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平行世界
作者:衔香      更新:2022-02-23 01:48      字数:4962
  “太子殿下的玉佩怎会到你手里?”大房的崔氏绷着脸,看着那站在堂下的少女。

  “莫不是捡来的吧?”二房的韩氏也睨着眼,把“捡来”二字咬的格外的重,仿佛不是在说捡,而是说偷来的一样。

  她这略带讥讽的话一脱口,在场的人登时便变了脸色,各怀心思的看着那少女。

  “大嫂二嫂不必着急,雪浓年纪虽小,却决然做不出有违礼法之事,”江氏实在忍不了两位妯娌的奚落,站出来将女儿挡到了身后,小声问她,“雪浓,这玉佩到底怎么回事,跟你祖母好好解释解释。”

  这寿礼是江氏亲自挑选开光的,可眼前的这块,分明不是她挑的。

  雪浓生的好,怕招惹祸端,一直被母亲养在别院里,平日里莫说是太子了,便是连寻常的外男也少见。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解释道:“我方才拿着寿礼前来给祖母贺寿,拐弯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一位公子,玉佩碎了,那位公子便把他身上的那块赔给我了,说是价值差不多,我不知……不知他是当朝太子。”

  这伯府破落了这么多年,连个侯爷都少见,莫说是太子了,她不认识也情有可原。

  可怪就怪在,这位太子为人疏离,又素来谨慎,怎会轻易把随身的玉佩给了一个低微的庶子之女?

  便是碰碎了,只要他提提身份,哪怕叫随从随便解个玉佩相赔都行,大可不必如此。

  除非……他是故意的。

  坐在上首的秦老夫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这会儿仔细打量了一番堂下这个花容月貌的小孙女,心里有了一点成算。

  这位太子怕是看上他们家姑娘了,留了一块玉佩给她是故意要借着献寿礼敲打他们,为这个小丫头撑腰呢。

  老夫人的态度立马便和蔼了起来,笑着招了招那少女,示意她过来:“原来是这样,难为你一番心意了,快到祖母身边来,这碎掉的玉佩没划伤你的手吧?”

  雪浓受宠若惊,这么多年,祖母从未对她笑的这般灿烂。

  她碎步走了过去,妥帖地行了个礼:“多谢祖母关怀,孙女的手并无大碍。”

  老夫人执起她细嫩柔滑的双手仔细打量了一番,饶是她不喜这对母女,却也不得不承认她们的确是生的好,这容貌身姿,便是宫里金尊玉贵娇养出来的皇妃也难比得上。

  太子又如何,太子也是个男人,动了心再正常不过了。

  若是这丫头真有这个造化,入了太子的眼,她们这破落的伯府说不准还有翻身的那一日。

  老夫人心花怒放,表面上还得端着,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没事就好,你这份心意祖母领了,不过这玉佩太过贵重,既是太子给的你,你便好好收着吧。”

  雪浓看了眼母亲,母亲点头,她只得又把那玉佩收了回去。

  在场的众人也不是傻子,便是一开始没看出来的,现在也明白了,先是太子亲自送了三爷回府,而后,他又将玉佩给了这小丫头,这三房怕是要起来了。

  明白归明白,可其他两房凌驾在三房头上这么久了,又如何拉的下去脸去讨好一个庶子?因此两房的人别别扭扭,看着老夫人对着那丫头温声细语心里愈发厌恶。

  散席后,三房的人分别回去,出了正房,大房的崔氏憋了一晚上的火气,忍不住发了发牢骚,推了推二房的韩氏,故意道:“不久后,便是太子殿下的生辰,听说皇后娘娘打算在生辰宴后为殿下择妃,此事,你有没有耳闻?”

  崔氏和韩氏嫁过来的时候,伯府还未像现在这般破落,因而她们二人的出身也不俗,这才对三房的江氏这般看不上。

  韩氏明白了大嫂的意思,跟着附和道:“我倒是听郡主表姐提过一嘴,不过殿下出身高贵,选妃与我等又有何干系,皇后娘娘为他择的必然是高门贵女,像我们这般门庭,莫说是侧妃,做个妾室都算是抬举了,我看啊,咱们还是趁早歇了这份心思吧。”

  “我哪儿敢有这份心思,我只盼我的沅姐儿能嫁个门当户对的伯公子也就罢了,这皇宫再好,做妾到底比不上做正头夫人舒服。”崔氏意有所指。

  这话虽酸,但也并不是毫无道理,老夫人自然是想把姑娘送进东宫去的,但他们为人父母的,却不愿孩子受这份苦。

  然而那人是太子,他若是要强行下旨,一个小小的伯府又能如何抗衡?

  走在后面的秦三爷和江氏看了眼尚且懵懂的女儿,相视了一眼,满是忧心。

  为今之计,他们只有祈祷这位太子真的只是好心才送了这玉佩,并无深意了。

  账簿交送之后,皇帝借账簿对白相发难,朝中势力交错,又牵扯出了旧案,纷纭了数月,最后白相告老还乡,皇帝也中了风,卧床静养,两派相争到最后,跟两边关系最密切又看似最中立的太子监了国,大权独揽。

  此次朝堂纷争,原本只是一个从七品的小官的秦主簿大出风头,连升两级,成了大理寺丞。不过这位秦大人倒是很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多余的赏赐一概不要,萧凛便改赐其妻女,赐了其妻江氏五品诰命夫人,赐其女为乡君。

  诰命夫人的品级皆有例可循,不过轮到其女时,萧凛看着内务府送来的几个乡君的封号却迟迟不满意。

  又一次梦境之后,他浑身是汗的醒来,沉吟了许久,忽然念了个名字:“柔嘉。”

  “什么?”张德胜正伺候他洗漱,以为他是在吩咐事情。

  “没事。”萧凛停顿了片刻,才解释道,“诗书有云‘敬尔威仪,无不柔嘉’,取柔和美善之意,这位秦家女的封号,便拟为柔嘉乡君吧。”(注)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乡君而已,自殿下监国之后,每日事务繁忙,分封出去的乡君,乡主,县主不知凡几,却从未有过像对这位秦家女这般上心,非但亲自拟定,而且还斟酌了数日的。

  再想起这些日子这位殿下的异常,张德胜明白了,殿下这分明就是动心了吧……

  果然,不久后,这封号颁下去的同时,萧凛又让张德胜送了封生辰宴的请柬去。

  连升两级,秦三爷自然是高兴的,江氏一个当垆女得封了诰命,地位大大提升,更是惹得大房和二房羡妒。

  原本寂寂无名的三房,如今成了这秦府烜赫一时的去处,各种请帖拜帖如流水一般往三房送。

  不过这么多请帖中,唯独东宫送来的那份最扎眼,也最让人头疼。

  看来这位太子的确是对他们女儿有意了,但如今是太子监国,他们便是忧心忡忡,也不敢不去。

  赴宴的前一晚,江氏去了女儿的屋子里探一探。

  雪浓已经卸了钗环,正在拿木梳通着头发。

  有了封号之后,便不能用从前的名了,旁人一口一个柔嘉乡君地唤着,她初时还觉得有些奇怪,后来慢慢也习惯了。

  明明是两个极温柔婉转的字,可从他的笔下写出来,一笔一划,棱角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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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这是他给她取的名。

  柔嘉摩挲着这两个字,没由来的又一阵心跳砰砰。

  江氏推门而入的时候,正瞧见她坐在灯下,双颊飞红的样子:“怎么还未睡?”

  “马上就睡。”柔嘉连忙将那圣旨卷好,继续梳着头发,“母亲今晚怎么也没睡?”

  江氏瞧见她微红的脸,心里隐隐有了计较,拉着她的手认真地问道:“明日就是太子诞辰了,母亲是想问问,你对这位太子印象如何?”

  柔嘉捏着帕子,想起了那张剑眉星目的脸,慢慢低下了头:“他……他是个很好的大哥哥,待人接物客气有礼,温润如玉,不像想象中那么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温润如玉?

  江氏失笑,这位太子若真是看起来这般有君子风范,便不会故意给她留下玉佩,引人误会,又给她送请柬,请她入宫了。

  女儿懵懂无知,以她的身份入了宫顶天了也只是一个侧妃,如何能与那些精明的贵女相争?

  江氏摸着她的头,叹了口气:“明日宴会你紧跟着我,不要乱走。”

  柔嘉年纪虽不大,但自小便被出身所困,这些日子因父亲升迁后又见识到了许多谄媚的嘴脸,越发明白身份的重要性。

  那位殿下和她,实属云泥之别。

  柔嘉攥着一角圣旨,低下了头:“女儿知道了。”

  太子生辰,宴会办的极其隆重。

  柔嘉头一回进宫,自打下了马车后,便格外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

  不过宴会上贵客云集,父亲虽然连升两级,但也不过只是个五品官,放在人堆里并不算起眼,席位也远远地安排在席尾。

  只是她们母女容色过于出众,时不时倒是有些打量的眼神投过来,看的柔嘉如坐针毡。

  而远处,坐在上首的太子,今日衮服加身,长身玉立,英气逼人。

  自他出现后,每一刻都有人在向他敬祝,贵女们眼神殷切,时而献歌,时而献舞,气氛好不热闹,柔嘉坐在席尾,攥着手中的扇坠,默默低下了头,把坠子又塞了回去。

  皇帝自月余之前便中了风,这些日子一直是由太子监国。

  此次太子生辰,他罕见地由皇后扶着露了一面。

  当参拜完之后,抬起头,江氏恰与那坐在皇位上的人视线汇到了一起。

  四目相对,两人看着对方的那张脸忽然皆屏住了气。

  “娘亲?”大礼已经行完,众人都起了身,正要回席上去,柔嘉却看见娘亲像是愣住了一般,轻轻扯了扯她的袖沿,“娘亲,你怎么了?”

  被女儿软糯的声音一提醒,江氏脑海中那些混乱的思绪这才停了下来,压下了心底的怪异:“无事,只是忽然有些头痛。”

  “好端端的,怎会头痛?”秦三搀了把夫人,悄声问道。

  “我也不知,大概只是有些醉了。”江氏抵着眉心按了按,浑身如烈火焚烧一把,“待会儿便好了,你不必忧心。”

  秦三看着夫人额上的汗实在是放心不下:“快散席了,你若是不适,我便带你先行回去,跟殿下打个招呼便是。”

  江氏头疼欲裂,浑身发烫,也没再推拒:“那便这般吧。”

  禀报萧凛之后,一家人由张德胜送着先行离开,刚出了门,江氏疼的发紧的头忽然便不疼了,只是还有些心悸,忍不住笑道:“我可能与这皇宫相克,要不怎的一进到这宫里来,便浑身不舒服,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相克便相克吧,以后不来便是。”秦三揽着夫人安慰道。

  “也对,日后大约也没什么场合来了。”江氏松了口气。

  两人相携着,最后回看了一眼这座黑压压的皇宫,上了轿子去。

  柔嘉也跟在他们身后,然而刚走出去没多久,她忽然发现手中的扇坠不知何时掉了,顿时便着了急:“父亲,我东西丢了,想回去找找。”

  “什么东西,若是不重要便算了。”天色已经黑了,秦宣皱了皱眉:“这宫里规矩多,你若是冲撞了贵人可就麻烦了。”

  “一个……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柔嘉垂着眼,那坠子上还刻了字,若是叫人捡到了着实不好。

  “不妨事,有奴才领着乡君。”张德胜笑呵呵地答道。

  张公公都发话了,再推脱反倒显得他们不领情。

  秦宣本想陪女儿一起回去,但身边的夫人还需要照顾,欲言又止,最后只叮嘱了一句:“那你快去快回,我同你娘亲在这里等你。”

  “女儿遵命。”柔嘉点了点头,便随着张德胜一起折回去。

  “乡君可还记得这东西丢在了哪里?”张德胜贴心地问道。

  柔嘉哪里记得住,她明明将那坠子装在了香囊里,好好地系在了腰间,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掉了。

  仔细回想了一番,她才模糊地开口:“可能是丢在御花园的路上了吧。”

  “那奴才便陪乡君找一找。”张德胜提着灯笼引着她分头找着。

  前面的宴席尚未散,御花园里黑黢黢的,隐约还听得见丝竹管弦的声响。

  柔嘉提着灯笼,四下察看着。

  时值秋夜,满地皆是落叶,尚未来得及清扫,柔嘉踩着松软的叶子,隐约间却听到了窸窣的响动。

  她疑心是脚底下的动静,又接着朝那草丛走去,可刚走近一步,脚底下尚未踩实,便听到了一声女子婉转的呻-吟。

  每每宴会过后,酒酣耳热,总有些不知轻重的人会趁机私会,柔嘉没想到这种事竟然让她给碰上了。

  那只尚未落下去的脚一颤,“哗啦”一声,在黑夜踩到落叶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草丛后正缠做一团的两个人登时便警惕地朝着这边看了过来:“是谁?”

  御花园里四下没人,张德胜还在小路的另一头,这时候若是被发现了,她一个身份低微的弱女子后果难以想象。

  幸好手中的灯笼在那男子回头的时候便已经被风吹灭了,柔嘉屏着呼吸站着不敢动。

  可她不动,那男子却仍是不放心,穿了衣要起来。

  怕被发现,柔嘉只好小心翼翼的往后退。

  然而刚退了一步,她却忽然被人揽住了腰一把往后带到了树底下。

  柔嘉猝不及防,正要叫出声的时候,嘴巴却忽然被一只大手捂了住。

  “别喊。”

  头顶上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嗓音,柔嘉浑身僵硬,慢慢抬起头来,这才发觉原本该在大殿上被众星捧月的太子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