪忧，近乎严重到她无法想象的地步了。

  失去记忆的他，不仅对一个刚认识不到两天的反派恶魔许下了终生的承诺，甚至决定以婚姻来维系这段脆弱且荒谬的感情？！

  彼时，白青子正被他铐在书房的椅子上，被迫听翻阅着书籍的他一本正经提前练习着婚礼誓词。

  “你愿意娶她吗？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

  念及此处，司凛眉心微皱，随手执起一旁的钢笔将最后一句划掉。直到删改后的誓词勉强满足他，他才缓慢的舒展眉眼，含笑抬眸望向桌前的少女。

  “你应该知道的，愚昧的死亡并不能将你带离我身边。在这个世界上，我绝不准有任何因素能让你我分开，绝对。”

  这是他身为神的自负，以及骨子里的傲慢。

  傍晚薄薄的黄昏光打落在厚重的窗帘上，又透过窗帘的雕花，在少女眉眼间投落斑驳的碎影。她无力的瘫坐着，整个人沐浴在晚霞的橘红色光线下。

  有种易碎的，不真实的美感。

  白青子神情恹恹，已经陷入了一种挣扎无果之后彻底摆烂的堕落心理。

  “你疯了。”

  “我很清醒。”

  “我们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现在交换姓名也不迟。”

  “你疯了！！！我们才见过一面，而且你是神，我是恶魔。先别说我愿不愿意，这种事情是不会被允许的吧？！你冷静理智一点啊。”

  白青子极力想要组织措辞，好让他迷途知返。

  但令她绝望的是，司凛现在完全听不进去任何劝告，他偏执且独裁，盲目又痴情，单方面无法自拔的沉溺沦陷在了一见钟情的爱河里。

  合拢书籍，他走近她面前，蹲下身。

  他眼眸清亮，蕴着流光，仰起的脸俊美到再天才的画师也无法描摹出他分毫的地步，挺鼻薄唇，简直是造物主偏爱下惊心动魄绝笔的作品。

  那样痴迷，痴迷到近乎失去理智的眼神。

  温柔而笃定，带着某种意义上的虔诚。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被允许的。我的挚爱。”

  白青子避开他的视线，想要将脸侧到一边。他指节却强迫的扼住她的下颚，迫使她不得不无时不刻的将淡青色眸底映入他的身影。

  他对此表示很愉悦。

  “告诉我，你有哪里不满足。”

  “我不喜欢你。”

  这句话当然是违心的，正是因为喜欢到无以复加，才不希望他做错选择重蹈覆辙。他应该永远当至高无上不沾情欲的神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她只会给他带来灾难，甚至让已经经历过一次的绝望重演。

  想到这里，白青子愈发抗拒于他的靠近，细眉皱起，想要挣脱他指节的钳制侧过脸。

  担心她会弄伤她自己，司凛松开手，面色不改的站起身，甚至体贴的将她稍乱的礼裙领口抚平妥帖。

  “我并不在意这个。你唯一需要记住的是，哪怕是死，也无法逃离我的视线。如果不情愿的话，那就试着去习惯吧，你别无选择。”

  他向来是清醒且理智的。

  欲望低下，清清冷冷，身为神的他并无什么意难平也没有遗憾。

  见到她的第一眼，司凛才发觉自己竟也有无论如何也不想放手的东西。那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近乎在顷刻间吞没他的自制力。

  哪怕记忆被遗忘，彻骨的病态执念依旧悄然生长着，且无法被抹去。

  占有她的全部，掌控她的命运。

  她天生就是你的。

  天生就是。

  其实，若能一直这样躲藏在他身边她也并非不情愿。至少，白青子的确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迫切的渴望着能与他在一起。

  而当曾经踮起脚尖也遥不可及的奢望，在这种失去羁绊忘却记忆的情况下实现，她开始感到惶恐。

  正是因为害怕一切只是一场梦，正是因为这样的梦惊醒过许多次，所以她下意识的恐惧到最后若是指尖紧握住的不过是不断流逝的沙。

  而现在，触碰到的…

  “不喜欢这个曲子么？”

  洋馆大厅点缀以明亮辉煌的灯，小提琴与钢琴的乐曲伴随着留声机里缓缓流淌的古典乐，停顿的节拍像是歌剧里的咏叹调，悠扬而优雅。

  这是独属于两人的舞会，无人打扰。

  握紧她的手掌，步伐轻快而带动衣袂裙摆飞曳，在璀璨的灯光下，在星河低垂的寒夜里，无法靠近的心脏踩着节拍而微微悲鸣着。

  司凛是笑着的，笑意却不达眼底，望向她时目光总凝结着挥之不散的哀意。

  哪怕紧握于掌心，哪怕靠得再近，却因为命运的阻绝而注定不被任何人祝福的，无法暴露于公众光亮下、隐晦而禁忌的恋情。

  挚爱，挚爱。

  他以无以言喻的温柔声语将爱意缠绵于唇齿间，仅仅只是将她拥入怀中，哪怕她四肢皆被束缚，乖巧得像是提线人偶般任由他摆弄着。

  而当舞曲终于接近尾声，他才满意的舒展眉眼。

  轻轻解开缠绕在她手腕关节处的绷带，随着雪白的一圈一圈散开，其下沾着干涸血渍鲜红的布料，伤痕深可见骨，更显得触目惊心。

  白青子自己都不太敢看这些伤疤，他却毫不在意。

  凉薄的吻从她纤细轻颤的指尖吻上过于脆弱的手腕，只要是存在于她身上的，哪怕是伤口，他也一并贪婪的渴望拥有着，爱着。

  “喜欢什么样的天气呢？蛋糕的话四层以上才会更漂亮吧。无论是多么漂亮的礼裙，如果能欣赏到的人只有我的话，便会觉得无比的安心。”

  他执着她的手腕，凤眼眼角微弯，开始期待起了无数个不断重复着的以后。

  白青子眼睫轻颤，有些自卑的想要缩回手。这些她可以忍受的丑陋疤痕，最不想被看见的人就是他。她私心希望自己在他眼底永远都是漂亮的。

  但，神不在乎。

  亦或者说，在他眼底，完美这个词即是她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