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班主,娄班主，开开门……”三日后，肖三妹趁着月色,带着两个包裹和三个孩子,以及‘神采奕奕’的土豆苗，又来敲响娄班主家的门。

  “等下,等下……”娄班主对声音很敏感，立马听出是上次来过的妇人，套上外套,吸上旧布鞋,出来开门。

  “娄班主，你瞧这个……”木门一拉开，肖三妹挤进来,迫不急待的就让娄班主看看筐内的土豆苗。

  如今正是适合土豆第一季下亩的阳春三月，而娄班主这个破院内种着蔬菜呢。

  不大,就两分,但也比肖三妹那个窝棚适合。

  这可不是一般的土豆,可是被肖三妹用那‘三门冰箱’的纯净水洒过的呢——

  当时,肖三妹见削下来的苗萎顿的很,便在池塘水里加了几滴纯净水,一起洒上了，哪知第二天就生生长大了一寸。

  肖三妹立马了解到了纯净水另一妙用，可惜无权无势无财无人,不敢用,只敢用在苗上，将濒死的土豆苗们养上一养，就送过来‘碰瓷’。

  “哦,这是土豆苗吧，不错……”娄班主从一个唱戏的，成了手艺人和庄稼人，也不容易啊。

  “你瞧，我们没个安全的地安顿它们，要不就种你这吧……”肖三妹直接道。

  “这，有心无力，种不下啊……”娄班主转身看看自己家的菜园，苦笑着摇头。

  “娄班主，你听我说啊，你这边是向阳，可以在院内搭几层架子，垃圾场附近的土，可肥了……还可以租用邻居的院子，收成三七分……这可是美国进口的土豆，个个碗口大，只要种上两季，就不怕饿死……”肖三妹开始吹牛。

  被三门冰箱内的纯净水洒过，不同凡响才是正常。

  南方气候是可以种二季的——三月种植，七月收获；八月种植，十一月收获。

  “……大妹子，你还有多少这种苗？”娄班主心动了。

  “苗，目前就这些……不过，我有门路再找一些……”指了指身边大儿子双手提着的，和小儿子背着的。

  “……大妹子，你有什么要求？”娄班主沉吟了片刻，才问。

  “我想带着三个孩子在你这院里挤一挤，有个柴房就行……吃食，我会出去找……等土豆丰收，分我们三成就行……”肖三妹早就想好了，实在是窝棚那边不能呆。

  “这样啊……”他这边五个男的，男女有别啊，娄班主犹豫了下。

  “求求您了，班主……”还没有等娄班主说什么，伍肖萍就机灵的拉着两个弟弟跪下，哀求起来。

  这也是之前说好的。

  “好吧，你们起来吧，大家都是苦命人啊。”娄班主是个心善的，因此总是做不大戏班，培养的好苗子有机会就飞了，身边只剩下四个半大少年。

  之前也有几个少女的，被另一个台柱子带走，进了堂子卖唱。

  ……

  娄班主自己去与甲乙丙丁四个少年睡一屋，将自己的屋子空出来让给了伍家四口。

  三个孩子有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呆着，肖三妹又去公共租界同一户人家换了几回，一次就换一份，都是品相不好的土豆红薯之类的。

  这是这户人家仆人的吃食。

  肖三妹有时拿出牛排、有时拿出海鲜、有时拿出小蛋糕、有时拿出鸡蛋、有时拿出手工饺子等等……真的在滴血啊。

  来往多了，慢慢也了解这户人家的情况——

  这家人，姓卢。

  不差吃喝，是因为有个跟了日本商人的弟媳，每月会送米粮过来。

  这家里还有两个弟媳生的儿女呢，这个故事很长——

  弟媳本是有名的交际花，弟弟是个留洋归国的，对交际花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非卿不娶。

  还真的成功了，将小脚未婚妻退了亲，就与交际花结了婚，因家里人不同意，就住到了小公馆。

  没有灯红酒绿，只有粗茶淡饭。

  可，好日子没过几年，鬼子打进来了，其中一个商业会长慕名而来，与交际花协商，让她离婚当自己的中国太太，她可以护着想护的人。

  交际花考虑了半月，就将丈夫送出城，将一对儿女送去卢家。

  ……

  肖三姐换够了粮种，就换了地盘——

  黑市，她包裹着头脸，没有当场交际，只是站着远远的看着，这一看就半个多月。

  最后跟着一个老婆子出了黑市，又跟着她进了公共租界，最后才喊住了人：“有房要换吗？”没有自己的房子，她想偷吃几口肉都办不到，更别提痛痛快快的洗个澡。

  “用什么换？”老婆子可是警署家属，将有钱人暂时空置的房子悄悄换出去。

  “有个戒烟的食料方子……”肖三妹能有什么啊，吃不饱，还有什么呢，只有用一用三门冰箱的食材。

  “进来说话吧。”老婆子见对方已经打听出自己家的情况，便招呼肖三妹入内。

  “方子不能给你，给我半碗米，我来熬粥……”将人赶走，还是有人偷偷瞧着她从怀里取出一个鸡蛋，打入了已经烧开的窝里。

  这老婆子的老头子和小儿子是个烟鬼，老头子已经抽死了，小儿子正被绑着，要给他强制戒烟。

  那香味能让烟鬼平静下来。

  “只要你能帮我小儿戒了那害人的玩意儿，我换给你一套洋楼，主人家几年前就去了港岛，之前有个老仆看家，不巧，上个月病死了……”能住多久，就看个人的运气了。

  “好的。”肖三妹点头。

  “如果主人回来，就说是警署有人安排你看房子的……”这般就不会被扭送警署。

  “谢谢。”肖三妹再次点头。

  这白米粥味儿真好，可惜只给她喝了半碗，如果不是让她自己先试毒，还没有机会喝呢。

  ……

  就这样子，肖三妹得了一套小洋楼，里头有口井还能用，却早已经断了电，她会开锁，将楼上楼下的门都给打开，别的没有，却有不少旧被褥旧衣服旧家具，男女老少的都有。

  还好在租界，没有流氓敢进来，要不然早就被打劫了。

  肖三妹烧了热水，将自己洗干净，主人房内有梳妆台，有一面椭圆形的镜子，镜中之人——

  头发是男士正流行的三七分，眉毛那是长得又粗又浓又野，眼睛小小的，鼻子高直却也略大，嘴唇厚又翘。

  皮肤被她养回了一些，还是不够细腻光滑，这个不着急。

  这五官，是真的丑。

  身材嘛？平胸，却是宽胯骨。

  粗手大脚，不看了不看了。

  还是先给自己煮点好吃的，再调理调理这具身体。

  饭后，肖三妹又开始将花园内枯萎的花草给铲了，身边有三门冰箱内的甜玉米，那就种下来吧。

  肖三妹没有将三个孩子带过来，只是将这边的合适的旧衣服都挑出来，打包带走。

  晚上肖三妹还是睡在孩子们身边。

  肖三妹每天早出晚归，几个孩子就不让出去，跟着姐姐认字，与甲乙丙丁四个少年一起做手工，吃喝一切听娄班主的安排。

  肖三妹每天都会带回去一点点收获，有时一把面，有时一把菜，或是几角钱。

  “外面不安全，以后别这样晚……”晚间，娄班主将肖三妹喊出来，这样叮嘱。

  “嗯，尽量……”肖三妹点头，心道：真是个好人。

  听说娄班主在年轻时，也是娶过妻，可惜生娃时，妻子难产去世。

  此后，便不再娶，觉得他自己克亲，小时候，全家死得只剩下他一人，族里也困难，被族长送给了戏班。

  师傅将他当亲儿子一样教。

  现在他也将徒弟当亲儿子教。

  ……

  运气不好时，肖三妹也有遇到醉酒的日本浪人，她也就不客气，直接杀了，并摸了尸。

  “真是穷鬼……”不过几个大洋，肖三妹很是失望。

  “杀得好。”身后是一个年轻男人轻笑的声音。

  “咱们各走各的，别碰面啊……”肖三妹每天化妆出来的，是不怕有人认出，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行吧，好汉……”这声音可好听了，耳朵要怀孕了。

  ……

  缘分，有时候真的很奇妙。

  肖三妹第二天到了小洋楼，见到了一个因刀伤而低烧的年轻男人。

  年轻且斯文，不足三十。

  “你是？”年轻男人躺在二楼大床上，这边肖三妹打扫过，有时也会躺下补眠，被子也经常晒太阳。

  一听声音，感觉是昨晚那个。

  “我是看房子的人。你呢？”肖三妹很是镇定，还反问呢。

  “这家人的亲戚，外面的玉米是你种的？”年轻男人轻笑一声，他是这家人，姓张，名喻仁，他是从港岛偷偷跑回来的。

  就是为了多杀鬼子，张喻仁的妻子是个进步女青年，交友广泛，在一次参加读书会后，与几个女学生一起被几个鬼子带走……遭受欺辱时，撞墙自尽。

  当初，张家人就是为了他才举家搬迁，他是被家人捆绑着送上邮轮。

  “是的。”肖三妹点头。

  “有吃的吗？”张喻仁不见外的问道，看房子，是老张安排的吧。

  “等下。”肖三妹点头，是放了一点吃的，不多，但可以多加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