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停车停车，我要生了……谁过来帮我接一下孩子……”朱玲玲对生孩子不陌生。

  面不改色的褪下了裤子，开始用力……这个孩子,太心急了,不过几分钟,就滑了出来。

  “咋办？”两个大男人，咋会接生啊？

  其中一个是刚刚分配过来的小年轻,头也不敢向后转,听着那声音就想跑。

  另一个却是着急的很。

  “我的包里有新剪刀有小包被，帮我拿一下……打火机有吗？”接生，朱玲玲自己就可以。

  不过一会儿,刘进怀中多了一个用小包被包裹着的婴儿，是个红彤彤的男婴。

  这一刻,刘进觉得这是他那个未出生的儿子——

  说起来，他挺惨的。

  在他被急招回部队后，怀孕四五个月的爱人在家里发生了意外,流血过多而死。

  战争中，他立了功也受了伤，留下了一条命却也没了生育能力。

  ……

  “朱玲玲，你可以办出院了。”护士过来催，哪有一个顺产的产妇会在卫生院住三天还不走的,浪费国家资源。

  “同志,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家里没男人,就只有这个四岁的女儿……”说着，指了指身边的朱胜男，这几天就是她出去给买吃的喝的,尿布也是她换的她洗的。

  当晚，朱玲玲没来得及与朱胜男说一声，就着急离家……还是那个叫刘进的公安给送过来的。

  朱胜男在医院里见到朱玲玲躺着，那是一脸的惶恐不安。

  不光如此，还送了两回鱼汤一回老母鸡汤，真是个好男人啊，虽然长得老相了些，其实没看清过，只看到全脸的胡茬和花白的寸头。

  可听声音看身板，不像中老年男人，可能是未老先衰吧。

  “不行，院里有规定的。”护士不为所动，坚持让出院。

  “我没钱。”朱玲玲想当个老赖。

  “找你单位。”护士却不怕。

  “我没单位。”朱玲玲摇头，与厂里已经没了关系。

  “刘叔叔……”朱胜男大声喊道，她还蹬蹬的跑过去，她有点害怕，奶奶骂她，舅妈骂她，蒋叔叔打她……她记得，这是个好叔叔，会给她买糖，会抱她。

  “怎么了？”高大健壮的刘进将胜男抱起，粗声粗气的问，如果不是他穿着公安制服，护士都想跑路，真不像个好人。

  “阿姨让妈妈出院，妈妈不想出院……”不过四岁，朱胜男的表达能力棒棒。

  “家里没人照顾我和孩子们，我怕出意外，到时候可没有那么幸运能遇到你。”细眉小脸的朱玲玲一示弱，像颗从苦水里长出来的小白花，我见犹怜。

  “我会照顾你们的。”刘进粗声粗气的承诺道。

  他觉得自己看过这位女同志生孩子，是要负责到底的，正好他不能生，可朱同志已经有女有子，他已经与局长汇报过了。

  “……”朱玲玲眨眨眼，再眨眨眼，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不会的，是她误会了。

  在朱玲玲发愣时，刘进同志跟着护士去交了住院费并办了出院。

  “胜男啊，叔叔是什么意思？”朱玲玲不解的问一边的小大人。

  “刘进叔叔不喝酒不打人……”小大人是个精灵鬼。

  “不过见过几回啊，你咋就知道呢……”朱玲玲一脸问号。

  “他不臭……”小大人与蒋利相处了大半年，几乎回回都会闻到继父身上的酒味，她讨厌那中气味。

  “……”小孩子的自愈能力真强，朱玲玲还怕她会留下心理阴影呢。

  ……

  “这样快。”朱玲玲再次被惊到了，就是每天过来，帮着做饭洗衣做卫生，咋一满月，就要去登记结婚了呢。

  “进进出出的，再不结婚，影响不好。”楼上楼下，大婶大娘问了又问，每回他过来，都不敢关门，就敞开着门，总有淘气男孩过来探头探脑的，有好吃的，还会听到口水吸溜声呢。

  “……”以后不来了，不就行了吗？朱玲玲没好意思说，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走吧。”刘进背着婴儿包，一手抱起儿子——蒋刘竹，一手牵着女儿——刘朱楠（给儿子上户口，就给女儿改了名字），等着未婚妻出来。

  “好吧。”刚刚生了孩子的朱玲玲并没有长多少肉，哦，不对，胸口鼓胀的很。

  还有，腰间软软肉还没有收回。

  其实，依旧纤细单薄的很——身高一米五七，体重只有八十五斤。

  对着塑料圆镜子，理了理齐脖短发，皮肤白皙，穿来最初所见的妊辰斑已经消失不见，是有被人看中的资本。

  刘进非要当便宜爸爸，朱玲玲没有理由推拒，重要的是刘进父母双亡有车（自行车）有房（单位分的）。

  结婚，那得穿着红色的吧，没有，只有一条围巾是蒋利从上海带回来的，那时刚刚结婚，正稀罕着呢。

  换上一件绿色毛衣，新的，自己织的。

  红绿配，不错，换了，又大又肥，挺洋气的。

  裤子，黑色灯芯绒，加上黑色中跟鞋。

  ……

  等朱玲玲回过神，自己已经坐在自行车后座，怀里抱着蒋刘竹，而刘朱楠高高兴兴的坐在前头横杠上，唱着——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儿嗨哟，他是人民大救星……为了建设新中国，呼儿嗨哟，领导我们向前进……

  一家四口过来领证，不可避免成了群众们的焦点，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两个娃哦？”

  “小的那么小，咋……”

  “让我猜猜，大的孩子是女的，小的孩子是男的……为了照顾小的，着急结婚……”

  “那也不亏，公安呢，好单位哦……”

  “我知道，那是刘队，他单身很多年了，别人给介绍都不要，这孩子不是他家的……”

  “那是抱来的……”

  ……

  片刻后，朱玲玲双手捧着两张结婚证，提议道：“我们去拍张全家福吧。”

  “行。”刘进点头。

  最后拍了三张合照——

  有新婚夫妻双人照，有姐弟合照，有四人全家福。

  “去我那边住吧。”公安家属楼是新建的，刘进虽然是单身，可因身上功勋，还是分得了二居室，这个二居比蒋家的二居大了三分之一。

  “行吧。”朱玲玲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将蒋家那边租给谁家，租多少钱划算？

  当然不能空着。

  正是缺房的年代，三代人挤一起的比比皆是。

  ……

  “妈妈，我与弟弟睡吗？”

  “你和弟弟跟妈妈，三个人一起睡。叔叔，一个人睡觉……”刚满月，自然不好直接与新郎同房。

  可是新郎不懂啊，小声提醒她今晚是新婚之夜。

  “还没有恢复，得等弟弟过了百日才行。”勾着脖子，整个人半挂在刘进身上，还亲了亲，这男人的身板真不错。

  一五七与一七五，这个身高差，挺萌的。

  要命的是体重差：八五与一五八。

  “下来……”朱玲玲最怕男人趴着不走，浑身上下都是肌肉，只有耳朵可以扭一扭。

  “舒服……”男女之间，做了最亲密的事，就会暴露本性，刘进是个童心未泯的，总是赖着。

  “重……”被压着严严实实，朱玲玲只能放软再放软，反抗是没用的，大男人主义的刘进这方面很霸道。

  其他都可以听她的，朱玲玲说要当个体户，要开小饭店……刘进没觉得丢面子，一手给跑下来，下班就接了儿子和女儿过来帮忙。

  “大嫂，我们先回去了，这里交给你了……”朱玲玲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还是让娘家大哥大嫂过来帮忙。

  没给工资，朱玲玲万事不管，只当厨娘，与大哥大嫂两个人五五分，当然是除开房租采购等等的纯利润。

  不多，就百，可比独自卖早点要轻松。

  “行。”朱大嫂是个精明厉害的，在大姑子身上有益可图，就成了最贴心的嫂子，她是想学会大姑子的厨艺，就踢开大姑子，自己叫上娘家哥嫂一起干。

  坐上刘进的自行车，朱玲玲想着再开一家服装店，就与妹妹合作。

  朱玲玲兄弟姐妹五人——老大是大哥，她是老二，下头是小她四岁的妹妹，已出嫁。

  刚生了个女儿，正想着将女儿留给婆婆，自己跟着老公出去打工，趁机也偷着生个儿子。

  还有两个弟弟在念书——一个初中，一个高中。

  朱家父母是将全部心力都放在下头两个未成家的儿子身上，朱大嫂自然有意见，可她自己嫁过来，只生一个女儿。

  对上婆婆小叔子只有忍，当初对上守寡大姑子，自然是会发脾气。

  ……

  “大姐，看店可以，进货得你自己去，还有，我要固定工资……”朱巧巧有不同意见，其实她对自己没信心。

  “行吧。基本工作五十，卖一件给你一块……”进货得去市里去省城，找个星期天去吧，饭店就放假一天。

  “那多不好意思啊。姐，给你妹夫安排个活儿吧。”

  “行啊，让他挨家挨户的收鸡蛋收山货……我再开一家杂货小店，让妈过来看店……”正是百业待兴的年代，朱玲玲没想着存钱，总是用钱挣钱。

  “姐，你真有钱。”满满的羡慕。

  朱玲玲只是笑，这只是暂时的，过不了两年，个个会想着自己出去单干，没有关系，钱是挣不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