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特别伙伴
作者:稚楚      更新:2022-02-23 00:47      字数:6661
  进入金属房间之后, 表现最不正常的就是沈惕。

  其他两个人至少都是镇定地接受游戏规则,而沈惕,完全像个混子, 还是个情绪烦躁的混子。

  他靠着一侧墙壁, 双臂耷拉着,用后脑勺有一搭没一搭地撞着金属壁。

  别说积极了,简直就是自暴自弃。

  所以连兔子开口的时候, 那种较真的疯劲儿都瘪下去一大半。

  “喂,你不打算好好想想,抓紧时间把你的答案告诉我吗?”兔子说完, 又继续刺激,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他们有多疼啊,那我就让你听得再清楚一些好了。”

  于是它将外面的声音放大了几倍,哭喊声几乎要穿透墙壁。

  沈惕皱起眉。

  “吵死了。”他不耐烦地伸出手,按了一下盒子上的白色按钮。

  “你选了no?决定好了?”

  沈惕一双眼懒散地半睁着, 像只打瞌睡的猫, 完全没有要搭理这只死兔子的意思。

  “你不说话,是因为你完全不在意这些人。”兔子笑了笑,“他们在你眼里和一只蚂蚁, 和任何一种动物没什么分别,是吗?”

  谁知这次沈惕竟开了口,还一本正经, “那倒也不是。”

  “哦?”

  沈惕故意说得恶心, “兔兔多可爱啊, 怎么能这些动物放在一起呢?”

  “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就应该出现在餐桌上。”

  沈惕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八字也就划了了一撇, 他就开始饶有兴致地规划起奖励金归处。

  “出去我第一顿就要去最贵的餐厅吃兔肉,生扒了皮,烤着吃,撒上辣椒面胡椒粉,皮也不能浪费,用来缝个坐垫,想想就不错。”

  兔子被他这么一噎,蹲了半天只冷笑一声。

  “真可怜,你也只能嘚瑟这么一会儿了,等一下想哭都来不及呢。”

  说风就是雨,兔子说哭,沈惕就装模作哼唧着假哭了一阵子。

  第一次的结果出来了,和沈惕想象的一样,是三个[不敲除],至少要把同样结果的先敲定,保住杨尔慈。

  “你的同伴们还在用自己的痛苦给你们积攒时间,你可要好好珍惜,别辜负了他们的牺牲啊。”

  沈惕没工夫搭理兔子的垃圾话。

  他并非没有听到那些惨叫,尤其是吴悠。平时这小鬼嘴比谁都硬,什么时候都挂着一张不高兴的脸。

  能让他痛到撕心裂肺的程度,沈惕想想,就觉得这个圣坛可真是恶心至极。

  “怎么了?”兔子仿佛能够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似的,在沈惕陷入沉思的时候直接戳破,“动摇了?心里不好受吧?”

  沈惕懒洋洋抬了抬眼皮。

  “我在想,你是哪里有问题,非得把我们分开?”

  沈惕说着,两手叉腰,抬起头,一脸烦躁,“我都看不到安无咎了。”

  “你就这么想看到他?”兔子语带嘲讽。

  沈惕痛快承认:“是啊。我就是要看着他才舒坦,不行吗?”

  他拍了拍金属壁,“你就不能弄个玻璃门?”

  “要是怕我们互串消息,你直接弄个单向玻璃,你们圣坛不是什么都能做,直接把我们的声音关掉不就行了?”

  “你想得可真美,我让你看到他,你岂不是就可以根据他的举动来判断了?”

  “可以马赛克啊,全都糊上,我就只看看脸。了不起,看看眼睛总行吧。”

  沈惕执着得像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尽说些不正常的话,弄得兔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

  但他觉得自己挺正常的,只是看看眼睛而已,又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部位。

  “我看你是脑子不清楚,连怎么做一个正常的人都不知道了。”

  兔子继续讥讽,“现在急了,刚才怎么不好好珍惜一下?说不定那就是你和安无咎的最后一次见面咯。”

  沈惕活动着自己的脖子,“那不一定,我要是没了,安无咎还可以给我收尸啊。”

  “万一我没死就只是淘汰,不就成了你这种垃圾npc?那可就太棒了,当npc就可以对他为所欲为了。”

  沈惕两只绿眼睛闪闪发光,就差苍蝇搓手了。

  兔子这回是真不说话了。

  “你怎么不继续了?”沈惕笑得和善,对着上空挑了挑眉,“你是觉得我太变态了吗?我也觉得,我有时候还真挺不正常的,比如现在,我竟然想试试兔子骨灰拌饭……”

  “第二轮开始了,”兔子打断了沈惕的自我剖析,“你的思考时间只有这些,想想吧,这一轮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倒计时开始的瞬间,沈惕补充完自己被打断的话,“我想试试兔子骨灰拌饭,你这种大小的,够我吃半个月呢。”

  “你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外面的人活活被电死吗?”

  沈惕耸耸肩,长长叹了口气,盘腿坐到地上,右手托腮。

  “你呢,别费口舌了。要么,你拿我出去换其他人,电我,反正我耐造还想死。要是不换,就闭嘴。”

  “我在不在意,担不担心,跟你没有关系,也休想用这种拙劣的把戏刺激我。”

  “明白跟你说吧,只有安无咎死了,我说不定会小小地崩溃一下。”沈惕说得轻描淡写,表情也十分无所谓,“只可惜……”

  “安无咎根本不是随随便便就会死的家伙。”

  那双绿宝石般的双眼抬了抬,如占卜完毕后说出的命定箴言,“他说不定还会活到最后。”

  兔子也笑了,“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因为那张脸?”

  沈惕瞟了一眼倒计时,然后认真思考起来,“嗯……”

  想着想着,沈惕笑了,“都喜欢,满意吗?”

  “就这么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你完全不施展实力,自暴自弃地混日子,现在还在圣坛这种地方,在别人的身上找寄托。这样的生命,不觉得可笑吗?”

  兔子似乎对此持有一种复杂的态度,一面想要嘲讽,一面似乎又觉得沈惕是个没出息的家伙,甚至扼腕叹息。

  “你好像跟我挺熟的嘛。”沈惕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幡然醒悟的表情,“啊,我该不会是你爸爸吧。”

  兔子无语,“你疯了吧。”

  沈惕站了起来,手按下一个答案,然后伸了个懒腰,“别生气嘛,你要是真认识我,帮我个忙呗?”

  兔子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于是沈惕也直截了当地说了,“小忙,以后每一轮都把我俩分一块儿,成吗?”

  “如果是敌人呢?”兔子笑道,“你还会这样吗?”

  “敌人最香了。你知道安无咎想要弄死一个人的时候,那个样子多有魅力吗?”沈惕一脸兴致勃勃,居然真的跟这只兔子描述起来,“他坏的时候简直是坏透了,完全不择手段,可好的时候,又想按照计划除掉对方,狠下心又踌躇不前,那种交织的矛盾感,是他最脆弱的一面。”

  “把这一面给我,多好啊。”沈惕嘴角勾起。

  兔子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公布了答案。

  “满意吗?你们又一次达成了默契,可惜重复开门了。”它的声音里带着讽刺的笑意,“你们几个的水平这么旗鼓相当,说不定次次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沈惕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你以为你一心求死,就没有任何可以被人拿捏的把柄了?”兔子面对沈惕,从癫狂中渐渐冷下来,“你还记得你为什么想死吗?”

  “你知道你自己是谁?你的名字来源于谁吗?还是说,你自己其实也很清楚,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的联系,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一个将你放在心上的人,所以你才想死。”

  他的话终于在沈惕的心里落下一点痕迹。

  “不说话了?”兔子获得了些许的成就感,无情地继续嘲弄,“你甚至都不记得自己遭受了多大的痛苦,那些痛苦重复了多少次。”

  重复?

  沈惕不动声色地眯起眼。

  “沈惕,事到如今还不明白吗?你现在的自我矛盾,你的神经质,还有你完全无法自圆其说的一个个谎,归根到底,都是因为现在的你,只是一个空壳罢了。”

  沈惕轻笑一声,“是吗?”他对着金属里的倒影看了看,“那这个壳还不错嘛。”

  兔子为了用言语对他施加压力,甚至没有能来得及遵循规矩,对他说第三轮开始的废话,沈惕就这么看着倒计时开始,感受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倒也不用在这里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兔子拿腔拿调,声音尖锐,“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这场游戏从设立到如今,只有一个人破解过。”

  “唯一一个。”兔子强调。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才是真的不在乎,不仅仅把这些在外面替他受苦的人当做是工具,而且也不在乎与他博弈的对象。”

  兔子故意叹息,“本来你也是有机会成为这种无敌的家伙,真可惜,为一个分裂的怪物着了迷。”

  沈惕忽然对那个传说中破解成功的人起了一丝兴趣。

  “那这个人,还活着吗?”

  “当然。”兔子笑了,“不仅仅是活着,他到目前为止,也是圣坛史上最高积分的家伙。或许你们能碰一碰,谁知道呢?”

  沈惕没有说话,他听完,十分随意地做出了第三个选择。

  得到的结果,一如他心中所想,还是三个一模一样的字母。

  沈惕并不觉得他们三个有默契到这种地步,更何况都第三问了,安无咎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他的策略一定会发生改变。

  在沈惕眼里,目前只有一种情况,这该死的游戏自己作弊了。

  “恭喜啊。”兔子看到了结果,非常欣喜,“杨尔慈小姐又能出去一次了。”

  沈惕没有说话,毫不介意地打了个哈欠。

  这只兔子百分之百是圣坛内部的人员。他知道很多甚至连他自己都已经模糊不清的记忆,关于自己的身世,自己曾经遭受过的事,他只对安无咎透露过,还是半真半假掺着说的。

  这个游戏看着并不难,无非就是一场不完全信息的心理博弈,运气好点的人不至于全员不通过,何况第一轮的三同选择情况很好出,至少可以解除一个门锁。

  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目前为止都只有一个人破解。

  说明游戏一定有问题。

  “第四轮也要开始了,想好要告诉我什么答案了吗?”兔子阴阳怪气,“你在意的安无咎可是连续几轮第一个做出决定的人哦。”

  这么快。

  沈惕知道安无咎不是草率的家伙,尤其是这个状态下的他,应当极为谨慎。

  除非他也和自己一样,察觉出这个游戏背后存在阴谋。

  “他这么快就想明白了?”沈惕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尖,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在狭小的金属舱里转圈圈,“安无咎……”

  沈惕一边转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念他的名字,“安无咎,安无咎,安无咎……”

  转到快剩一秒钟的时候,沈惕慢吞吞选择了其中一个按钮。

  “想了这么久?”兔子反问。

  “深思熟虑嘛。”沈惕笑了一下。

  事实上,他完全是随便选的。嘴上重复念着他的名字,心里却是:“好的安无咎,坏的安无咎,好的安无咎……”

  转完两圈,在盒子前一停,停在了“好的安无咎”上。

  于是他在最后一秒,用这种无聊的手段做出选择,按下了白色按钮。

  果然,结果与他的选择产生了偏离。明明按下了no,结果却是三个yes。

  明摆了是有问题的。

  “你们这个东西不对吧?”沈惕使劲地点了点盒子上的按钮,黑的白的乱按一气,还狠狠拍了好几下,“什么垃圾机关。”

  说着,他直接一把扯断了电线,力气大到直接把整个盒子给拽了下来,猛地往地上一砸。

  “舒服了。”沈惕心满意足。

  “你破坏了机关,后续就失去选择机会了,你的所有选择都会跟随第一个人的结果进行。”兔子笑了笑,“你的命运完全交到了别人手里。”

  沈惕露出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摸着自己的胸口,“真的吗?我好怕啊,这样我不就等死了吗?”

  不过很快,他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就转变为不屑地冷笑,“你妈没教过你,编谎话的时候,不要随便抓其他的真话填进去吗?”

  “这样一下子就露两次馅哎。”

  他随意地踢开那个盒子,“想骗人,就收起你的傲慢。别做出一副‘快来啊,我来骗你啦’的德行。”

  沈惕学得惟妙惟肖,甚至也有几分讨打。

  “安无咎也发现了吧。”沈惕摸了摸自己耳下的红珠子,“他之所以会这么快做决定,根本不是想答题。”

  “只是想试探你们罢了。”

  兔子没有说话,像是从来不存在一样。可沈惕却不依不饶,抬着头,漫不经心地恶心它,“小兔兔,哥哥说的没错吧?”

  “安无咎的命,就是很硬呢。”

  “或许是吧。”兔子终于开口,“所以他才是最好的祭品啊。”

  ·

  “第五轮决策即将开始,这一轮你们所拥有的的思考时间可不太多哦。”

  尽管被识破,但兔子依旧是那副样子。

  “他们好像有点撑不住了,只坚持了19秒。”兔子啧啧几声,“太疼了,那位美女每次都是疼晕,又重新疼醒。”

  “恐怕比她小时候遭遇到的火灾还疼呢。”

  火灾?

  安无咎皱眉,它说的是钟益柔吗?

  这些话尽管真假难辨,但兔子的脱口而出还是令安无咎更加确信。

  他不会是淘汰玩家扮演的npc,不可能清楚这么多人的过去。

  “马上就要开始了,加油吧,这次再不能解锁新的房间,你们可就穷途末路了。”

  还剩三次机会。

  安无咎心里明白,机会不大,但搏一搏还是有可能的。

  连续四轮都是一样的结果,两次敲除,两次不敲除,情况打平。

  对他们而言,这一轮事实上和第一轮差异并不大,因为这时候他们的心态因为障眼法的消失而重新归零。

  这一轮安无咎打算预判他人的选择,直接选。

  所以在第五轮,兔子再次出现的时候,安无咎没有多少犹豫,直接抢答:“我选择不敲除。”

  “这么快?”兔子笑了起来,“你可是已经破除了机关障碍了,确定不再多考虑考虑吗?”

  安无咎用沉默代替回答。

  他已知沈惕已经破解了障眼法,剩下的就是杨尔慈。

  按照设置,第一个按下按钮的人会直接同化其他按下按钮的人的答案。

  但即便她没有破解机关,目前这个盒子也只有她那一个,恐怕也失效了,只能控制她自己的选择。

  第五轮应该是真正公平的博弈。

  无论杨尔慈在这一轮是否发现端倪,她目前最大的障碍其实也并不是这个盒子,而是她的心理压力。

  她的房间第一个解除但无法出去,想打开他们俩的房间又偏偏做不到。兔子一定也没少拿她自身的障碍来逼迫她,还有外面的钟益柔。

  目前杨尔慈必定是最挣扎的那一个,她很想选[不敲除],但很难做到,因为她害怕哪怕再多一次三者相同的状况。

  这一次的倒计时结束,破碎的盒子没有再发出庆祝的音乐。

  兔子自己开了口。

  “本轮提问,三位玩家的答案分别是:不敲除,不敲除,敲除。”

  “安无咎,恭喜你咯,你的房门也打开了呢。”

  他面前的金属墙壁渐渐地出现了一扇门的轮廓,但目前为止依旧无法打开。

  果然,杨尔慈足够谨慎。

  尽管将这样难做的决定擅自丢给她,并不是一件绅士的行为,但安无咎想,自己也是因为信任。

  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

  安无咎忽然间有些慌,他之前根本没有过,哪怕在连续四次都是同样的答案,重复开同样的门,他都还算镇定。

  可现在,最后只剩下沈惕的门,他却平白生出一丝恐慌。

  万一……

  万一这两次机会没能打开这扇门,怎么办?

  心脏完全不受控制,仿佛本身也并不是自己的,只是暂时地寄存在他的胸膛之中,无数次因沈惕不经意的举动而产生剧痛。

  沈惕进入圣坛,是为了寻死,他们就是在这种际遇下邂逅的。

  既然遇到了,安无咎就不想让他白白死去。

  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至少……他要得到点什么。

  至少是满足过的。

  “怎么了?”兔子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情绪变化,见缝插针,估计加重这样的刺激,“你好像一点也不高兴呢。”

  “不会吧,你现在不会真的在想,如果开的是沈惕的门就好了吧?”

  它冷笑着,“你是对所有人都怀着这么一颗自我奉献的心,还是只对他啊?”

  这个问题令安无咎也产生了困惑。

  他甚至试想,假如是吴悠,是钟益柔,他还会在自己的门被打开之后,消极地假设他们被困的情形吗?

  心中的那个答案,令他更为迷惘。

  他不明白,沈惕什么时候变成了特别的那一个。

  安无咎不断地说服自己,不要去想还没出现的坏结果,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不出错,三个人都能逃脱。

  要冷静,要思考。

  要时时刻刻无所羁绊。

  “哎呀。”兔子做作的惊呼打断了安无咎的思绪,“真是抱歉,我要告诉你一个非常坏的消息。”

  “你们的好朋友,那个棕色卷发的小子,他实在是撑不住,所以按下了停止按钮。”兔子用十分慷慨的语气劝解安无咎,“你别怪他,因为你根本想象不到他有多疼,就算是拿火活活烧人,还有逃的余地呢。”

  “总而言之,第六轮,你们的思考时间,只有五秒钟。”

  “快准备好啊,”兔子故意说,“你为沈惕失魂落魄,他可是毫不在乎呢。”

  “倒计时……开始了。”